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名與他鄉
陳三狗拿着吳掌櫃給的名單回到江家,一盞茶的時間講明了這件事。
江子霖在他的講述中眼睛越來越亮,想擁抱陳三狗,但顧着其他人,還是克制住了。
“三丫說的很對,我們就按她說的去和商會成員聯系吧。”
大姑奶奶江昭玉主動站出來:“河西縣裏的成員我去跑,這樣我能顧着家裏的老小,不至于大家都出了門,家裏沒人看照了。”
陳三狗點點頭,把屬于河西縣的汾城商會成員名單謄抄出來遞給江昭玉,這大半年來他的字也練的很不錯了,寫出來清俊有力,白紙黑字十分賞心悅目。
三老爺江子德從軍去了,三太太懷着孕還病着,江家能做事的人驟減。
大姑奶奶領了河西縣,汾城卻還有另外三個縣,包括汾城主城,一共還有四個地方沒人去,江家人根本不夠。
周大雨雖然在這半年的歷練中能算賬管鋪子了,但本性還是太過嚴肅死板,談生意的話很容易惹惱對方,并不适合單獨去和商會成員溝通,只能讓他留在家裏做商鋪的總管,帶着管理新種的兩百畝茶園。
剩下能用的就只有陳三狗和江子霖。
陳三狗雖然平時看着呆呆的,但江家人都知道他心裏是什麽都清楚,只不過反應沒那麽迅速,這種延遲性和呆愣反而給陳三狗添加了一絲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的神秘感。
唯一的阻礙是,江子霖不想離開陳三狗太久,他在秋收時不過分開了半個月左右,就整日整日地思念妻子思念到吃不下飯,他都不敢想這一回要是談的不順利,一個月兩個月都見不到妻子他會怎麽樣。
他的理智快要被心吞噬了。
陳三狗看江子霖不說話,主動又謄抄了湖城和柳縣的名單自己拿着,把剩下的交給了江子霖。
“汾城主城和南邊的穆縣就交給你了。”
陳三狗知道江子霖在想什麽,畢竟他眼裏的膩歪都快化成實質冒出來了。
他也是有點舍不得江子霖的,可相比于現在在一起,他更想讓江子霖不再皺着眉頭,兩個人能心無旁骛、全心全意地在一起,他想讓他開心。
江子霖只好接過名單。
在人還沒走完之前,陳三狗下定決心,說:“我這次出門,要化名為陳三狗,就說是江家的表親,男裝……作為男子,還是方便許多。”
他還是沒徹底說出來,但這樣迂回着,以男子的身份行動,或許,是會一直着女裝要更好一些?
江子霖愣了一下,倒是江昭玉點點頭表示贊同:“大弟妹說得沒錯,我也時常想着若是男子該有多好,世間衆人總能高看我幾分。可惜我身材不似弟妹高挺修長,又有許多人早已認識我是江家女兒,我便不換了。”
聽大姐這麽說,江子霖猶豫着點了頭,他覺得作為女子的三丫反而比大多數男子還優秀,但他也知道成國女子的處境艱難,比如若是沒有侍從或他人陪同,是不能單獨外出的。
處處受限,處處為難。
想明白了這一點,江子霖說:“既然要作男子身份,那不如另化一名,三狗雖與三丫有相通之處,但卻不是一個能讓別人重視的名,你可有意想換什麽別的名?”
陳三狗這個名字是随他親大哥起的,陳父在等陳母生大兒的時候看到了一條狗,就給大兒子起名為陳大狗,接下來的老二老三,就順着叫做陳二狗陳三狗,實在是沒什麽含金量在裏面。
可畢竟是陳三狗叫了十幾年的名字,他想了許久,說:“你幫我起一個吧。”
這一下可夠江子霖做夢也要笑醒了,他忙不疊點頭:“你願意,當然是好,但我要想想,這幾天我們收拾行李,你讓我想一想好不好?”
“嗯。”
這麽定下來,用這些日子營收上來的銀子買了馬車,又從鋪子裏挪了兩個賬房先生給陳三狗和江子霖做副手,帶上路費,基本上就能走了。
江子霖想了這幾天,翻了不知道多少本書,糾結來猶豫去,終于定下了兩個名字:“盡安、待時,你覺得哪個好?”
今年的冬天格外長,幾乎日日都在下雪,過了年節,雪下的更大,最深處幾乎能埋住人的小腿。
“沒有雨,下雪也好啊……”看着窗外紛紛的鵝毛雪,陳三狗突然憶起剛幹旱那年,他娘倚着門自言自語的樣子。
“那就,叫盡安吧。”願天下盡是安處,願人看盡苦難仍可身安、心安,否極泰來。
“嗯,盡安!”江子霖美滋滋想,他妻子的外用名如今是他起的,內用名三丫又只有江家這幾個人知道,平日裏基本上只有他會叫三丫,這麽一算,可就是獨一份兒的親密了!
汾城除了主城之外,還下轄着四個縣城,河西縣、湖城、柳縣、穆縣,分別在主城的北南東西四個方向。
陳盡安領了東南的柳縣和湖城兩個地方,一共有三個董事和十三個會員,就算到了地方就能見到這些人,再刨去路程所要花費的時間,見完這十五個人,起碼需要半個月。
若是加上路程、遞帖子、等回信、做準備等等各種時間,一個月的時間都不一定能夠。
拜訪都順利還好,若是不順利,不僅花費了時間,還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那就只能再另想其他辦法,這就又是成本要投入進去。
而生意場上的人,大部分只講利益,現在的江家對于商會的人來說,不過是毫不起眼的一個小小商戶,要為江家得罪商會會長,就要看江家能不能出得起這個價了。所以大部分的拜訪在江子霖預想着來看,不會順利。
但陳盡安沒想這麽多,他一向只往前看,過去的日子苦也好難也罷,他活着,他在意的人活着,他就知足。
或許陳盡安真的像一開始趙嬷嬷說的那樣,長着一臉福相,他竟然順利地訪完了柳縣的九個商會會員,也得到了這些會員的支持,甚至有的會員怕他不放心,給開了支持憑證,蓋了他們的族章。
其實陳盡安的談判技巧沒多高超,他只是很誠懇地把所有情況講給了這些會員,而這些會員又恰巧沒有特別壞心眼的人,面對真誠的坦白,他們也願意給陳盡安一個方便。
況且這些會員并不全是商會會長的忠實信徒,商會會長反而要有成員的支持才能做下去,在這樣一個相互制約的關系下,多一個心思純淨的商會成員,對于普通的商會成員來說,其實更算是好事。
所以有時候,往往真誠才是最成功的談判技巧。
柳縣沒有商會的董事,陳盡安訪完了柳縣的九個會員,就帶着副手去了湖城。
湖城多湖,沒幹旱時便是數一數二富庶的縣城,幹旱幾年,也因為湖多,旱完一個湖還有更多的湖,湖城過的很是滋潤。只不過面積太小,湖水在河西縣的河的下游,受着轄制,才一并劃為了汾城的下轄縣城。
因為湖城富庶,所以這裏出了三個商會董事,卻只有四個商會會員。
陳盡安的運氣仿佛在柳縣用光了,從在湖城的客棧住下後,給這幾個董事和會員遞的帖子只有兩個接了。
其餘的都原封不動退了回來,連客氣話也沒說上一句。
正常路子走不通,陳盡安只能想別的辦法。
他開始整日地坐在茶館裏,注意往來的人交談的內容。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陳盡安坐了小半個月,每天都喝一肚子茶之後,他不僅摸清了湖城董事和會員的行事作風,更是直接在茶館碰到了一個董事。
那位董事肥頭大耳,看着油膩猥瑣,每隔五日都要到茶館的一間包房裏呆上一整天。
陳盡安買通茶館的茶童,請他告知此人在包房裏面的行徑。
茶童告訴陳盡安:“此人一旦進了包房,就不再允許其他人進去。但我們總要伺弄茶水,詢問客人是否需要茶水侍奉是必須要過的程序,所以每每去問,總能從門縫裏隐隐看到金光。”
茶童說着,又把眼瞟向陳盡安的錢袋子,陳盡安立馬又拿出一錠銀子給他。
茶童這才繼續說:“我們也好奇,便多方查問,有個做打掃的哥哥說他有一回等此人走了進去打掃,看到角落裏有金粉,他扒了那塊地板,竟然發現裏面是滿滿當當的金子!”
茶童咽了咽口水,說:“也怨我們膽小,知道那兒埋着金子,卻硬是沒一個人敢拿,上面刻着官印,就算是找鐵匠熔了也有被鐵匠告發的風險。”
他低了聲悄悄說:“客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有什麽想法,才找我打聽的?你只要到了手給我十分之一,我便不告發你。”
陳盡安好笑地看着茶童,沒比他小多少,卻整一個財迷心竅。
他打發走了茶童,找時機到茶館掌櫃那裏開了那間包房,把金子全都挖出來,在包房的另一塊地板下重新埋起來,然後就坐等魚兒上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