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朋友

第 17 章 ☆、(3.8)2007年:莊生曉夢迷蝴蝶

人們看得到的表象,總是事物整體的一個小角。那些隐藏在內心的微波,又有幾個誰真的能懂呢?

眼裏出現的是真實的情景,還是被抛棄的迷惑。

下了晚自習回到家,竹尹和媽媽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她正想為五一出去春游的事情求媽媽。

“媽媽,你就讓我去吧~我們班好多同學都去的。而且我來夷城都三年了,就一直在這個小縣城裏,都沒和同學出去過。再說我這大半年連周末都在補課。”

媽媽說:“你才初中當然不能跑那麽遠,不安全。”她盯着電視,又說:“多少人去?”

“好多的,什麽宋研、陳郁他們都去,反正都是我們班前十名的。”竹尹興高采烈的答。

“不會耽誤中考?”

“不會,不會,我保證!”竹尹舉起手掌,擺出發誓的姿勢。

媽媽沉默,她有點兒不放心。她怎麽能讓這朵天天守着的小花,離開她到那麽遠的地方。她很猶豫。她知道女兒的心,也知道她多辛苦。但她還是有所顧忌。

突然,爸爸從卧室裏走出來,站在沙發邊上,說:“讓她去吧!你這樣天天跟着她,都快把她憋壞了。适當也要勞逸結合的。”“何況她現在成績已經夠好了。”

“嗯嗯!”竹尹連忙點頭,她太同意爸爸說的了。

媽媽轉頭看着竹尹,說:“我把你憋壞了?”

竹尹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搖搖頭,認真的說:

“沒有,沒有。我覺得可以!我能接受!”

媽媽又轉頭向爸爸,有點兒驕傲的說:“看到沒,她說可以。”

竹尹拍拍媽媽的肩膀,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媽媽,可憐吧啦的說:“那我這是還能不能去了?”

媽媽沒猶豫,立馬說:“去吧,我不讓你去,你爸爸又要說我。我也學回他,做一次老好人。”

“oh~yeah!”竹尹一把摟過媽媽。

“成了,成了,別鬧了,趕緊去寫作業吧。”

“恩,好!”

竹尹高興的向房間跑去,剛到門口,又回頭說:“那後天走的時候,能不能把手機還我啊。”

媽媽看着她說:“當然,要不我怎麽找你。”

“謝謝媽~”竹尹笑着進了房間,關門,又輕輕的鎖上了門。她打開了那本留言本。

這幾天周致老是搶走她和林詩善的留言本,還經常在上面寫些什麽有的沒的。今天,他又在林詩善新的留言下寫道:

竹尹,後天的桃花嶺之旅,你可別不去。陸閱說讓你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樣你媽肯定不能不答應。

周致在留言冊上面寫話從來都不留名字。但是他的一手好字,誰都能認出來。

竹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心裏卻是豔陽高照。她期待着後天。

有着期待的一天,過的很快。

在去往桃花嶺的大巴上。林詩善、竹尹、陸閱、周致聊的很嗨,而宋研卻在一旁昏睡着。他們都帶着各自喜悅的心,像向往的地方靠近。窗外的風景從樓房商場變成了平房農田,又變成了山路野花。

“小尹,你媽媽能讓你來真不容易。”坐在竹尹邊上的林詩善說。

“對啊,是挺不容易。這可是我大半年的自由換回了的呢。”

“小尹,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出遠行呢!”林詩善顯得很興奮。

“對啊~感覺太棒了。”

突然,坐在前排的陸閱回頭,一臉幽怨的說:“唉,就是還有一個月就中考了。讓人煩躁啊。”

“陸閱你什麽時候也這麽愛學習了。”竹尹笑着調侃的問。

“別提了,我那成績。跟你們肯定是比不了的。你們這些好學生怎麽會懂我們差生的苦啊!”陸閱說。

“哈哈,你別裝了!”林詩善大笑,“你要是也這麽愛學習了,估計差生這個詞也就要永遠從新華字典消失了!”

“小詩,”竹尹怕怕林詩善的手臂,示意她別再說了。

此時,坐在陸閱邊上的周致也插了句:“算了算了,陸閱你也別裝了。今天我們既然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了,就別說學習的事兒了。”

“周峙說的沒錯!”林詩善大聲說。

“喂,周致!你怎麽回事,今天怎麽幫上林詩善了!”陸閱大喊,沒等人回複,又說:“對了,今天陳郁怎麽沒來,不是說他也要來的麽?”

“他啊,聽說身體不舒服。”周致說。

這時一直昏昏沉沉的宋研醒了,她懶洋洋的說:“他沒來啊,我還以為他來了呢。”

“沒來更好,反正我們也和他不熟,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來。”林詩善很直,也很蠻橫。

很快,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終于結束了。他們熱情高漲。

大巴停在一個标着“桃花嶺”三字的大木門旁邊,木門由實木制成,雕刻着精致的花紋,顏色單一卻典雅大氣。乘務員說:“大家注意,我們返程的班車是下午三點,請大家務必提前到。”

他們五個迅速下車。今天的天,萬裏無雲,一片淡藍。路的周邊開滿了桃花,也有些盛開的海棠,在一片綠海裏,像點綴的群星,密密麻麻的各式的形狀和姿态,真是美極了。

“天吶,太美了!”竹尹和林詩善齊聲大喊了一句。

宋研挽着竹尹,“行了,我們得快點兒,都一點了。趕緊去找個地方把東西埋了吧!”

今天她們三個姑娘每人帶了一個許願瓶,準備在桃花嶺埋下。

中學時代總有些幼稚的、但是充滿動力的小希望。它們在那個最無奢求的時代是最美好的夢,是可以播種的夢。

走過一段很高的山路,他們走到了一片沒人的空地。地面上只有些零星的小草和幾朵野花,相比旁邊正盛開的桃花,顯得很是冷清。

看着此況,竹尹說:“那我們就把東西種這裏吧。”

“這裏都沒有樹,萬一哪天要栽樹怎麽辦?”林詩善說。

宋研看了一眼林詩善,說:“不會,桃花嶺都長得差不多了。肯定不會再人工栽樹的。”

“要是萬一呢?”林詩善又說。

“行了,那你去找個別的地方吧。我們反正在這裏埋。”

林詩善生氣了,“宋研,你什麽意思,你以為我想和你一起麽,要不是小尹說要帶着你,我才懶得跟你一起呢!”

“那你走啊。”宋研今天也莫名的蠻橫,像是一團随時能着的怒火。

被宋研挽着的竹尹,拉着林詩善的手,輕聲說:“好啦,你們別吵了啊。”“小詩,走這麽遠都沒看到一個空地,要不我們就種這裏吧?再找下去就要兩點了。”

林詩善看了一眼竹尹,說:“好吧,好吧。”表示她妥協了。

但宋研卻還是不高興,她就是不喜歡林詩善那種嚣張的氣焰。在大巴上她就已經快忍不了。她突然堅定的說:“反正我的不和她的種一起。”

林詩善瞪着宋研,沒說話。

“好好好,我的種你們中間。”竹尹看了看正在另一邊的周致和陸閱,連忙又喊了一句:“周致、陸閱你們快過來!我們找到地方啦!”

但是,宋研又說:“不,我的得和竹尹的種一起。”

“那小詩的怎麽辦?”竹尹一臉疑問的看着宋研,“宋研,差不多行了。我們三個一人挖一個小洞吧。”

“不,反正我的要和你的種一起,她的随便。”宋研說的很強硬。但她也沒錯,她只想把最真摯的願望放在好朋友的邊上。

“宋研,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剛剛走過來的周致說。

“我只是不想委屈了我的心願。”

說着宋研就開始拿着小鏟子挖了起來。竹尹站在一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兩個好朋友這樣的沒法善處。

但林詩善說話了:“好啊,那你們的放一起,我自己的自己種。”她說話冷冷的,又轉頭向周致說:“周致,你過來幫我。”

見林詩善這樣的識大體,委曲求全。周致便只好去了。

期待的活動和陌生的地方,讓時間過的很快。

三點,他們結束了這段叫做“播種希望”的旅途,回到了來時的那班車旁。盛開的桃花和海棠還在、放眼望去的綠海還在,但是宋研今天上演的這出名為“任性”的戲碼卻遠遠還沒結束。

今天宋研一直死死的挽着竹尹,一刻都沒有放下。

正準備上車時,宋研說,“竹尹,等下和我坐一起吧。”

“啊,”竹尹很驚訝。林詩善也回頭看着她們。

“對啊,來的時候你和林詩善坐一起的,回來不該和我坐麽?”宋研今天莫名的任性。她說的很嚴肅、也冷冷的,像是有什麽心事,一點兒也不像平常的她。

聽到這樣的話,其他的四個人都很久沒說話。

終于還是林詩善開口了,“那我自己一個人坐。”說完她就上了車,坐在第三排的窗戶口。

竹尹被宋研拉到第一排坐下。其實在她剛剛坐下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她知道林詩善此刻一定很傷心,她那麽說都只是不想讓自己為難。林詩善太明白她不會也不能做這樣的決定了。竹尹好幾次都想和宋研說什麽,但是當她看到宋研突然湧出的淚水時,她還是沒忍心再說話。

宋研剛開始哭的時候,說話還能聽清,她哭着和竹尹說她爸媽離婚了,還是離婚了,她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但她不停的哭、不停的哭,斷斷續續的還說着什麽,卻無法讓人聽清她的話和那抽泣聲背後的原因和委屈。

她哭泣的聲音很小。那是種被刻意抑制住的無聲的哭泣,它撕心裂肺,也像哭者想逃避的心一樣,只是內心痛苦的千萬分之一,不想被外人所知。它完全被大巴的啓動的汽鳴聲掩蓋,車上其他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她此刻多麽的痛苦和所有任性行為下掩蓋的一點點想要的被認可。

這一切卻深深烙刻在竹尹的心裏。那一刻的宋研是她見過最需要陪伴的朋友。

許久,愣在一旁的竹尹默默的抱住了她。

人們看得到的表象總是事物整體的一個小角。那些隐藏在內心的微波,又有幾個誰真的能懂呢?

林詩善看到竹尹抱着宋研,卻不知道宋研多麽的脆弱。周致看到了林詩善的眼淚,卻也沒能明白竹尹糾結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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