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太太要抱孫子
煙花适時升空,巨大的聲響伴着這句話讓陳三狗心裏一空,又迅速被填滿,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東西充滿了他的身體,滿的要溢出來。
他不懂,他問:“為什麽?”
江子霖緊緊攥着陳三狗的手,騰升起無邊的欲望,這欲望是——想把他化成雨、化成雪,落在自己這片幹涸的土地上;想讓他變成氣、變成風,纏繞住自己這棵孤獨的樹。
他說:“因為要等你長大,長大了,才能做更多事情。”
陳三狗懵懵懂懂知道這些更多的事情是什麽,卻又不完全清楚,但江子霖高興,江子霖希望,那他也開心,也盼着。
過了中秋,江子霖想讓忙了大半年的江家人好好休息一陣,便把大多數事宜交給了雇來的賬房先生和長工。
如此一來,江家人算是終于能好好歇息起來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只剩下大姑奶奶江昭玉越來越鼓的肚皮。
随着她的肚皮越來越大,老太太的眉頭就越皺越緊,畢竟沒有哪個才七月的孕婦肚子能鼓成臨盆的樣子。
到了立冬,還剩下将近兩個月孕期的大姑奶奶已經不怎麽能下床了,肚子大的吓人。
老太太一直想給她請大夫來瞧,都被她拒絕了,因為她覺着自己已經生過一次孩子,是有經驗的,不必請大夫來花冤枉錢。
但到了此時,老太太再也坐不住,沒跟大姑奶奶說,就直接請了個專攻婦科的大夫來。
江昭玉見人都請來了,也不能再說什麽,從床帏伸出手去給大夫把脈。
“令愛此胎乃是雙生胎,故而較常人來比看着要大些許,不必過于擔心。只是雙生胎一般能足月才生,到了冬月就要準備着接生了。”
聽到是雙生胎,老太太高興起來,随即又擔心:“多謝大夫,那可還有什麽要注意的?這雙生胎生起來會不會很危險?我女兒不會有事吧?”
大夫經驗豐富,對待家屬也很熟練:“不必擔心,等到冬月,再叫我來便是,若是到時候還沒發動,我會給她開些催生的藥,不能等到月份足了再生。”随即拎起診箱離開了。
江子霖見大夫出來,忙迎上去,問:“大夫,可有什麽不妥?”
“并無不妥。”
于是江子霖又說:“那可勞煩大夫為我妻子看看?”
郎中聞言,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江子霖帶他過去。
見着陳三狗第一面,郎中便想:‘這女子看着英氣,怕是陽氣過盛,陰氣不足。’
郎中問:“是哪裏不舒服?”
陳三狗微微紅了臉,看了眼江子霖,得到肯定後說:“我、我快十八了,還沒發身……”
他心虛,他本是個男兒,怎麽會發身?但又想着萬一郎中有能叫男兒發身的藥,吃一吃,或許真的可以?
郎中給他把了脈,說:“那我可就直說了?”
江子霖颔首:“您請講。”
“令正唇上有須,若是男子,那就過于稀薄寡淡,可她是女子,就過于旺盛。其脈相宏大有力,如江水滔滔不絕,面色紅潤。這都說明令正陽氣過剩,壓制住了體內陰氣,這才致使她不能發身。”
陳三狗問:“可能醫治調理?”
郎中轉過頭看向他,說:“若是女子,當然可調。若是男子,強行壓陽扶陰,後果不堪設想,輕則無須,重則不能人道,你可想清楚了?”
江子霖暗忖:‘這大夫為何會這樣說?’
陳三狗聽懂了,他垂眼說:“我想試試。”他牢牢記着江子霖曾經說過的,男人都想要與妻子育有後代,他想讓他高興。
郎中嘆息一聲,提筆開藥:“按此方先吃一月,若效果微弱,再來請我。”
江子霖和陳三狗一齊送走了郎中。
按照郎中吩咐的,冬月初一又請了他回來。
給大姑奶奶看了診,沒什麽問題,就是要預備着穩婆來接生了。
于是老太太又多使了銀子讓郎中給江家人挨個診一診,除了四姨奶奶有點輕微風寒之外,其他人基本沒什麽事。
唯有三太太,診了脈之後大夫一臉若有所思。
半晌問:“月事可推遲了?”
三太太說:“這個月的還沒來,但也沒過多久,我就想着不用管。”
郎中捋了捋胡須,說:“夫人身孕已有月餘,恭喜。”
三太太跳起來,震驚:“什麽!我們維家還沒斷奶,我怎麽可能又懷上?”
三老爺則是全然地驚喜,扶住了自己媳婦說:“我就看着維家孤單,清哥兒比他大十歲,再來個弟弟妹妹陪他才好。”
想了想又補充:“最好是個妹妹。”
三太太給了他一掌,嬌嗔:“合着不是你生,疼的是我,你當然要幾個都好了!”
眼見着兩人就嬉笑起來,老太太讓他倆注意點,要鬧回屋再鬧。
實則老太太心裏已經開始堵起來了。
二姨奶奶已經抱了孫子,現在又要再來一個,而她自己的兒子比三爺大了8歲,卻一個孩子都沒有。
她不禁看向陳三狗。
老太太雖然感激陳三狗在江家遇難時不離不棄,也感激他在江子霖癱着的時候想盡辦法讓他恢複。
可歸根結底,江子霖才是她的親兒子,她想讓自己的兒子有後代,她忍過春夏秋,眼見着冬天也快過去了,她實在是想抱孫子。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老太太想,等昭玉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立冬過了之後的第二天一大早,江昭玉發動了。
江家衆人趕忙請來大夫和穩婆,進進出出忙到天黑,江昭玉才終于把肚子裏的兩個孩子生了下來。
是一男一女,一對龍鳳胎。
“恭喜恭喜,雙胞胎已經罕見,龍鳳胎更是吉中大吉,你們家可真是有福氣了!”穩婆說吉祥話,老太太也高興,給她封了個大紅包。
大夫那裏也沒落下,除了陪診費之外也有紅包。
等江昭玉休息幾天,稍微恢複了,老太太去問孩子要取什麽名。
江昭玉臉還是白的,但很平靜:“這兩個孩子是在江家出生的,就應該姓江,既然姓江,男孩就從維家的維字,其他的,就勞煩母親想一想了。”
如果不這樣,鄭家不可能放他們回去,她的孩子連族譜也沒有,只有這樣,她的孩子才有族人,才有後盾。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又何嘗不想讓自己女兒過得安心,可江家家主畢竟是江子霖,這事兒還得問過他。
老太太也沒猶豫,趁着傍晚閑時,去江子霖書房找他。
江子霖正在規劃過年要不要做一做年貨生意,聽了老太太的話,沉吟幾息,提筆在白紙上寫下兩個名字:江維明、江惟嫣。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願維明志向明确遠大的同時能夠靜心;‘風輕惟響珮,日薄不嫣花’,‘惟’與‘維’同音,此句又祝願惟嫣不依附外物而獨自美麗。母親您覺得如何?”
老太太料到江子霖不會拒絕讓大姑奶奶的孩子入族譜,看到這兩個名字還是欣慰:“好好好,我這就去和昭玉說。”
忙完了這陣,今年的第一場雪下了。
第一場雪就是場鵝毛雪,老太太在茶間燒暖爐,把陳三狗叫了過來。
“當時買你進江家,你也知道是為什麽。大爺年紀不小了,至今也沒個後,我看他胡須都留起來了,你的肚子還沒動靜嗎?”
陳三狗竟就這麽回起來:“沒動靜。”
老太太一時語塞,難道這個兒媳婦不應該開始恐慌害怕,表示自己會努力的雲雲嗎?
她順了順氣,想嚴厲,可對着陳三狗卻怎麽也嚴厲不起來,反而見陳三狗離暖爐遠,一雙手凍的紅了,還把自己手裏的暖壺塞給他。
最後像是勸慰一般說:“你年歲早就到了,沒動靜不是個好事,也沒找郎中看嗎?”
陳三狗老老實實回答:“找了,說我陽氣旺,給開了藥,吃了挺長時間了。”
“吃了可有用?”
“不知道。”
老太太又是語塞,猶豫半天,想着陳三丫是個孤女,怕是沒有娘教她這些,還是豁出去老臉說:“吃藥是一方面,你與大爺……行房後,拿枕頭墊了後腰,別讓……別讓那些東西流出去……。再有,一次不行,就多來幾次,你們年輕,體力跟得上,我看大爺和你整日在書房,有那麽多書要看嗎?看書到卧房裏不能看嗎?”
開始還說的磕巴,後來越說越順溜,只差要連姿勢、地點都一并交給陳三狗了,這可都是她這麽些年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但這些實在太過羞恥,她還是沒說來。
陳三狗聽了,問:“什麽是行房?哪些東西?多來幾次什麽?”
給老太太問的直冒汗,她這才算知道了,自己兒子一直在做君子呢!放着媳婦光養眼,能生出來個什麽!
老太太說不通,揮了揮手讓陳三狗離開了。
兒媳婦說不通,那就只能找自己兒子,老太太一刻也不閑的,又把江子霖叫了過來。
江子霖行禮:“母親。”
老太太示意他坐下,沒直接挑明,反而裝作不知道似地說:“你年歲也不小了,三丫肚子一直沒動靜,家裏也算挺過來了,不然趁冬日裏閑着,給你再納一房吧!”
江子霖立馬說:“娘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三丫才來咱們家多久啊?吃了那麽多苦,沒動靜也是正常的。況且我之前就跟您說過,我此生唯有一妻,絕不納妾!”
他突然想到什麽,擰住了眉毛:“剛剛我看三丫從您這兒出來,該不會您也是這麽跟她說的吧?”
老太太也生氣了,直接攤牌:“哼,三丫連什麽是行房都不知道,合着你倆成天蓋着被純聊天呢!”
江子霖的小秘密被戳破,失了理,說話也軟三分,“娘,三丫還小……”
老太太在鄉下混了幾個月,人前還能端出老夫人的端莊樣子,一激動起來就什麽也不管了。
“小什麽小?四姨奶奶十六的時候都有了江挽玉了!三太太春上剛生,現在又懷上了,三爺也就比三丫大一歲!三丫都快十八了!那麽水靈的媳婦,你忍得住?你忍得住,我忍不住!無論如何,若是開了春兒三丫還沒動靜,我就是把你迷昏了也要抱上孫子!”
江子霖知道自己母親此刻聽不進勸,也知道此事确實是自己不在理,只能低頭應下:
“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