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很陌生

第 17 章 (1)

“Ailsa老師,白駒過隙是什麽意思?”綁着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張着烏黑的大眼問  

“Ailsa老師,我知道,白駒過隙就是指一匹白馬從洞孔前一下子就跑過去了”另一個穿着白色背心、皮膚黝黑的小男生,高舉手,搶着回答

Ailsa老師微笑道:“對,Lucas說的對,白駒過隙是比喻時間過得很快,就像白馬咻一下就不見蹤影了”

“老師,那你的白馬王子跑去哪裏了,他怎麽都沒有來?”另一個微胖的小子牛頭不對馬嘴,天真直言“我爸爸說收購我們家田裏稻米的大老板,就是老師的男朋友”

“Spark你真笨,大老板都在臺北的公司上班,他怎麽可能有時間來稻禾村?”小Emma把玩自己的兩條發辮,以小大人的口吻說

“那Ailsa老師你是不是都到臺北和你的男朋友約會?”Lucas笑問

Ailsa假裝沒聽見他們的問話,自顧自的收拾桌上的英文字卡,表情從容的說:“Lucas今天的英文單字只對兩個,罰你明天不能吃點心,Spark也一樣……”

“Ailsa老師,我對了三個”Spark疾呼

“還不夠,至少要對五個才有點心吃”她看向綁着兩條發辮的小女孩,露出欣慰笑容,“Emma最棒了,一百分耶,記嘉獎一次,集滿十次嘉獎,老師就帶你去吃麥當勞”

“謝謝Ailsa老師”  

“我也要”

“我也想吃麥當勞”

“那就好好背英文單字,要不然就是段考每科都考一百分,一樣可以去吃麥當勞”

“厚,那太難了”

“對嘛,那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認真一點,沒有做不到的事”看着壁上的鐘,晚間陪讀時間已到,Ailsa催促着小朋友,“好了,把書本收一收,準備回家了”

小朋友向她Say  Goodbye後一一離開,她關了燈、鎖了門,踏上回家的路

夏夜有些悶熱,騎單車而行多了一分涼爽,卻解不了心頭的悶,她是小朋友口中的Ailsa老師,也是為了療情傷躲回鄉下的霍天香

一匹白馬從洞孔前一下子就跑過去,沒錯,時間匆匆而逝,一轉眼,嚴九歌去美國已經兩個多月了,這段期間她換掉手機和室內的電話號碼,不讓他有辦法和她聯絡上,也許,他根本沒想過要和她聯絡……

她永遠忘不了他去美國的前一天,那絕情冰冷的嗓音、毫不留戀的背影,在她離開前,他終究沒轉頭看她一眼

她以為這是最糟的道別方式,沒想到隔天報紙居然刊出,當晚他和克蕾絲一同進去他帶她去買很昂貴禮物的那家珠寶專櫃——

多可笑!她原以為收到他送的昂貴禮物,就代表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地位,沒想到收禮物的人不只她一個……不,她壓根沒收到

看來出國前他很忙,忙着送禮物給衆女友們,被拍到的人是克蕾絲,沒拍到的不知還有多少個

不想了,反正她和他的世界已經分離,她把公寓賣了,辭掉九曲的家教,回鄉下居住,一開始她還擔心他找來,連家都不敢住,租了一間同學家的舊屋,後來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任何人來造訪她家,除了阿巧嬸三不五時會拿一些自家種的菜放在她家門口……  

屋檐下的燈亮着,霍天香遠遠就看見門口有一袋菜,阿巧嬸大概是怕她沒賺錢會餓死,老是免費送菜給她

停下車,她彎腰打開袋子一看,是把空心菜,笑容揚起,若不是阿巧嬸沒兒子,她說不定會考慮當她的媳婦,好報答她的送菜恩情

進屋後,把門鎖上,她家位于村外,獨門獨戶,屋裏只有她一個人,萬一有壞人來,她不一定能抵擋,還是鎖緊好

把菜拿到廚房,收起晚餐吃剩的菜,整整一個月她都在害怕見到他、不想見他、他沒來找她而失望……這些反反覆覆的矛盾情緒中度過

她告訴自己不可以這樣,她要快點忘掉他,人生應該過得更有意義,正巧村長極力推動弱勢孩子的夜間陪讀計劃,村裏很多都是隔代教養,父母幾乎都到外地工作,有些老人家不識字,孩子功課有不懂的,也找不到人問,久而久之便對讀書興趣缺缺,其中也有一些孩子的母親是外籍新娘,媽媽想教孩子功課,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當下她不加思索,馬上點頭答應,由于是義務性質,所以也沒酬勞,不過她不在乎,她很樂意能幫助小朋友重拾讀書的興趣,尤其看到他們天真的笑容,能讓她短暫忘記心頭的傷

想到Spark天真的問話,當下她雖然裝作沒聽見,可心仍免不了抽痛了下,都過去兩個月了,他應該早就回臺灣了吧,可是他完全沒來找過她,還是他根本還沒回來?

她的心情仍然矛盾,怕知道他的消息,她不看任何新聞報紙,雜志更是謝絕,一再告訴自己,她不要知道他的任何事,那些都已和她無關,可她竟然在乎他一直沒來找她,這,這也太過分了!

“嚴九歌,誰希罕你送的木桶!”進到浴室,看到他買的木桶,免不了要踢它一下,以洩心頭之恨

她很清楚,沒把木桶丢了,不是因為想用它來洩恨,而是她根本舍不得,那是他送的,雖然怎麽看怎麽醜

她一直想在附近村子問問看,這木桶到底是哪家店賣的,怎麽會把瑕疵品賣給客人,可腦袋裏塞了太多事情,老是忘記

洗了把臉,晚上她還有工作要做,透過以前的同事介紹,她接了原文書的翻譯,錢雖然不多,但養活自己應該足夠

在書桌前坐定,打開燈,她是該專心工作的,可每每只要一想起嚴九歌,心緒總會紊亂好一陣子

她緩緩閉上眼,做了一個深呼吸——饒過自己吧,她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翌日,霍天香比平日晚兩個鐘頭起床,昨晚她沒有饒過自己,要不今天早上就不會冒出兩團黑眼圈,也不會讓屋檐下的麻雀吵了好幾個鐘頭還不起床

“嚴九歌,滾遠一點!”坐在床沿,渾身無力、懶洋洋的她,擠出全身力量低吼

昨晚若不是想他,她不會沒辦法工作,想睡也睡不着,他的身影像幽靈一般纏着她不放,到底是想怎樣……

頂着一頭蓬松亂發,梳洗完畢趕緊去開門,以往阿爸還在,天一亮他就會把門打開,若他知道太陽都已經高挂天空了,家門還沒打開,說不定晚上就會托夢罵她這個懶蟲一頓,如果真是這樣,她應該要叫阿爸去罵嚴九歌,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害的啦!

門一開,她整個人吓得呆愣住,她是沒睡醒還是怎樣,家門口怎麽會有一大束……玫瑰花?就算真的有人送她東西,比較可能出現的是一袋菜,怎麽會是一束花,而且還好大一束

怔望着玫瑰花,只要跨出去模一模便知真假,她卻傻茫茫的回頭,進房去拿她的眼鏡

自從決定搬回鄉下住,她便不再戴隐形眼鏡,改戴以前那個又土又俗的黑框大眼鏡,這是她誓言要和嚴九歌劃清界線的另類表示法

戴上眼鏡,重回現場,那束玫瑰花還在,看來不是她眼花了到底是誰會送這麽大一束花給她?

跨出門檻,她站在玫瑰花前,兩手環胸,仔細審視倚在牆邊的玫瑰花,難不成是阿哲送的,想藉此巴結她,看她會不會哪天想買地好讓他抽傭?不太可能,還沒賺到錢就花這麽大一筆錢,他又不是瘋了  

那……是口口聲聲說要娶她當二房的鄰長兒子?也不可能,那句玩笑話一傳到太座耳裏,她從此就再也沒有遇到過他,只要遠遠看到她,他就會自動閃開,看來是太座下了禁令,他不敢不從,果然,四十歲的男人只剩下一張嘴

要不,是賣豬肉的阿榮?阿巧嬸偷偷跟她說過,說阿榮很喜歡她,但他不像會送一大束玫瑰花給她的那種人,送一塊五花肉還比較實際

眯眼盯着牆邊的屍體……不,玫瑰花,案情陷入膠着,當她正苦惱揪不出兇手之際,在旁邊種田的阿輝伯在田裏大喊:“天香,阿你素又交新男朋友了喔,一大早有一個理平頭的男人在你家門前不知在幹什麽,我從那邊跑過來時,他已經開車走了……”

她問了阿輝伯男人的外貌,阿輝伯說因為距離很遠他看不清楚,不過身材很像嚴九歌,但比較瘦一點,開着一輛像小金龜的車

理平頭?身材像瘦一點的九歌……

她馬上聯想到的是嚴九曲,他雖沒九歌那麽高大,但兄弟倆的身材,光看背影倒還有幾分相像,可她沒聽說過九曲會開車,而且他未成年沒駕照,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從臺北開車到稻禾村,再說,他也不知道她家在哪裏

一想到嚴九曲,霍天香就心有愧疚,當家教期間她明明看到他有進步,應該再推他一把的,但她卻因為個人因素說走就走,當時何阿姨和嚴伯伯強力慰留,但最後仍是尊重她的決定

将花捧進屋內,不管是誰送的,玫瑰花很美,她可舍不得讓花被太陽曬到乾枯

一時間找不到可以裝一大束花的容器,索性暫放在浴室的木桶裏,她盯着木桶發愣,她不是沒想過花是嚴九歌送的,刻意回避這個名字,是因為她內心最希望的送花者是他……

無奈的嘆笑,自己究竟還在希冀些什麽?再說理平頭、開小車,這人絕不可能是他,他沒事幹麽理平頭,而且有大車可以開的大老板,怎麽可能沒事換開一臺金龜小車?

再三翻找,确定花束裏沒有卡片,她迳自下了一個結論——這花,肯定是烏龍送花男送錯地方了!

接連三天都收到花,讓她為烏龍送花者感到焦急,他送錯人還不知道,等着收花的人心裏一定也不好受,眼巴巴癡望就是等不到的那種失落心情,她最懂了

偏偏送花人送花的時間并不固定,就算她刻意想等,也無從等起  

第一天是一大早,第二天是她晚上從陪讀班回來,第三天也就是現在,她不過是去村裏的小商店買瓶醬油,離開不到二十分鐘,家門口就多了一束花

二十分鐘……那他一定才離開不久,霍天香還來不及把醬油拿進屋內,就連忙把單車掉頭

她火速騎向剛才騎回來的方向,連一輛機車都沒看到,更遑論是小金龜,于是她又快速往西邊的路騎去,放眼望去盡是綠油油的稻田,咦……兩點鐘方向似乎有個東西在動,是車,一輛車!

雖然距離有點遠,但這兒的路她很熟,抄小路騎快一點,說不定能追得上!

霍天香騎車快速往前沖,此時豔陽高照,激烈運動的她忍不住香汗淋漓,她邊猛踩踏板,邊喃喃抱怨,“……幹麽挑這個時間送花來,睡個午覺再送來不是很好嗎?”

專注看着前方的路,拼命往前騎,再擡頭,忽地見那輛車停了下來,就停在九歌買的那塊田地旁,霍天香放慢車速,遲疑了下,之前她在那塊田裏遇見的耕種者是一位阿伯,阿伯沒事幹麽送花給她?

遠遠地,她看見一個理平頭的高大男子下了車,往田裏走去,心頭一震,那背影看來就像阿輝伯所說的——像較瘦的嚴九歌

不是他,他怎會理平頭,怎會瘦了一大圈……除非他想讓她心疼死——哼,她幹麽心疼他,他有一堆女友,要心疼也輪不到她!

突然想起自己追車的目的,霍天香又急忙加速,免得好不容易追到了,人又走了,她猜那個男的應該是阿伯的兒子,可能是想追求村裏的某個女生,結果不小心搞錯心儀女子住的地方……

若不跟他說清楚,她每天收花收得好心虛,還有,她家已經沒有大容器可以裝這麽多花了!

好不容易來到小金龜車旁,慶幸那個男人還沒離開,霍天香停好單車,只見理平頭的男子穿着短袖襯衫,把褲管卷高至膝蓋,背對着她站在田中央,彎腰正在拔草

她猜的應該沒錯,他是阿伯的兒子,要不誰會吃飽沒事做,在太陽高挂的正中午到別人的田裏幫忙拔草……不,有個人會這麽做——

仔細凝視他的背影,她想起之前阿輝伯父子懶得拔草時,嚴九歌就是親自下田拔草,當時他彎腰拔草的情景,和眼前這個畫面如出一轍……

她站在田邊看得出神,田裏的人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人,挺直腰,回頭一望  

“先生,你是不是送花……”見他回頭,她反射性地說出來意,但一對上對方的臉,她瞬間僵住“九、九歌?!”

是他!真的是他!

見她站在田邊喊他,嚴九歌露出久違的溫和微笑,沾着爛泥的雙腿朝僵凝住的霍天香緩步走去

一直到他走近,她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想逃——不,她不想見他,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

“天香”他在她騎上單車前,成功攔住她

“如果你找我是想要回你送我的項鏈,很抱歉,我已經把它們以三折的價錢賣掉了”緊握着單車把手,她故作鎮定的迎視他的目光

這一望,她的心揪疼了下,不是因兩個月前他對她造成的傷痛還在,而是……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整個人會瘦這麽多?這兩個月來,他難道都沒吃飯嗎?

可別說什麽因為太想她而吃不下飯,這種鬼話她才不會相信!

嚴九歌唇角挂上一抹苦笑,深情凝望着她,低啞道:“我很抱歉……”  

他站在單車前,兩手輕覆在她緊握兩端把手的柔荑上,積壓在心頭兩個月來的思念,從眸底款款逸出,那股愁郁刺疼她的心,原本想抽手的舉動,瞬間停頓

“你、你幹麽道歉,你做了什麽虧心事?”霍天香故意別開臉不看他,看到他削瘦的雙頰,她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她不能這麽輕易就原諒他,這兩個月來,她的淚水足足有一大缸那麽多,用掉十包抽取式衛生紙,還少睡了将近兩百個鐘頭,哪能因為他瘦了幾公斤就原諒他,沒這麽簡單!

“我做了很多讓你受委屈的事,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我應該再多為你想想”他的嗓音非常沉穩,聽來更添真誠

心頭的怨念被震得搖搖欲墜,她努力将它扶穩

先傷她,然後又口口聲聲說為她着想,以為這樣她就會乖乖的任他搓圓又捏扁嗎?哼,就算再怎麽溫馴的狗,也會對他龇牙咧嘴一番吧!

“那我真是感激不盡”不過她可不是溫馴的狗,不是他模一模頭,就會乖順的窩進他懷中

“感激得像水淹稻田那般充沛?”他突然月兌口說出這麽一句話

霍天香一聽,怔愣住了,這句話……好耳熟——

和稻禾村的農民簽定契約後,某天他站在她家門前,對着屋旁的田地,躊躇滿志的說:“我相信日後消費者會因為農民辛勤執行有機耕作,而心懷感激的”

那時候她剛好看見阿輝伯的稻田正在抽水灌溉,随口搭腔說了句:“感激得像水淹稻田那般充沛?”

他居然拿她的話來……等等,那句話她只說過一遍,而且她非常肯定他失憶後,她就再也沒說過,現在他會這麽說,那、那是不是代表他……“你,恢複記憶了?”她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眼

他點頭,咧開大大的微笑  

瞬間,霍天香只覺得整個人茫茫然,像失了魂一般,照理說她應該感到高興的,他既然恢複記憶,就表示他已經知道她沒有說謊騙他,他們兩個是真的交往過,但,他同時應該也會想起當初和她交往的目的……

推開他,她失神地牽着單車往前走

“天香?”嚴九歌一臉狐疑,他恢複記憶她不高興?還是興奮過度不知所措?他想,還是先讓她冷靜一下,她應該是想回家吧,他繞到灌溉溝渠洗淨腳上的污泥,開着車,緩緩尾随在後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