第005章 暖身魚湯和黃油膏
早晨醒來一睜眼,靈犀就聽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昨天種下的胡蘿蔔既然得到了上天的恩澤,就不用再特意澆水。
降溫了,人總想吃些熱乎的,她起身來到廚房,把昨天留下的魚頭魚骨從窗邊拿到了案臺上:
“剛好夠煮一鍋暖身魚湯。”
魚湯奶白好喝的秘訣在于魚骨過油和煎荷包蛋。她先融了一小塊黃油,把魚骨魚頭簡單煎炙撈出,又繼續用底油煎了兩個荷包蛋。
一切就緒後,起鍋燒水,水滾放入魚骨和魚頭慢煮,等清水變得渾濁再加入胡蘿蔔,最後出鍋前把荷包蛋像棉被一樣,蓋在湯上,掩上鍋蓋焖兩分鐘便能喜獲一鍋鮮掉眉毛的暖身魚湯。
一碗熱湯下肚,靈犀的額頭已經泛起一層汗霧,她伸着懶腰感慨:“太幸福了~”
起身走到門前,看着外面細密如棉的雨水,她才想起昨天采摘的鼠尾草還沒來得及晾曬。
“今天大概率是見不着太陽了,先鋪放在壁爐前烘着吧,別被這雨天的潮氣給捂壞了。”
柴火不如太陽好用,但也能讓植物表面的水分先盡快蒸發幹淨。
靈犀把鮮草全部傾倒在地,再一把一把抓起來逐一捉蟲吹灰,枝葉已經蔫巴的必須忍痛扔掉,不然一個傳染倆,整屋的草都要遭殃。
挑揀好的鼠尾草一束一束整齊平鋪在壁爐前,熱氣帶着植物的氣味分子填滿所有空間,連鼻孔也不放過,靈犀深吸一口:這就是大自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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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雨小了,靈犀從鍋裏盛出一碗魚湯,在碗口蓋上一塊樹皮就出發去找塔莎了。
走到塔莎家門口,靈犀看房門虛掩着,便輕輕敲了敲門,見沒人來開門,又在門外喊了一聲:“塔莎?你在家嗎?”
過了兩分多鐘,裏面終于傳來“踢踏踢踏”下樓梯的聲音。
靈犀見塔莎面容有些憔悴,關心道:“你這是剛起床嗎?”
“嗯,今天下雨,不用幹農活,就多睡了一會兒。”塔莎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我帶了魚湯給你,喝完就精神了!”靈犀把手裏的碗舉到塔莎面前。
“謝謝你,快進來吧,別凍感冒了。”塔莎接過碗,趕忙招呼着靈犀進屋。
一進門,靈犀就被餐桌上的幾捆鼠尾草吸引去了注意力,開口問道:“這裏是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用鼠尾草淨化房間的習慣?”
“鼠尾草的用處可不止這個,在我們的草藥魔法裏,它還能給人帶來好運和保護,除此之外,它也是很好的藥材,可以緩解消化不良。”塔莎吃着、說着,可把嘴巴給忙壞了。
靈犀兩眼放光:“草藥魔法?真的有魔法嗎?”
她在做植物學研究時就了解過,植物魔法在大部分國家地區都是存在的,包括中醫裏所用到的中藥藥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魔法”,草藥學的起源就是為了治病救人,可塔莎口中的魔法到底是什麽呢?靈犀好奇極了。
塔莎放下手裏的勺子,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待魔法的,但我認為,草藥能讓人們的生活變得更好,能讓生病的人不再難受,這就是魔法。”
“塔莎,你說得太對了!”靈犀有種靈根被喚醒的通透感。
草藥魔法是人類最原始的智慧,人類的祖先在一次次巧合之中習得草本植物的神奇用處,他們不懂科學,也沒有嚴謹的實驗數據,卻能通過口口相傳的經驗治好一個又一個病人。
塔莎吃完了魚湯,拿起一捆鼠尾草繼續說道:“我們當地人認為鼠尾草是來自星星的聖物,世世代代的祖先也能夠順着鼠尾草的煙霧來和我們相聚。”
她又輕輕摘下鼠尾草的葉片,用手指碾碎放在手心:“如果想要許願,就可以這樣揉碎了放在手上,在心裏默念願望之後再把葉碎灑在房子門口,這樣鼠尾草就會指引你做出對的選擇,直到願望成真。”
許願的方式靈犀知道不少,但大多是祈求好運突然降臨,願望突然實現,這鼠尾草許願确實不太一樣。
她也學着取下一片葉子,碾碎,放在手心,默默在心裏念着:“希望…希望我可以在這裏找到真正的富饒。”
這富饒不僅僅是物質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她還在讀博士的時候,成日忙碌,常常受挫,焦慮得白了不少頭發。那時候她就夢想着去一個沒有追名逐利,沒有爾虞我詐,沒有deadline,沒有紛争的地方,去尋找內心的豐饒。
靈犀走到窗邊,把手心上的鼠尾草朝外面輕輕一吹,這碎草便被風卷走了。
塔莎一邊穿上外套,一邊說道:“現在雨不大,我帶你去村裏轉轉吧。”
“好,那我們出發吧。”
村落本身人煙就稀少,在這雨天的襯托之下更顯冷落。
“右邊這棟房子是大祭司的家,村裏的居民都會定時給祭司納糧,所以他自己不種田。”塔莎介紹道。
這房子看着确實格外氣派,比周圍的房子大出一倍多來,房頂有一大一小兩個煙囪,房前的院子足有一百來平米,堆放了許多瓶瓶罐罐和糧食蔬菜。
“左前方是酋長的家,酋長負責管理村裏的大小事務,如果有人起争執或糾紛,也是酋長負責調解。”塔莎一邊介紹着,一邊向酋長家門口走去。
“我們現在是要去酋長家嗎?”靈犀問道。
“嗯,不過酋長看起來有點兇,你不要害怕。”話雖這麽說,可塔莎自己臉上也泛起了一絲怯意。
塔莎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沒過一會兒,一個長發披肩的中年女人開了門,她先看了一眼靈犀,而後朝着塔莎輕輕點了點頭。
“哇!哇哇!!”
一進門,靈犀就聽見一個孩子哭叫的聲音。
塔莎下意識加快腳步小跑向前,随即又想起身後還有靈犀,便回頭拉起靈犀的手,才又繼續一起往屋裏走。
進了客廳,一個十分高大威嚴的男人坐在一米多高靠背的大椅子上,面前是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剛剛的哭叫聲應該就是來自這個男孩。
酋長先是定睛看了看靈犀,繼而和塔莎交談起來。
談話結束,塔莎回過頭和靈犀解釋道:“這是酋長的兒子,他剛剛被馬蜂蟄傷了,我要先幫他處理一下,你可以在旁邊學着。”說完,她就示意靈犀跟她往廚房走。
塔莎先是從窗邊的籃子裏取出半個手掌大的黃油,然後又拿出一口小鍋:“被馬蜂蟄了,需要制作黃油膏來消腫止痛,我現在要用小火融化黃油。”
黃油在鍋子裏慢慢失去形狀,完全融化後的黃油很快便會沸騰冒泡,塔莎眼疾手快,淡黃色的泡泡剛開始顯露頭角,就把鍋子從火上移開。
“現在要把黃油表面的泡沫去掉。”塔莎一邊用勺子撇着泡沫,一邊小聲說着。
處理完黃油,她又轉身從後面的櫃子裏取出一瓶透明液體,打開瓶蓋後,酒精的氣味立刻撲面而來。
“現在要把酒倒進鍋裏 ,你稍微站遠一點。”塔莎的大拇指按住一半瓶口,順着鍋邊倒了小半鍋酒進去。
這時候,鍋裏的黃油已經不再冒泡,塔莎取了一塊幹樹皮,從爐竈裏取火點燃了鍋裏的混合物,藍色火焰瞬間竄起,即便已經隔出了一定的距離,靈犀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熱浪。
十來秒後,藍色火焰逐漸蔫成小火苗,最後小火苗變成了縷縷白煙。
“好了,酒精已經燃盡了,現在鍋裏剩下的油脂就是黃油膏,任何毒蟲咬傷的紅腫都可以用它塗抹,對了,塗抹黃油膏一定要讓病患站在火爐旁,皮膚附近的溫度要高一點效果才好。”
說罷,塔莎拿着黃油膏走出廚房,靈犀看得出神,隔了一會兒才小碎步跟了出去。
站在壁爐邊上的小男孩眼眶裏還挂着淚水,鼻尖和臉蛋都紅彤彤地。
塔莎沒再多言,半蹲在地上,面色冷淡地拉起男孩的手,确認好紅腫區域後,用指尖把黃油膏一層一層塗抹在腫包上,直到一鍋黃油膏都用完了,她又用額頭點了點男孩的手背,然後起身把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男孩低着頭,悻悻走回到酋長面前,酋長一把将男孩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靈犀,這是薩庫酋長,他說不願意用你帶來的翻譯筆,我來負責複述他說的話。”塔莎輕輕握住靈犀的手。
靈犀輕輕點頭:“你好,薩庫酋長,我是從東方來的靈犀,你叫我犀就可以。”
薩庫酋長雖然不肯對着那高科技說話,但并不抗拒聽它說話。
“他說,在我們這裏生活,就要遵守我們的規則。”塔莎轉述道。
“當然,既然來到薩庫村生活,我一定會嚴格遵守你們的規則,也會尊重你們的信仰和習慣。”
“他說,村裏所有的居民都要向大祭司納糧,你也不例外,每月每人一筐食物就可以,種類不限。”
生活在城市裏,人們也要依法納稅,這個不難理解,靈犀點着頭應道:“我會按時向大祭司繳納糧食的。”
“他說,你也要跟我們一起按時參加祭典儀式。”
“我一定會按時參加的,我也很樂意為村裏出一份力,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可以随時來敲我家的門。”這不是客套話,靈犀對當地的祭典儀式興趣十足,如果可以,她真願意多參與一些。
薩庫酋長點點頭,擺擺手,大概是示意談話可以結束了。
塔莎把兩個手掌疊放在一起,輕輕點在額頭,身體微微前屈三十度。
靈犀猜想,這應該是村裏向有地位的人行禮的方式,便也依葫蘆畫瓢跟着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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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酋長家出來,塔莎又帶着靈犀走了好幾家村戶,回程前還帶她去那公共浴室瞧了一眼。
臨別時,塔莎說:“如果明天不下雨,我們去山上采蘑菇。”
靈犀聽到蘑菇二字心裏一緊,她知道西伯利亞地區菌類十分豐富,但大部分都有毒,若是在這裏不小心吃了有毒的蘑菇,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好,那明天我在家裏等你。”心裏雖然害怕,靈犀還是想去瞧瞧。
“那明天見!”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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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到家時,太陽已經遠遠挂在西邊的山後,她拿出一捆鼠尾草,認認真真在房裏走了一遍煙。
在鼠尾草香味的房間裏,她拿出日志本,把今天的所見所聞一一記下。
剛合上日志,衛星平板亮了,一條新的短信:
「一直忘了介紹自己,我叫任灏然,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