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
梁殊就這麽莫名其妙跟着樓宴之進了樓上的包廂。
已經在地下車庫見過梁殊的人不驚訝,但其餘沒見過梁殊的人卻很意外她的出現。
不過更意外的顯然是海遙的老板今天親自過來了。
衆人收起剛剛的放松,迅速起身上前寒暄。
“樓總,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我們可真是受寵若驚。”
錢春來:“沒想到樓總今天會來,不然我們裴總不出國陪老婆過生日也要吵着來的。”
錢春來是國內知名箱包公司的商務部總監,裴振南是董事長。
樓宴之輕笑:“錢總說的哪裏話,我們很重視海遙這次投資的ip,各位既然同樣看好這個ip願意來冠名,我們海遙自然不會怠慢。”
樓宴之的話說得冠冕堂皇。
但大家既然都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是傻子。
對這個項目再重視,這種飯局也不至于讓公司的大老板出面,他們這群人還不夠格。
但想歸想,衆人都忙不疊地恭維着,沒人主動戳穿這一點。
來人陸續落座。
梁殊和裴敏分別坐在樓宴之的一左一右。
梁殊不是來這裏的吃飯的,這裏的飯局和她也沒什麽關系,但此時衆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她不得不時刻端着假笑。
這種場合從來都不會沉默,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場子很快就熱起來了,話題也自然而然地引到了梁殊的頭上。
“這位就是梁殊老師吧,我之前去澳門遠遠地在大熒幕上看過一眼,沒想到本人更加驚豔。”
樓宴之手指劃過杯中的酒,偏頭看向梁殊,說起話來有些漫不經心:“梁老師在這裏坐了這麽久,不和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樓宴之是故意的。
這種場合老板還在,哪裏輪得到她做自我介紹,酒局上自我介紹是要端酒杯的,可她的酒量怎麽樣,恐怕樓宴之比她自己還要清楚。
但這話說放在明面上說出來,梁殊不想動也要起身了。
大家前面還拘着,但見海遙的樓總都這麽說,也都慢慢放開了。
梁殊什麽都還沒吃,一圈走下來已經四杯酒下肚了,但這還是剛開始。
中間還是裴敏打了個圓場,她才有機會去洗手間補妝躲過一會兒。
這麽下去可不行。
她想了想,回包間前給等在樓下的淩苗苗打了通電話。
出去過一趟的梁殊,回來後再應對這樣的酒局突然變得游刃有餘。
衆人敬酒她也不推脫。
眼見着面前新上來的酒瓶空了大半,連裴敏都有些急了,想替梁殊擋酒。
但她嘗試了幾次,每次都被邊上的另一個冠名商的負責人拉着‘談生意’。
對外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裴敏已經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
這群所謂的成功人士真是連臉都不要了,樓總還在這裏呢,就這麽明目張膽灌海遙的女藝人。
還有樓總。
他怎麽連攔都不攔一下,就無動于衷地坐在那裏。
樓宴之沒攔,但他在梁殊放下酒杯的間隙随手又将那個酒杯拿起來,輕輕地晃了晃。
梁殊已經反應很快想要拿回酒杯,但他顯然沒給她這種機會。
今天是趙宗平做局,飯局的地點也是他選的。
趙宗平:“樓總,這酒是上好的精釀,要不我再給您叫一瓶,您也嘗嘗。”
樓宴之從坐在那裏從始至終都沒碰過酒,這第一次端酒杯拿的還是梁殊的杯子。
樓宴之沒說話,而是把酒杯湊到鼻尖聞了一下。
之後就笑了:“趙總,這酒好是好,就是不夠烈,沒什麽味道。”
趙宗平被說得一愣。
但樓宴之在圈子內是出了名的挑剔,他以為樓宴之是喝慣了好東西看不上自己的這個精釀,只讓跟來的助理過去再拿一瓶度數更高的白酒來。
樓宴之:“不急,梁老師陪我出去吸根煙?等會兒回來再繼續?”
樓宴之在酒局上來去自如,梁殊又是他旗下的人,自然沒人會說什麽。
梁殊跟着樓宴之上了樓頂的天臺。
他拿着打火機擦亮了火,卻遲遲沒拿出煙盒,只是靠在那裏看着她。
梁殊與樓宴之已經有一陣沒單獨相處過了,她有些生疏,但好在有夜色做遮擋,看不出她的不自然。
梁殊:“你不是要吸煙嗎?”
“怎麽,急着回去陪趙宗平?梁殊,我還是低估了你的本事。”
梁殊:“不是,你沒毛病吧,不是你一定要我來飯局的嗎?”
“提前演練一下。”樓宴之擡眸看她:“不然單獨出去的時候怎麽應付趙宗平。”
樓宴之是指她在地下停車場說得那幾句客套話。
梁殊無奈解釋:“我那只是為了快點擺脫他,我們後面不會再見面。”
樓宴之:“這個圈子就這麽大,你以為你們不會見面,卻攔不住他的千方百計,下次你準備怎麽拒絕?”
“還是說你準備另謀高就,準備多找幾個墊腳石鋪路。”
梁殊被說得徹底有些生氣了。
樓宴之就是來找茬的,說這麽多不知所謂的話。
梁殊看着樓宴之那副探究的表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她和樓宴之在有些事情上向來講不通道理,索性破罐子破摔。
梁殊被天臺上風吹得有些冷,她環抱肩膀:“所以你想聽我說什麽?聽我給你講講我是怎麽不擇手段上位的?”
“那你何必來問我,那些八卦新聞哪個不寫的比我有文采。”
“而且我如果真是這種人,你不是應該高興?畢竟我們也算是利益共同體,我賺來的錢九成都進了你口袋,這麽做搖錢樹才合格。”
“剛剛趙宗平說他們那邊有一個女一的資源,屬意我演,這不也合了你的心意,省着你卡着一手《啞劇》的配角,還得費勁讓經紀部的人出去搜羅來女一的本子答對我,這不是現成就有。”
樓宴之在梁殊未留意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
梁殊心裏堵的難受正說得起勁,也沒留意到。
樓宴之:“資源只是說出來給你看的,真想拿到手,在這個圈子裏要付出什麽,你應該很清楚。”
“萬一我能全身而退呢。”
樓宴之:“《啞劇》的女三號還沒定下來。”
梁殊氣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所以你想說什麽?角色給誰也不給我?随你便,給我我還不演了呢。”
樓宴之目光深邃:“趙宗平最近和一個國外的珠寶品牌有合作,手上捏着幾個子品牌的代言,那些代言和你目前的咖位比較匹配,你去拿下來,角色就給你。”
梁殊:“成交。”
梁殊回到酒局後表情不似之前那副淡淡的樣子,她的面孔放在一衆女明星中都可圈可點,現在臉上挂着明媚的笑,桌上一大半人的注意都停留在了她身上。
心下都産生了一個想法:這是樓總領出去好好‘調教’過了。
而她也不在乎大家看她的想法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她目标很明确。
趙宗平手上的代言。
在梁殊主動敬趙宗平第三杯酒的時候,趙宗平也終于顧不得桌上人都在,明目張膽要來了梁殊的聯系方式。
但對于代言的事,他始終都含糊其辭。
這次她喝的是實打實的烈酒,不是剛剛掉了包的白開水,再沒什麽進展,她今晚可就頂不住了。
所以在趙宗平私下裏叫她出去的時候,她同意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去洗手間,桌上的人各個是人精,看破不說破。
裴敏見樓宴之還老神定定地坐在那,不免有些着急。
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小聲提了句:“要不要我跟出去看看?”
“不急。”
裴敏知道這梁殊和樓宴之的關系,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跟着出去的梁殊,這會兒已經頭疼了。
而且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監控死角。
梁殊裝作想吐的樣子扶了扶手邊的牆:“趙總,代言的事,您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我們海遙也希望和貴公司能有一些進一步的合作。”
趙宗平卻始終在裝傻,想拉着梁殊往前走:“代言的事不急,我看那邊有休息的地方,我扶你過去休息休息吧。”
梁殊不動,趙宗平也沒辦法真的大庭廣衆強拉着一個女藝人去做什麽。
他趁着附近沒有人,偷偷塞給了梁殊一張卡:“梁殊,想要代言,飯局結束來這個房間,具體的我們到時候詳聊,肯定給你個滿意的答案。”
梁殊見趙宗平走遠了才直起身,捏着手上的房卡有些好笑。
開空頭支票就想玩潛規則,這邊和海遙合作,轉頭就像睡海遙的女藝人,這是覺得樓宴之剛剛的那個态度是默許了?
這群人玩的可真髒。
梁殊趁着去洗手間的時間吃了顆醒酒藥,這麽來來回回了幾次,飯局也即将接近尾聲。
和樓宴之說歸說,但如果真的要她出賣自己去拿資源,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看出來趙宗平只是想睡她。
準備等會找到機會溜之大吉。
但在這種場合開了喝酒的口子就很難停不下來,臨到結束的時候趙宗平又灌了他一杯白的,酒精從喉嚨劃過,最後落在胃裏,産生了明顯的灼燒感。
她坐上電梯的時候人已經有些走不穩了,就等着到了負一層讓淩苗苗扶着她走。
還好飯局上的人還在說場面話,她借口上洗手間先走了一步。
只是等她按了電梯樓層,電梯的門卻始終沒關上,她正準備仔細看看是不是電梯出了故障,就見趙宗平擠進電梯,取消了負一層直接按了二層。
梁殊人是有些醉的,但腦子還留有一些理智。
她上來吃飯之前留意過這裏,他們在的這棟是餐廳,而另外一棟是萬悅旗下的酒店,兩棟樓宇中間連接着一處,就在二樓。
他們吃飯的樓層不高,所以在她反應的間隙,電梯就下行至了二層。
趙宗平給自己的那張酒店房卡她已經趁他不注意還了回去。
他一定看到了,不然不會急着跟出來。
現在這個人估計是不達目的不準備罷休了。
梁殊警惕地靠在電梯的內側,到了這會兒已經沒什麽心情和面前的這個男人賠笑臉了:“趙總,我助理在地下車庫等我,麻煩幫我按負一層。”
趙宗平像是沒聽見梁殊的話,背過身子直接擋在了電梯按鈕的前面,直到電梯開門才過來拉她:“梁老師醉了,我那邊開了房間,不如梁老師過去休息一下,你放心,這邊的酒店經理是我侄子,肯定不會傳出去什麽不該傳的新聞。”
梁殊心裏冷笑,裝傻是嗎?
她擡手躲了一下,順勢靠在電梯裏的扶手上,一只腳隔着電梯,人也不出去,俯身裝作想吐的樣子。
“嘔……嘔……”
電梯檢測到了遮擋物,開始不停地‘滴滴’叫。
趙宗平看梁殊此刻‘醉的像一灘爛泥’,咬牙上前想直接把人抱起來。
梁殊既然裝醉也就一裝到底,推開趙宗平的時候,刻意擡高聲音說了句‘別碰我’‘我想吐’。
這電梯雖然在樓宇的邊緣,但也不是始終沒有人,很快就有人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但梁殊怎麽也沒想到第一個出現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韓煙。
韓煙也有些驚訝,看梁殊的樣子好像是喝了不少:“梁老師?你這是醉了還是怎麽了?”
“就是喝多了,我扶她找地方休息就好。”
韓煙看着趙宗平想上手,皺眉問了句:“你們什麽關系?”
趙宗平說話停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剛想說他和梁殊是朋友,就見梁殊由着韓煙拉她,撐身子站了起來。
“韓煙你怎麽才來,我胃疼想吐,你帶我去洗手間。”
韓煙的反應也很迅速:“洗手間人多,我帶你去我房間。”
韓煙把梁殊從電梯裏攙出來,梁殊才看到韓煙并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站着個男人,梁殊也沒來得及看那人是誰。
只聽韓煙交代了句:“那我這邊就先走了,小吳總有什麽事可以和我助理聯系。”
看着梁殊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趙宗平一臉郁氣。
媽的,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
就差一點。
趙宗平看向同樣站在原地的吳天聰,忍下了已經到嘴邊的髒話,問了句:“小吳總,這麽巧在這裏遇見,那女人是誰啊?”
“韓煙?你們公司要冠名人家劇本改編的電影,你不知道編劇是誰?”
趙宗平心想,不過是個編劇,再牛逼一點的女人她也不是沒睡過。
吳天聰:“別想了,那是城西韓家的人,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随便動的。”
不然就韓煙那身段,被他遇到了哪裏還輪得上別人碰。
聽見‘城西韓家’,趙宗平果然收斂了不少,但臉色還是很差。
吳天聰:“我記得那女人是海遙的人,今天你不是來和海遙吃飯的嗎?這麽明目張膽就動人家的女藝人?”
這次說的是梁殊。
趙宗平嗤笑:“是又怎麽樣,他們老板都默許了,有什麽不行的。”
吳天聰聞言意外地朝梁殊離開的方向看了半晌。
心思一動。
梁殊被韓煙這麽攙扶着走了一路,雖然她已經盡力不靠在她身上了,但奈何這酒的後勁太大,剛剛還是裝的,到了這會兒走起路來腿腳愈發不受控制。
過了拐角,梁殊摸到了牆邊就靠了過去。
氣喘籲籲:“謝謝你,你不用管我了,我打電話叫我助理來接我。”
韓煙:“你就準備站在這裏等?這人來人往的,我真的在這邊開了個房間,不嫌棄的話去我房間歇歇?”
想說不用。
但她這會兒是真的難受起來了。
梁殊:“好的,謝謝。”
後面那半段路韓煙倒是沒扶着她,但看她走的那幾步路,總覺得她随時随地都要摔倒似的,韓煙就這麽始終都盯着她,怕她真摔了過去。
等把人折騰到了酒店房間的沙發上,韓煙才終于松了口氣。
“你這是喝了多少?”
梁殊十根手指頭都伸出來了,最後想想都伸出來也不夠,索性栽進了沙發裏。
從坐在那裏到睡着一共也沒用上三兩分鐘。
韓煙酒量好得很,周圍一起玩的人酒量也都不差,還是第一次照看這樣的‘醉鬼’。
不過好在梁殊就是醉了也很好看,臉紅撲撲地靠在那裏賞心悅目,韓煙莫名被這個場景戳的有些心動,想寫進下本小說裏,于是鬼使神差地捏着手機拍了一張。
“唔……別碰我,嗯,水。”
韓煙以為梁殊醒了,心虛地秒收手機。
但等反應過來才發現梁殊是在說夢話。
這酒店裏什麽都沒有,只有熱水,她想着也別在這裏幹等着梁殊的助理過來,給她喂點水估計也能讓梁殊舒服點。
韓煙起身去倒水。
等她剛一摸到水壺,房間的門鈴就響了。
“這麽就到了?”
韓煙心想梁殊的助理來得還挺快,結果一開門就看見外面的站着根本不是什麽梁殊的助理。
韓煙回身确認梁殊的衣服還都完整地穿在身上,側身給來人讓了個位置:“你怎麽來了?”
“你知道我在這裏?但是現在我這裏有些不方便。”
樓宴之:“來接人。”
“接誰?”韓煙疑惑。
等樓宴之徑直走到沙發邊蹲下檢查梁殊的狀态,韓煙後知後覺,梁殊是樓宴之旗下的藝人。
韓煙:“我看她不怎麽舒服,要不等她助理上來,你讓她助理別挪她了,我隔壁再開一間房,讓她就睡這裏。”
樓宴之卻沒應,喊了一聲梁殊的名字。
梁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見了樓宴之。
“你怎麽來了,還是我睡糊塗了?”梁殊頭沉沉地,事情已經串不起來了。
樓宴之:“走嗎?帶你回去。”
“回卧室?”
梁殊困得不行,潛意識裏把這裏當成了城南別院,也不記得韓煙就在這裏,很自然地伸手攬上了樓宴之的脖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