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小姬這丫頭可愛歸可愛,但人小鬼大,總能說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比如,某天,我,樊汐,小姬一起在外面下館子。
“老爸,爹為什麽一看見你就笑呀?”
“那是他臉抽筋!”
“那為什麽你一看見他也跟着笑?”
“……那是我在笑他臉抽筋。”
“可你為什麽笑的時候還要流口水呢?”
“……”
于是,樊某正微抿的櫻桃小嘴忽地咧成了血盆大口,兩排大牙間的菜渣飯粒一覽無遺。
再比如,某日,樊大尚書回營。小丫頭撲上去抱着他的腿就開始一頓嚷嚷。
“爹,老爸那匹馬好漂亮哦!”
“是嗎?”樊某應得笑靥如花,因為馬是他看上的。
“名字也好可愛,叫別摸我。”
樊某人看了我一眼,為我起的沒格調的名字嘆息。
“但是,為什麽要它停下來的時候,一定要說:‘不許動,再動我閹了你!’呢?”
……我跟樊汐兩個腦袋,分別劃下了六道黑線……
有時候,想想,三個人,要是一直這麽過下去,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吧!
然而,我這類人總會活得帶點悲劇色彩,一感慨人生真他媽幸福的時候,就開始出問題了。
一日,難得碰上一面的九王爺來找我,還抱了個酒壇,一副花街老鸨招人迎客的嘴臉,換句話說,此君可用皮笑肉不笑形容。
“羅越洋,原來你真的不是樊浚。”你看這哥們兒這不說的廢話麽?
可聽完,我眼皮子狂跳不止。但面子上我還得裝個不動聲色:“九王爺今日怎麽突來興致找我讨論這個問題?”
“這幾日樊汐沒上你這裏吧?”
“嗯!”
“他也沒差人來給你送個信兒?”
“什麽信?”
“……”他冷笑一聲,慢悠悠地倒了杯酒,盯着我,淡淡地說了一句:“他找到真正的樊浚了。”
天有點旋,地有點轉。
九王爺盯着我,怔了一下,問了句:“你沒事吧?”
我該有什麽事?
“怎麽找到的?”我回他一眼,神色坦然。
九王爺從袖裏抽了把扇子,娓娓道來。
此事說回來,還得歸功給那個被我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歐陽甫。
這人,前幾天還一身傷地癱在知府家最寬敞的床上, 靠左一口人參右一口燕窩吊着小命。這補品一吃多了,血氣一旺,火氣也跟着上來了。于是,傷都還沒好全,就龍馬精神地逛花街走柳巷去了。沒想給他歪打正着,發現了某相公館裏一位當紅的小相公跟本大爺長得一模一樣,當下,這歐陽甫甩了一萬兩銀子就把人家給包下來了。
合計歐陽甫真的是對本少爺恨之入骨了,也合計這小相公真真就天生是個倒黴孩子,兩人整整在房裏玩了三天j□j。最後,小相公終于正視淋漓的鮮血,在沉默中爆發了,于是恭州城除了風災肆虐,樊美人尚書降臨,又添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某小倌不堪重辱,從相公倌三樓一躍而下,企圖跳樓自盡,誰料事情玄乎起來,真是難以置信到令人拍案叫絕,這小倌落地時,竟直接給樊尚書接了個正着。
“更有傳言道,樊尚書對此小倌一見鐘情,在衆目睽睽之下當場抱起小倌直奔驿館,立刻請城了最好的大夫出診,用最貴的藥材療身。三日三夜衣不解帶地親身伺候,綿綿情意可見一斑。”
九王爺一邊說,一邊煽情地在眼眶裏醞釀着淚花,我一看他,腦子裏就開始把看過的文藝片過了一遍,終于,在這小子身上嗅到點情傷的酸味兒了。
剩下的話不用再說了,那跟我長得很像的小倌,十有j□j是樊浚本尊。
那天晚上,九王爺在我房裏灌了半壺酒,醉死過去了。念他也是一代情癡,我把他拖上了床,還是好生照料了一番。
而我,換了身夜行衣,從房頂翻了出去。
目的,很明确,我要去驿館。
可是,為什麽要去,我卻難以給自己找個理由。
我為了去看三天未見的樊汐?還是去看從未見過面的樊浚?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微風起,月朗,星稀,燈火搖曳。
我趴在屋頂上,聽到的,卻只是自己的心跳。
掀瓦,俯耳。
“哥,我已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又何苦救我?”聲音原本很清亮吧,可是被哀怨折磨的沙沙啞啞。
“浚兒,你說什麽傻話,我是你哥,怎麽對你見死不救?”
“哥,俗話說,哀莫大于心死,我心已死,你救來也只是徒費工夫而已,你還是讓我安安靜靜地走吧!”樊浚似哀如哭,聽起來揪心得很。
“浚兒,以前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哥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讓你受苦,一定不會再讓你受欺負。我們會像以前那樣,一起談天說地,一起吟詩作對,一起孝順爹娘,你說,好不好?浚兒,聽哥的話,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做傻事,再也不要離開了。”
最後一句聽起來好耳熟,聽得心窩窩頗有少許酸痛。
從瓦縫裏看下去,樊浚正凄迷地仰起臉:“哥,你看現在的我,活下去,還有意義嗎?三天了,他就住在隔壁,連見我一面也不願意。既然沒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留着這殘敗肮髒的身子,除了丢人現眼,敗壞家風,還有何意義?”
說完,拔下頭上的簪子就往脖子上抹過去。意料之中,被樊汐攔下了,順便,還給了這找死的小子一巴掌,啪得一聲清脆。
嘆一聲,他奶奶的,這樊小弟跟我除了臉型有點相似就沒其它相像的,真不了解怎麽會有人分辨不出我跟他來。
如果讓本少爺扯張哀怨小媳婦的臉皮,再哭個梨花帶雨,我百分之一千會立馬找塊豆腐自裁。哆哆嗦嗦抖幹淨雞皮疙瘩,我決定回客棧去,再這麽呆下去,老子非得凍感冒不可。
剛剛想起身,卻聽得樊汐吼了起來。吼聲如雷,前所未有。
“沒意義?什麽沒意義?你失蹤三年,爹娘傷心三年,你覺得他們為你的付出就絲毫沒意義嗎?更有,”他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打我們見面的那年秋收節起,我用盡全力去保護你,全心全意去愛你,希望你能感受到,更希望你會回應。我等了你整整二十個年頭,而你,你卻只會去在意那個不把你當回事的人,還要為他去糟踐自己的性命!難道你就從來不會在乎我的感受嗎?靠!”
那,樊汐,我是誰?那個把你摟在懷裏,聽你說“我愛你”的人,你把他看成了誰?
說不清某個地方被狠狠的撞了一下,腦子回響着嗡嗡的聲音。
苦笑一聲,第一次狠下心來搞回斷背,難道結果真的如猜測一樣,老子只是被人當成了過橋的木頭?
咬咬牙。樊大人,這話,我替你記下了!媽的,拿老子當橋過也就罷了,還不經審核地擅用本少爺的口頭禪——靠!
剛想起身離開,沒料腳下一滑,竟沿着房頂滾了下去。
“誰?”房內一聲低吼!
癱在花圃的軟泥裏,屁股肉卻像擱在了鐵板燒上,又痛又熱又辣。呲着嘴咧着牙,還是運足了氣,回吼了一聲:“你大爺我!”
“越洋?”樊大尚書奔了出來,臉上殘留着悲憤,卻又寫滿了驚訝,最後,終于滲出一絲慌亂:“三更半夜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過來提醒你撒夜尿,怎麽的,不歡迎啊?”
忽略掉樊汐遞過來的手,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趁着光線微弱,踩平那兩瓣深印泥中的屁股印,為的是努力保留自己那線微弱的光輝形象。
同一時間,門吱呀一聲開了:“哥,沒事吧……”
我側着頭,朝門裏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樊尚書,令弟已經回來了,我們之間的帳,現在就算兩清了。告辭!”
“越洋,你聽我說!”樊汐一急,拽着我的衣袖大叫。
該說的剛才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再說也只是廢話罷了,既然是廢話,老子幹嘛要聽?時間就是生命,浪費我時間,就是謀殺我性命。老子本性善良,自然不會讓他犯下滔天大罪,只好走為上計,可惜,最後還是因為拉拉扯扯,被他撕掉了半截袖子。
仗着半調子的輕功,我跟只夜貓子一樣,沒目的地在各家各戶的房頂上亂竄。竄了半天,回個頭,身後,什麽也沒有,能看見的,只有自個兒的影子,在月光下,拖得老長。
他剛在拉我,我執意要走。我走了,卻又希望他追上來,我,不是犯賤又是什麽?
心裏堵得慌,悶得緊,卻也明白,我跟樊汐的關系,應該到此為止了。
回了客棧,蹲在房頂,吹着涼風,逐漸理清了亂麻一樣的思緒。
當時把柄在他手上,我不得不留下。現在留下的原因沒有了,我呆在他身邊又算是什麽?
羅越洋,你做事向來只求幹脆二字。既然要你愛上一個男人,你已經愛得問心無愧了。既然要斷了這段關系,那就讓他斷個幹淨,絕不拖泥帶水。
哼!好歹我也是現代社會歷煉出來過的新新人類,泡面愛情,“419”情緣這種東西見怪不怪了。我一大老爺們,為了一個男人一哭二鬧三上吊,酗酒酗到肝硬化,抽煙抽得染肺痨,那就是笑話!
他摟着他家獨木橋,老子就去走我的陽關道。老子要開始嶄新的生活,老子要重歸正途,娶了老婆生孩子,生了孩子抱孫子……
“老爸!”童稚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順便說句,半夜三更的,更是吓了我一跳。
回頭一看,小姬丫頭蹲在我身邊,遞過來一張手帕,迎着月光仰着玉琢般的小臉:“爹又把你攆出來了?就算攆出來,你回來睡就好了嘛……哦,我忘了,那個九王爺叔叔睡了你房間,你就沒地方睡了。唉呀,你沒地方睡也不用蹲在我房頂上哭嘛,吵得我都睡不着了。跟我說說我也可以借你半張床呀,看你青翠欲滴的鼻涕都快流到嘴巴裏了,樣子醜得蛤蟆有得一拼了!看你可憐,不哭不哭,來,小姬抱抱!”
死孩子,說話越來越有我的風範了……可是,你安慰你失戀的老爸就不能用好一點的詞?青翠欲滴能用來形容你老爸的鼻涕的嗎?蛤蟆能用來形容你老爸的相貌的嗎?還有,誰哭了?那清鼻涕是涼風吹出來的……
小姬嫩嫩弱弱的小手環着我有脖子,堵得實實的心,忽然松動了。本來忍住的情緒,終于有了傾洩出來的欲望。
然而,在這種很煽情的時刻,小丫頭用着天真無邪的腔調,卻說了一句兒童不宜的話,及時剎住了我本會流得很文藝的淚。
“剛剛我上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哥哥翻窗進你房裏,然後跟睡你房間的叔叔在玩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