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心和江小舟飛快地趕回去，秦無心身法極快，而且為了速度，他也放棄了隐秘，吸引了衆多的魔獸。
江小舟不得不用登雲步才跟上他，秦無心注意到了，贊嘆一句：“你這個不錯。”
這是明夷教給他的，在他從獸王門離開的那兩年，也曾經無數次救過他的命。然而在這種情況下考慮到明夷魔界的身份，江小舟對他所抱有的情緒，便更加複雜了。
他們從一開始，便站在對立方的啊。
“你恨魔界嗎？”江小舟忽然問。
秦無心訝異地看他一眼，語氣輕快地說：“不恨o，準确來說，我覺得挺無所謂的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劍尖正劃破一只魔獸的心口，細小的血族濺到他的臉上，他随手一擦，毫不在意地掠過魔獸的屍體。
“可是它們殺了很多人。”
雖然江長閣并非死于明夷之手，但那兩位長老也是趁着魔界入侵才能下手的，這一點，讓江小舟無法介懷。
“修士殺的魔獸更多吧，各為其主罷了，對它們來說，我們是必須殺掉的敵人。”秦無心說着奇怪的話：“我覺得能理解它們哦，誰都不想上戰場的，哪怕是敵人，但大家是被迫的這件事是一樣的。”
江小舟默默把他的話轉換了一下：雖然是對立公司的人，但社畜不想上班的心都是一樣的。
即使這樣，也不會手下留情。
這樣看來，他還挺敬業的。
兩人沖過重圍，終于來到張将軍身邊，如他們所猜測的，修士們的情況确實不太好。
魔界今天出動的魔獸太多了，其中大天魔級別的魔獸也比之前多了很多，大天魔與修士的元嬰期差不多，一口一個江小舟沒問題。
他之前雖然打敗了元嬰期的白發人，但主要是通過戰神傀儡對白發人造成的重創，而且李寒星的追魂箭也消耗了他很多力量。
如果讓江小舟和任何一個元嬰期純靠實力硬拼，他還是必敗無疑的。
這個時代，真的是元嬰不如狗，分神遍地走，江小舟觀察過，整個修士軍營之中，就他的實力最弱了。秦無心境界也低，但江小舟相信，他的實力絕不僅僅如此。
張将軍聽了秦無心的報告，沉吟片刻後，說：“辛苦了，不過它們反撲的這麽嚴重，反而有些奇怪。”
江小舟靈光一閃：“它們是不是有些孤注一擲的感覺，就像是野獸臨死前的反撲……”
張将軍拍了拍他的肩，贊許地說：“沒錯。”
不管魔界那邊出了什麽事都需要之後再議，他們必須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江小舟和秦無心加入戰場，秦無心一馬當先，正如張将軍所說，他在戰場中的表現相當亮眼。每一劍，都會帶走一只魔獸的生命，他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将整個戰場撕裂開來。
天空被烏雲所掩蓋，透不出半點光亮。耳邊是嘈雜的叫喊聲，眼前所見的是黑壓壓一片的魔獸，它們成群結隊地撲上來，猩紅的雙眼散發出令人戰栗的殺意。尖銳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刺入敵人的身體，然而這些運用身體和少量魔力的魔兵并不是最麻煩的。
一個穿着長袍的法修站在高處，被沉重的風托起身體，手上連打法訣，運起靈氣，一股極為燥熱的風便覆蓋了這一片區域，随後，熊熊的紅色火焰便騰然升起，将魔界衆包圍起來。那些低階魔獸只能不斷地發出怒吼和哀嚎，成片成片地化作枯骸。然而這樣的火對天魔和大天魔的效果就弱了很多，天魔身上冒出陣陣黑灰色的氣，那是它們體內的魔氣，這些魔氣将整個戰場染成了斑駁的黑灰色，在熾熱的火焰之下，它們變得更加暴怒。
大天魔單憑身體就能抵抗這種級別的火焰，它們露出輕視的表情，一邊讓魔兵們前赴後繼地沖上去，一邊狩獵着受傷的修士。
江小舟一劍結束眼前魔獸的生命，他漸漸忘掉了靈心劍法那些繁複的劍招，只用單純的劈砍穿刺，并且有意地控制着靈氣，即使這樣，他也能感覺到靈氣急速消耗着，這是他以前的戰鬥中從來沒經歷過的情況。然而面對着蜂擁而來的魔獸，他只能拼命壓榨每一絲剩餘的靈氣，哪怕靈根在發出痛苦的呻吟，他也只能前進。
“落雷術！”
“回風術！”
“冰封千裏！”
五顏六色的術法從江小舟頭頂砸進了魔獸群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頭，激起巨大的浪花。江小舟捏緊了劍，黏稠的血液沾滿了劍身，他不得不用布将劍纏在手上。而且，雜亂的聲音挺久了之後，他便開始感到一絲耳鳴，情緒被死亡所帶動，思維也逐漸遲滞。
“保持陣型，往前壓！”
“陣樂師！”
張将軍的聲音及時将他喚醒，江小舟只聽一聲清越的鳴叫，只見後方有一人拿出古琴，輕盈的靈氣充斥其中，陣樂師修長的雙手微動，演奏出悅耳的樂聲。
樂聲入耳，江小舟只覺渾身充滿了力量，頭腦一清，連體內的靈氣都開始恢複。
魔獸聽到這些樂聲，卻是另一種情況，它們的情緒明顯焦躁起來，有的甚至開始後退，自相殘殺。江小舟心裏默念這三個字，又是他沒聽說過的名詞。
修士們乘勝追擊，低階魔獸逐漸散去，天魔和大天魔越衆而出，江小舟也與一只天魔對上。
兩方有來有往幾次，江小舟終于将天魔擊殺，把劍抽出來的時候，他的手指還在顫抖。
“愣着幹嘛！”秦無心輕身躍起，一劍刺入天魔口中，橫向一劃，便将整個天魔切成兩半，幾個起落之後，他身邊已經堆積了很多的天魔屍體。
江小舟深吸一口氣，緩緩壓制住手指的顫抖，他看着秦無心輕盈的背影，心想，我能像他那樣嗎？
這樣的念頭一出來，江小舟便感覺體內的蓮臺蠢蠢欲動。
蓮臺之上的丹鼎緩緩轉動，看樣子又凝實了一些，江小舟閉上眼，再次睜眼時，他所看到的的世界又不一樣了。
有個修士從他身後經過，順口說：“厲害啊道友，在戰場上突破了。”
江小舟眼睛眯起，猛然躍起，長劍遞出，瞬間了解了修士背後魔獸的生命。
“多謝了！”修士感激地看他一眼，便站在他身邊，有給他護法之意。
修真界的修士，在踏入登天之道的時候，知道的第一件事并不是關于修煉的，而是——每一個修士都是你的敵人。
在每一個場所，每一個修士都會竭盡全力奪取更多的資源，從天地間拿不到的，那就從同類身上拿。
除了戰場之上。
這種時候，每個人都知道，他們是生命相托，交付一切的同伴，正是因為彼此之間的信任，才能讓他們在戰場上活下來。
如李寒星這種時刻想下班回家的人，也明白這個道理。
雖然有些人并不是自願來到戰場之上的，但也沒人想輕易地死在這裏。
不過他們能有這樣态度，和張将軍也有很大的關系。正因為他是一個公正而又強大的領導者，才讓下面的人沒有将精力消耗在內鬥上。
比他本身實力更強大的，正是他能夠合理地領導別人的這份力量。
每個人都知道如何去戰鬥，但很少有人知道如何指揮別人去戰鬥。
張将軍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給他兩個人，就能發揮出五個人的實力。
如果給他十個人，就能發揮五十人的實力。
如果給他一支軍隊，他就能戰無不勝。
這場戰鬥，持續了五天五夜。
戰場之上，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殘肢和屍體四處散落，被還活着的生命随意踐踏，已經和泥土融在了一起。畢竟在激烈的戰鬥和無處不在的殺機之中，很少有人會注意腳下踩着的是屍體還是土地。
這一戰，雙方都損失慘重。
江小舟腿腳有些發軟，秦無心收了劍，過來扶住他。之前和他守望相助的修士打了聲招呼，便轉身離去了。
“認識了不少人嘛。”秦無心問：“還走得動嗎？”
江小舟點點頭，舉起手來解掉纏在手中的劍。
秦無心看到他手心的血跡，更刺目的是，他手腕處因為淤血造成的烏青和手上的勒痕。
他的手其實十分好看，讓人想到持花捧書的少年公子，因此手上厚重的劍繭和那些痕跡就顯得格外突兀了。
秦無心眨眨眼，飛快地在他手上瞥過，輕快地說：“又是活下來的一天，真好啊！我們去吃點東西慶祝吧！”
“呵，還有心思吃。”一聲冷哼從耳邊傳來，江小舟轉過頭去，穿着青衣長袍的修士，抱着造型拙樸的古琴，正面無表情地看着秦無心。
他正是之前張将軍所稱的陣樂師，江小舟一愣，不知道他和秦無心有什麽淵源。
“我永遠都有心思吃！”秦無心驕傲地說，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驕傲的。他看樣子并不在意，拉着江小舟就要走。
陣樂師抱着琴往前走了一步，江小舟注意到他的手——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正滲出血來。
“你的手……？”江小舟下意識地說，他這才想起來，整整五天五夜，提神清心的琴聲從來沒斷過。
陣樂師皺了皺眉，将手攏在長袖中，他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但最終也只是皺着眉，盯着兩人，一言不發。
“你還是保護一下那雙手吧，咱們可就你一個陣樂師。”秦無心大咧咧道。
“不用你管。”陣樂師冷冰冰地說。
江小舟被秦無心拉着走，只能扭頭看了這個奇怪的陣樂師一眼，匆忙張口說：“謝謝。”
陣樂師睫毛一顫，似乎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過了很久，他才小聲說：“……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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