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想做的事和必須要做的事。
蒼拿到獠牙的時候,他師父問他:“你一定要加入白玉十二樓嗎?”
“嗯。”那時候他還不像現在這樣寡言,他直接問出來:“師父,有何不妥嗎?”
“白玉十二樓不是一個好選擇。”
蒼疑惑地說:“可是白玉十二樓是最強大的勢力,去了那裏,就可以得到最多的資源。”
“就是因為它太強大了。”師父似乎嘆了口氣:“在這樣的巨獸面前,任何人都只是它的養分……蒼,永遠別忘了你是誰。”
那天,師父好像忽然間老了很多,蒼心裏想着,我怎麽會忘了我是誰呢,等在白玉十二樓混出頭,我便回來報答師父。
但他再也沒有見過師父了。
只有獠牙,陪在他身邊。
白玉十二樓中的白卯樓主要負責暗殺任務,蒼在白卯樓呆着二十多年,然而白發人比他更早。
這裏非常重視尊卑順序,白發人比他早,便輩分高,權力大,不管實力如何,蒼都要聽他的。
蒼對白發人了解并不多,他們白卯樓的人,說實話之間也沒什麽感情,平日裏都是各自修煉的,大部分任務也都是獨自完成的。這次是因為風沙樓的青雀,主樓樓主的親傳弟子,親自寫信要求三名元嬰期執事前來暗殺江小舟一群人,所以主樓才會派出他們倆人一起執行任務。
蒼自己是元嬰期大圓滿,白發人則離出竅期就差臨門一腳,不過他似乎有一些奇詭的手段,一般的出竅期都不是他的對手。
蒼并不太願意白發人同行,白發人喜歡吃少年人的心髒,以維持自己年輕的外貌。聽白卯樓其他人說,白發人已經非常非常老了,是用靈氣都不能維持的狀态。
他似乎不想老,更不想死,為此可以輕易地讓別人去死。
在看到江小舟他們的時候,蒼本來以為,這是一次如往常一樣簡單的任務。
一個融合期,一個丹修,一個築基期,還有一個極為脆弱的金丹期。
手到擒來,易如反掌。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
叮——!
銳器相擊的聲音刺破耳膜,迎着勢不可擋的追魂箭,蒼手持獠牙,以刀相抵。巨大的力道瞬間将他的手掌震碎,但蒼知道自己絕不能後退,他怒吼一聲,元嬰期澎湃的靈氣源源不斷地給與他對抗追魂箭的力量。
呲啦——
箭身在靈氣激蕩之中霍然炸裂,碎片如利刃般四散飛出,綠蘿連忙擋在老柳身前,以拳為盾,擋開了那些碎片。蒼就沒那麽好運了,一只碎片刷得刺入他左眼,尖銳的疼痛傳遍神經,溫熱的血頓時流了下來。
然而蒼完全無法松手,血紅色的箭頭仍然在與獠牙對抗。他後撤一步,左手微收,随後大量的靈氣聚集于掌心,劇烈波動的靈氣引起了空氣震顫。蒼神色凜冽,左手掌心猛然推出,空爆聲不絕于耳,當掌心觸及獠牙,醞釀已久的靈氣猝然與追魂箭相撞!
空氣中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光波,所有人被震得一麻,渾身戰栗。
箭頭和獠牙齊齊碎裂,蒼的手掌已經滿是鮮血,然而致命的威脅終于過去,他随意撕下一塊布條,将手掌包裹起來。
蒼盯着獠牙的碎片,随後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綠蘿。
綠蘿冷冷地與他對視。
越階殺人的神兵——追魂箭,果然名不虛傳!
白發人可不會像蒼那樣硬剛,只見他飛快地拿出一張卷軸,随後嘴唇微動,手一揮,一個人影便出現他面前。
“給我擋住!”
随着他話音落下,人影便驟然飛到他前面,悍不畏死地為他擋住追魂箭。
追魂箭輕易地穿過了人影的身體,江小舟定睛一看,那人影竟然是個妙齡女子,身上還穿着粉色的長裙,只是如今,粉色長裙已經破爛不堪,她的表情非常空洞迷茫,心髒那裏有一個血洞,裏面空落落的,如果被什麽挖掉了一樣。
江小舟瞬間便想起來,這是他之前在小鎮上見過的那位少女!
“這是傀儡!”李果扶着李寒星,聲音暗啞:“這人是鬼修。”
白發人發出怪異的笑聲,一個傀儡沒有擋住,他絲毫不着急,須臾之間便又招出一個傀儡。
然而,數十個傀儡之後,追魂箭仍然去勢不減,白發人眉頭一皺,咬破食指,在卷軸上畫出一個詭異的符咒。
嚓——
江小舟只覺得眼前光影晃動了一瞬,那張卷軸發出刺目的白色光芒,白發人大喊一聲,便見一個穿着盔甲的戰士出白霧中顯現出身形,冰冷的鋼鐵盔甲将戰士牢牢包裹起來,散發着如遠古巨獸般的兇悍氣息,他手上提着一把通體漆黑的巨劍,劍上有一些暗紅色的斑點。
當江小舟看到他的時候,心髒便緊緊地被攥緊了。
白發人在召喚出這個戰士之後,臉上明顯露出了一些老态,他低咳了一聲,陰恻恻地看着江小舟他們:“居然讓我付出這種代價,不得不說,我小瞧你們了……這是我費盡心思在戰場遺跡中找到的上古戰神一劍封原,雖然實力不如生前,但對付你們幾個小輩,可是綽綽有餘的!”
随着他一聲令下,戰神一劍封原怒吼一聲,狹着雷霆萬鈞的氣勢,沖向追魂箭!
血紅色和白色的光芒驟然相撞,所有人的動作都出現了短暫的停頓,耳鼻溢出鮮血。江小舟心下駭然,連忙撐起護罩,将昏迷過去的李寒星護住。
“啊啊啊啊——!”上古戰神揚起手中巨劍,猛地劈下來,将追魂箭一分為二。追魂箭在爆發出巨大的靈力後,不甘地碎裂開來。
“這邊我來吧。”
眼見上古戰神的目标變成江小舟他們,江小舟正要應敵,李果站出來。
“你去支援綠蘿姑娘。”他卸下身上的箭囊,解開袖口,手腕上竟然有一副精鐵所制的鐐铐。當李果将鐐铐扔到地面上的時候,江小舟清楚地感受到地面震動了一下。
“我曾經做錯過一些事情,本是該死之人,是少爺救了我。”李果随意找了根樹枝,撿起來挽了個劍花:“從此,我這條命就是少爺的。”
“有生之年,能與上古戰神一劍封原戰過一場,身為劍聖首徒,我不勝榮幸。”
他持劍悍然與戰神相對,身上的氣勢和修為不斷增強,最近竟然逼近了金丹期,随後一躍而過,升到了元嬰期!
李果飄逸靈動,戰神大巧不工,兩人如清風回雪撞上高山深海。李果行雲流水般招式極為絢爛,江小舟見過江長閣沉穩大氣的劍法,江浸月機敏尖銳的劍法,周岐鋒芒畢露的劍法,卻是第一次見這樣優雅翩跹的劍法。
“為了少爺,我自願戴上了壓制修為和境界的鐐铐,成為一個凡人。”“這些劍招,我在心裏模拟了無數次。”
“戰神大人,請好好領教吧!”
有形之劍,化為無形之間,天地鋒芒,皆在這一招之中!
江小舟心裏竟然頓悟。
體內蓮臺之上的小鼎又凝實了幾分,隐隐有劍意在其中顯現,乘着這股攀升的戰意,江小舟右手一揮,一支長水訣凝成的冰刃便出現在他身邊。
“綠蘿!”
他一聲輕呼,綠蘿便心領神會,她左手握拳微收,指節發出咔咔的聲音。
蒼此時已經極為狼狽,他的左眼完全變成了血洞,吸收了兩人鮮血的外袍已經全變成了暗紅色,衣擺下方正滴着血。綠蘿的情況當然也好不到哪裏去,蒼雖然被追魂箭重傷,還失去了獠牙,但他元嬰期的威壓不可小觑。如果與他對戰的不是完全無懼威壓的綠蘿而是其他人,怕是早已經落敗了。
面對着這樣的蒼,江小舟也不敢大意,他手指輕動,冰刃便席卷着飓風,朝蒼襲去。
這樣的冰刃,蒼還不放在眼裏。
他凝神屏氣,以拳相擋,将冰刃盡數擊落。
砰!
砰!
砰!
空氣中不斷響起爆炸聲,蒼有條不紊地躲避着攻擊,綠蘿再度攻上,冰刃在一旁輔助。
軟弱無力的攻擊,蒼心中評估,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這是最後一拳,接下來,就該我了……
“唔!”
蓮臺破碎的痛苦壓榨了蒼的神經,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那裏一道血刃幾乎将他整個身體橫切。
什麽時候……?!
“你在看什麽呢。”綠蘿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和我戰鬥的時候,還敢移開視線嗎。”
沾滿血污的拳頭在他的視野中越來越大,蒼捂住腹部,耳邊只聽到一陣風聲。
那風聲是如此悅耳且輕快。
人都有想做的事和必須要做的事。
只是人大多數時候都身不由己。
江小舟看着蒼的屍體,默默地想:他與我們并沒有私人恩怨,此時卻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綠蘿那一拳徹底殺死了他,生機斷絕,魂燈熄滅。
暫時除掉了一個威脅,江小舟的視線轉到李果和戰神身上。
綠蘿戰意盎然,還想繼續戰鬥,但她剛走了一步,便忽然兩眼一閉,徹底昏迷過去。
老柳托住她的身體,愁眉苦臉地讓她盤腿坐下,給傳功療傷。
可惜綠蘿受傷太重,身體下意識抵抗了所有外界的靈氣,老柳嘆了口氣,說:“只能慢慢讓她自愈了。”
可現在的情況,能讓綠蘿安穩地自愈嗎?
江小舟手中再次凝出冰刃,全神貫注地盯着與李果糾纏的戰神。
一劍封原。
作者有話要說: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