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梨說出了靳遇白的名字。
徐晴一頓,好幾秒都沒聲音,她卻在手機裏聽到了隐忍的笑聲。
“想笑就別憋着了吧。”對身體不好,時梨嘆氣。
剛說完,徐晴那邊就放肆地笑了,“哎喲,眼淚,可以啊這網夠懂事的,這分明在跟你牽線搭橋。”
“什麽牽線搭橋,分明是想讓我社死。”時梨盯着那個問號以及已接受文件的小字發呆,還在幻想他只是條件反射接收,但是沒看。
他看起來很忙的樣子,應該沒時間……
“挺好的,他應該正好是什麽老板,再不濟也是高管,簡歷這種東西他們也看了不下上千份,比我們更清楚寫什麽更有吸引力。”
“你認為老板又或者高管,有時間跟學生讨論一份錯發的簡歷嗎?”
徐晴沒笑了,“我這也是安慰你。”
時梨已經剛在對話框裏敲打了一行:【對不起靳先生,我發錯人了】糾結在最後的符號到底是句號還是感嘆號。
一個平淡點,一個情緒可能更飽滿。
糾結了一番,她選了一個句號,點了發送後就迅速切掉了對話框,仿佛看不見就沒發生過。
“解釋完了?”徐晴問。
時梨嗯了聲,有意想扯開話題,問徐晴:“你什麽時候回來,到時候你就住我家吧,晚上跟我一起睡?”
徐晴面試過了,到家的時候收到了實習的offer。
“跟公司說好了在家待幾天陪陪我爸媽,”徐晴嘆氣,“何雲珊也過了一家,來找我了,想跟我一起租房子。”
“那你怎麽想的?”時梨問。
“都一個宿舍的,我要是住你家了,她怎麽辦,也一起住進來,那太麻煩了,我就跟她租房子好了。”
“嗯呢。”時梨也沒什麽異議。
又聊了一會,才挂斷了電話。
她以為過幾分鐘就沒那麽懊惱了,但她明顯是想多了,還是覺得丢人。
時梨倒在床上來回地滾,一直到把自己滾成個卷才收手,現在掰着指頭算,她在靳遇白面前,已經算是社死兩次了。
“梨梨,下來吃飯了。”時母敲響了卧室的門,道。
“哦,馬上來。”
時梨将自己從被子裏解救出來,整理了下衣服,下樓吃飯。
每一次時梨回來,時母都會做不少的好吃的,她一直認為時梨太瘦了,想喂胖些,這樣身體也能好一些。
但時梨體重很能沉得住氣,這幾年都沒怎麽動過。
時母給她夾了蝦,道:“你上次不是說那天是那兩位先生幫了你了嗎,你給錢又退回來了,那你有好好感謝人家嗎?”
時梨點頭,“有吧,有請吃飯。”
“在哪裏?”
“學校附近。”
“你們學校附近的小餐館?”時母皺了皺眉,“怎麽就去了哪裏,你要是錢不夠可以問媽媽拿,這樣顯得我們太小家子氣了。”
時梨當時也沒想那麽多,“他們可能吃慣了那些餐廳,我就想請他們試試不一樣的。”
大魚大肉吃慣了,也會喜歡些青菜小粥。
“那也不能這樣,誠意不夠,正好這幾天有人送來幾只放養的土雞,不是吃飼料的那種,我煲了湯,你給人送過去?”
“不用這麽麻煩了吧。”時梨想她可能連靳遇白都見不到。
“這才是心意,是媽媽的心意,感謝他們幫了我的女兒,我也沒有其他東西能送的。”時母單手撐着臉,替她別過落到鼻尖上的碎發。
時母堅持,時梨也就沒再拒絕。
她先聯系了關盛,他休假結束後就回醫院了,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作息颠倒,吃飯也沒個準,在聽到有雞湯可以喝時,表示自己會夾道歡迎。
時梨就先給關盛送過去。
關盛一場手術剛結束,饑腸辘辘,聞到雞湯的味兒魂都掉了。
他帶着時梨去了他的辦公室,還有其他的醫生在,開玩笑地要分一杯羹,關盛伸出手将保溫盒摟在懷裏,母雞護崽一樣,“去去去,你們都沒份。”
“小氣。”
“摳門。”
“……”
旁邊醫生注意到時梨,問:“這小姑娘以前沒見過,是?”
“我妹子。”關盛随口道。
剛說完就聽到了椅子拉動的聲音,對面醫生轉過來,“看着挺小的,妹妹叫什麽名字,多大了,還在念書?”
還沒說完,椅子就被關盛擡腳給踢了回去,“祖國的花骨朵,你們這些老臘肉想都不要想,一點念頭也不許有。”
醫生還想說,關盛直接道:“閉嘴,你不想。”
說完又對時梨道:“這裏都是大齡單身狗,不用可憐,他們單身都是有道理的。”
“你不也是單身嗎?”對面的醫生憤懑不平。
關盛哼笑,“那不一樣,我是主動選擇,你們是被迫剩下。”
“下次有醫鬧,一定推你去擋刀!”
“……”
時梨在醫院待了那麽久,見到的醫生都是那種成熟穩重,還以為關盛就已經是個例,沒想到他們私底下其實也跟普通人差不多。
關盛解決掉旁邊的雜音,才打開了保溫蓋,蓋子一揭開,鮮香味兒就跟着蔓延出來。
“替我謝謝阿姨啊,其實沒必要這麽客氣的,醫生嘛,救死扶傷是我們的職責。”
因為知道關盛沒時間吃飯,除了雞湯,時母還順手炒了兩個菜,以及一碗壓實的米飯,一個人夠吃了。
“小白也有嗎?”他問。
時梨點了下頭,“我還沒問,如果他有時間的話,會送的。”
在她眼裏,靳遇白就是高級難度,如果太難,放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等會兒啊,這必須得拍個照。”關盛沒動,先拿出手機拍了下來,“阿姨這手藝絕了啊,這都快趕得上飯店了。”
“這倒是,我媽的飯絕對一流。”時梨比劃出大拇指,頗為自豪。
關盛吃飯是練出來的速度,風卷殘雲一般,十分鐘就結束戰局。
這是他在醫院吃過最舒心的一頓飯了,“改天一定要拜訪拜訪阿姨,看他還缺不缺幹兒子。”
時梨笑,“那我回去幫你問問我媽。”
“好嘞,就這麽說定了。”
關盛跟時梨一塊将保溫盒重新收拾好,醫院這邊不方便洗,時梨就直接帶回去。
他送時梨出醫院,送人上了車,還一直保持着揮手的動作。
等人走了,關盛熟練地掏出手機,點開了跟靳遇白的對話框,将剛拍的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靳遇白回了他一個問號。
關盛狂喜,就擔心他不回,那未免就是獨角戲了,影響他發揮了。
他故作矜持回:【時梨送過來的,我不要,人姑娘非得送過來,我想着這麽大冷天的那不折騰嗎,但你知道她就是倔強,真就給我送過來了。】
靳遇白:【?】
關盛繼續道:【雞湯是時阿姨熬的,我尋思着是為了暴雨那天,特意感謝,诶,對了你有嗎?】
靳遇白沒回了。
關盛就當他看到了,【沒有啊,怎麽會只給我一個人送呢,你說有沒有可能那天在醫院見面,時阿姨覺得我一表人才?】
過了會,靳遇白回了,簡單明了。
【滾】
關盛舔舐着下嘴唇,無聲笑了笑,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靳遇白的表情,逗完冰塊,他就揣上手機,功成身退。
全然不知道另一邊出租車的時梨,在跟靳遇白對話框那裏停頓了多長的時間。
她那天完全是酒精刺激到了神經,才會問是不是朋友的幼稚問題,即便他回答那句“小朋友”,也更像是随口應付她的。
他們怎麽可能是朋友呢。
怎麽想,她都像是在地上看月亮的人,而靳遇白就是那輪孤月。
他身邊不需要有人,他自己就有一個世界,其他人的靠近,更像是沒禮貌的打擾。
而現在,時梨要做的就是這麽沒禮貌的事情。
太難了。
時梨靠着車背上,想着如果能直接給一刀就好了,也就不用一直受淩遲的痛苦了。
助理在靳遇白身邊站立了半個小時,就跟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平平無奇。
直到,他不小心瞥到了老板打開了對話框,他沒看內容,那不是他一個助理該關注的事情。
但那份文件打開,助理還是一秒就看出了是一份簡歷。
嗯,一份簡歷?
跟靳遇白在收到這份簡歷時的心情如出一轍。
他下意識地接受,然後文件打開,鋪滿了整個電腦屏幕,時梨的藍白的證件照也在上面,眼裏就像是藏了一只鹿,受到驚吓就會跳開的那種。
不用一分鐘,靳遇白就浏覽了全部內容,然後給時梨發了個問號。
是讓他幫忙改簡歷?
看起來沒什麽可能性,時梨不可能有這個膽子。
過了會兒時梨解釋是發錯了人,這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理由。
靳遇白眉眼冷淡,眼皮垂了垂,落在技能的幾行字上,乍一看都是專業名詞挺唬人,實際上沒有任何用處。
到底是沒出過學校的學生。
靳遇白随手點了叉。
注意到一份簡歷的助理腦子裏還在想,最近總部的确是在招實習生,但這位背景是有多牛逼,才能直接走老板的後門。
助理就看着老板關掉,又打開。
他還在想,老板或許是不樂意的,正在掂量這個人到底夠不夠資格。
畢竟助理跟了老板這麽久,見過不少公司老總想要将自己兒子女兒塞進來,全都被老板拒絕掉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他錯了。
因為老板點開沒一會,鍵盤跟着噼裏啪啦響起來。
助理:“……”
是老板在修改簡歷。
他保持着整張臉沒有太大的表情,視線往上擡,看到了左上角的名字——時梨。
很簡單的名字。
但他一時想不起,哪一位時家這麽有這麽顯赫的背景,能請得動靳總親自幫忙修改簡歷。
助理也沒有其他的心思,也就是想着萬一人進來了,他招惹不起,還可以躲。
沒幾分鐘,簡歷修改完了。
靳遇白沒直接發過去,保存之後就放在一邊,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收到關盛的消息時,已經是下午,他摁壓眉眼,緩解眼周邊的酸澀,順手點開關盛發來的最新消息。
一張沒頭沒腦的圖,很符合他一貫的無聊風格。
靳遇白随手發了問號。
關盛明顯是等着他回複,他剛回關盛大段的字也跟着發過來,字裏行間裏都充溢着得意跟炫耀。
無聊,且毫無營養,所以直接讓滾。
不就是一碗雞湯,也值得他高興成這樣。
靳遇白面無表情一直持續到助理進辦公室詢問晚餐選擇哪一家店,剛說完個開頭,就看到老板不太好的臉色。
助理回想了下,自己似乎并沒有說錯話。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下。
靳遇白随眼掃過去,看到歪鼻子的雪人頭像,他不動聲色道:“等一下。”
助理就老老實實地等着。
靳遇白點開消息,看到時梨發的消息。
時梨:【靳先生,因為想表達上一次您幫了我的謝意,我媽特意炖了幾個小時的不是吃飼料長大的土雞的雞湯,如果您有時間的話,我給您送過來可以嗎?】
【如果您沒時間就打擾了,還是非常感謝您上次的幫助!】
兩條消息幾乎是同一時間發過來的,就好像料定他會拒絕,給了兩個人臺階。
靳遇白沒直接回,擡頭,對助理道:“不用了,我今天不在公司吃。”
“啊,好。”助理應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前後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靳總氣場都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