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宋珺瑜這次煉器十分努力，幾近日以繼夜很少休息，此時逮着了機會，自是要好好修整一番。
她剛開始睡得極好，等到後來卻是突然做起了噩夢，夢裏她被困在一個大蒸籠裏，熱得透不過氣來。
好在她最後尋到了一塊冰塊，抱上去舒舒服服的，那冰塊似乎是活的，剛開始想逃，但她手腳并用纏了上去，那塊冰塊一下子變得更冷了一些，但終是識時務地不再掙紮了。
等到宋珺瑜第二日醒來，便看到了幽幽望着房梁，被她手腳并用抱在了懷裏、滿臉通紅的姬婵。
原來夢裏是抱住了小婵啊……
宋珺瑜醒來後有些遲鈍，慢吞吞挪開手腳，拉了拉衣領。
而幾乎是宋珺瑜挪開手腳的剎那，姬婵便迅速坐起，背對着宋珺瑜站立到了床邊。
看着姬婵的動作，宋珺瑜總算是清醒了過來，怕好不容易哄好的孩子又因為她不好的睡相生出意見，她迅速對姬婵笑着打起了招呼，又一次誇起了姬婵——
“小婵！你果然是個讓人安心的好孩子！我睡在你身旁便覺得安寧，竟一下子忘記了儀容……”
“小婵，你快讓師父看看，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又長高了一些？”
……
背對着宋珺瑜的姬婵的身軀似乎僵硬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姬婵才轉過身來，低垂下眼眸，面向了宋珺瑜。
姬婵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通紅的耳根卻出賣了她的心緒。
很好！孩子應當是哄好了，不然不會聽話地轉過身來——
宋珺瑜心中松了口氣，面上卻是仔仔細細地對着姬婵又打量了一番。
“小婵果然長高了！只是太瘦了一些，這些日子師父下廚給你做好吃的補一補。今日我們有要事，你等會便莫要去練劍了……”
姬婵始終彎着腰，脊背微彎如同一張繃直的弓，聞言抿了抿唇，垂下的長長眼睫微微顫了顫。
宋珺瑜終于察覺到了異樣：先前的姬婵縱然內斂，但并不會如同此時這樣害羞警惕，連人都不敢看。
想來是太久沒見了，姬婵對她有些生疏了……
得盡快同小婵再次親近起來！
“小婵，你先去門外等我片刻！”
這般想着，宋珺瑜也不再憊怠，迅速坐起，洗漱完畢之後出門尋了姬婵。
宋珺瑜準備等會吃完早飯便帶着姬婵下山一趟。一方面試一試她新煉制的飛行法器，另一方面，姬婵的勤勉無需質疑，想必這幾個月來小姑娘也日夜緊繃着修行，今日也能好好休息一番，孩子太小，沒有同齡的玩伴也不好。
宋珺瑜迅速換好衣服，恢複了平時衣襟整潔的模樣出了房門，萬長老極重規矩，她在自己院子裏還好，要是出門了還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估計得被萬長老拎着在她爹門外跪上一宿。
門外的姬婵擡眼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做好了心理建設，之後在做飯的過程中姬婵總算是敢擡起頭看她了。
吃完早飯，宋珺瑜拉着姬婵進了煉藥房——
她之前早就做好了要将醫術和基礎符術教給姬婵的準備，而今正是時機。
“我們修仙者的軀體比一般凡人要強一些，故而不畏嚴寒酷署，然冬季大雪嚴寒，凡人體弱，若是不加幹涉，許多老人婦孺都熬不過這個冬季……”
每年冬天，宋珺瑜都會煉制強身健體的藥丸，再下山發給李家村的村民們。
抱着考校的目的，宋珺瑜拿來紙筆，讓姬婵辨認藥材。
她本以為姬婵能将藥材辨認個七八分便已是極好，出乎宋珺瑜預料，姬婵竟是将所有的藥材都辨認了出來！
“小婵，你真是太厲害了！”宋珺瑜望着姬婵幾近兩眼放光：“我就知道小婵記性好，做什麽事情都能做好……”
姬婵表現出超出意料的辨別藥材的能力，宋珺瑜忽然間便來了一種想法，想要姬婵嘗試着煉藥，或許也能成功。
抱着這樣的想法，宋珺瑜全權放手，只在旁邊看着。
姬婵并沒有拒絕宋珺瑜的提議。
她看了宋珺瑜一眼，在藏拙和鋒芒畢現之中游移了一下，畢竟修真界其實存在許多心胸狹隘的長者，會害怕弟子太出衆奪走他們的光芒。
然而看着眼前不着調的女人，姬婵轉瞬便打消了疑慮，選擇在宋珺瑜面前展露了實力。
就和練劍一樣，一般煉藥的時候都會産生一些損耗，除非特別熟練的丹師，新手或多或少都會浪費一些藥材。
然而根本無需宋珺瑜提醒，姬婵自如地投放藥材，查驗藥效，仿若多年的熟手……
一邊煉藥，姬婵一邊注意着宋珺瑜的反應。
随着姬婵動作的進行，宋珺瑜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又一次開始了對姬婵的誇贊。
宋珺瑜早就定下了對姬婵的培養路線：不像之前那兩個天才弟子遇到問題可以用劍解決，姬婵無法修煉靈力，再加上原生家庭可憐，一定要給她更多的愛和關心，她才能變得自信樂觀起來。
更何況，姬婵本就十分優秀。
她也是真的為姬婵感到高興:醫毒一體，若是姬婵學好了醫術，也相當于在修真界有了自保的能力。
伴随着宋珺瑜的誇贊，姬婵迅速煉完了兩爐子藥。
煉藥房的溫度太高，姬婵的額上滲出了汗，然而外頭是大冬天，姬婵體內又沒有靈力，怕姬婵等會坐在飛舟上會冷，宋珺瑜催促着姬婵穿上披風，之後才和姬婵一起踏上了飛舟。
*
李家村的人對宋珺瑜并不陌生。
這位清平門的少掌門很少下山，卻會在每年的冬季都下山一趟，幫大家義診，布施她做的強身健體的藥丸。
今年宋珺瑜比往常下山晚一些。
此時已經臨近了春節，李家村家家戶戶開始粘貼春聯。
村長見到宋珺瑜又驚又喜，也沒想到宋珺瑜會再下山。
他其實是有些羞愧于見到宋珺瑜的:宋珺瑜常年照拂李家村，他李家村卻生了歹人，連宋珺瑜托付的小姑娘都敢下手。
他将那些心術不正的人趕出了李家村，本以為李家村已經被宋珺瑜厭棄，卻沒想到宋珺瑜還是下山來了。
半年多不見，宋珺瑜還是老樣子，姬婵卻已經比上次見面高了很多。
縱然知道姬婵在醫術上有天賦，但治病救人是大事，宋珺瑜也不敢讓姬婵去看診，便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糕點零嘴，先将她送到了李萱家中。
姬婵內心是不想和李萱這群小孩一起的，那群流着鼻涕的小孩只會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
然而自宋珺瑜閉關出來之後，姬婵感覺自身越來越古怪，想着暫時避開宋珺瑜好好思索下之後的道路，便順從了宋珺瑜的安排。
縱然姬婵性子冷淡，之前也只和他們相處了不到一個月，其餘孩子看到姬婵的到來仍是極為高興：畢竟姬婵長得實在是太出色了！
宋珺瑜看到孩子們對姬婵的歡迎，放下了心頭大石，這才放心去了村子裏。
姬婵避開吵鬧的孩子們坐在了樹底下。她回顧着這段時間的異樣，心情一團混亂：她隐隐有種預感，再同宋珺瑜待下去的話，她會變得越來越古怪，但不當宋珺瑜的徒弟，她又能去哪呢……
姬婵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偏偏村裏的小孩卻還不放過她——
一個流着兩線鼻涕的小胖子‘頓頓’跑到她面前，臉頰通紅，遞給她一個烤番薯：“小婵妹妹，我娘親說我過兩年就能娶親了！到時候你嫁給我好不好……”
小胖子話還沒說完，另外一個瘦高個男孩就推開了他，咳嗽了兩聲：“小婵妹妹，我比他好看，選我選我——”
……
“別理他們，”李萱扯了扯姬婵的衣角，帶着姬婵去了樹後面，欲言又止地看了姬婵一眼，臉頰上泛起了一抹明顯的紅，遞給姬婵一個小荷包——
“小婵妹妹，宋仙子這次能在村子裏待多久？”
“這……這是我這段時間繡好的，你能幫我送給宋仙子嗎？她……她對我們家一直極為照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