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好朋友
虞瀾屏息凝神等待, 連大氣都不敢喘,和薄靜時大眼瞪小眼半天,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他氣得瞪着薄靜時:“你說了?說什麽了?”
薄靜時方才一句話都沒說!
薄靜時低頭舀小馄饨:“反正我就是說了。”
虞瀾算是發現了, 薄靜時就是在逗他玩,知道他好奇, 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他都懷疑根本沒有秘密這回事。
回家的路途中, 虞瀾嘟囔着頭發長了, 不舒服,得剪頭發。
但看到街邊新開了一家文具店,理發店也不去了, 抓着薄靜時的手臂一起進去瞧瞧。
店鋪裏人很多,都是成群結隊的,現在虞瀾沒小時候那麽膽小,但薄靜時還是會下意識觀察四周, 盡可能往人少的角落裏走。
手臂時時刻刻虛擋在虞瀾肩膀一側,行走的過程中自帶生人勿近氣場, 避免行人撞到碰到虞瀾。
虞瀾在看筆。
薄靜時看到熟悉的面孔。
不久前還在教室裏抄薄靜時作業的華疊,此刻正一臉羞澀地站在一個短發女孩身邊。
全希辭一臉不耐煩,華疊舔着臉拿起發卡:“這個怎麽樣?你別起來肯定好看。”
全希辭終于正眼看他了:“你眼光倒是不錯。”
周圍有不少小情侶, 都在膩膩歪歪, 五顏六色的發卡吸引了薄靜時的目光, 他沉思片刻, 伸手拿了個檸檬黃發卡。
“過來。”
虞瀾一扭頭,陰影擋住視野,薄靜時在他劉海上搗鼓了一下, 光潔飽滿的額頭露出,他困惑摸摸, 摸到了發卡。
雪白小巧的臉蛋擡起,無辜又純真地看向薄靜時。
薄靜時:“不是說頭發長了,不舒服嗎?這樣就不會不舒服了。”
虞瀾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會奇怪嗎?”
“不會。”薄靜時在心底補充,很可愛。
虞瀾很适合這些明度高的顏色,他本就生得明媚張揚,亮色只會讓他看起來更加耀眼。
結賬時,虞瀾的手還沒摸到書包,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已經遞出。
薄靜時用現金支付完,手指順便勾住虞瀾的書包帶,帶着虞瀾往外走。
一路上虞瀾嘴巴就沒停過,一直在問到底有沒有秘密這件事,薄靜時一會說有,一會說你猜。
虞瀾氣得頭頂冒熱氣。
電梯到達指定樓層,薄靜時正要指紋解鎖,虞瀾忽然揪住他的書包帶子,撲上他的後背。
二人中間隔了個沒裝多少東西的書包,虞瀾肚子硌得難受,雙臂仍緊緊摟住薄靜時的脖子,唇瓣湊到耳畔:“快說,不然我撕票!”
說話間的熱流與呼吸全部落在耳畔,流淌進耳道,連耳膜都震了幾瞬。
薄靜時耳根瞬間通紅,連帶着脖頸同樣如此,他一只手繞後拖着虞瀾,生怕虞瀾掉下來,另一只手扶住門借力:“你先下來!”
“我就不!”
“我不要不要我不要!!”
虞瀾把腦袋又湊得近了些,幾乎從後埋進薄靜時的頸窩,随意一通亂蹭,毛茸茸的頭發被蹭得淩亂翹起,面頰也跟着緋紅。
小時候他就經常這麽鬧哥哥,跟哥哥撒嬌,只要他這樣,哥哥什麽都會答應他。
虞瀾不重,薄靜時完全背的動,但故意使壞的行為讓薄靜時有些難辦。
二人拉扯了一會,薄靜時趁虞瀾一個不注意,把虞瀾頂到牆上。
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只腿卡進腿縫,用自身重量壓制住虞瀾,不讓虞瀾繼續胡亂作為。
初中部和高中部校服顏色不同,校褲卻基本一樣,但虞瀾怕熱,穿的是短褲。
穿着深色校褲的腿卡進雪白兩腿之間,虞瀾胯部與肩膀被按住,試着動彈掙紮,沒用。
他和薄靜時之間的體型、體力都存在很大的懸殊,薄靜時能輕而易舉桎梏住他。
知道反抗無效,虞瀾瞬間換了一副面孔,仰起面龐,露出一臉的乖相:“哥哥,你這是幹什麽呀?”
開始裝無辜。
剛剛還在四處搗亂,趴在後背亂蹭亂拱,現在知道哥哥被惹毛了、事情鬧大了,就趕緊裝模作樣,仿佛剛剛的事都不是他做的。
薄靜時被虞瀾氣得心中直冒火,但看到虞瀾面頰透着緋紅,頭發亂糟糟,發卡都移了位的可憐樣,他又于心不忍了。
小時候就這樣。
知道惹哥哥生氣了,就賣乖裝可憐,反正虞瀾知道哥哥容易心軟,更不舍得兇他打他。
只要他撒嬌,哥哥可以原諒他任何事。
關鍵是薄靜時還真拿虞瀾沒辦法,因為事實就是這樣,只要虞瀾對他撒嬌服軟,他就能一筆勾銷。
更何況虞瀾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薄靜時垂下眼簾:“你覺得我在幹什麽?”
虞瀾繼續裝傻:“我不知道,哥哥,我們趕緊回家吧,外頭好熱,要中暑了。”
他還很貼心地眨眨眼睛,“哥哥你耳朵好紅,是不是也很熱?”
薄靜時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蛋,是有些燙,只不過不是被熱出來的,而是方才亂拱亂蹭,自己把自己弄成又熱又糟糕的樣子。
但是很漂亮。
虞瀾從小就漂亮,不論什麽時候。
尋常人剛蘇醒時都是最醜的,神情憔悴、頭發亂糟糟,跟流浪漢似的。哪怕是薄靜時自己都認為,剛睡醒的他十分邋遢。
虞瀾不一樣。剛睡醒的他,發絲雖亂但格外具有美感,仿佛時尚圈刻意追求的淩亂美與氛圍感,朦朦胧胧的陽光下是一張天使般的臉蛋,讓薄靜時每天睜開眼的瞬間,都是一種視覺享受。
漂亮是漂亮,作起來也很要人命。
偏偏薄靜時很喜歡虞瀾這樣。
薄靜時面無表情,冷冷淡淡地捏了捏虞瀾的臉肉,面頰起了一小片紅。
可他根本沒用力。
虞瀾嘟嘟囔囔地說薄靜時欺負他,薄靜時索性欺負更徹底,繼續揉捏虞瀾的臉蛋。
他的臉從小就軟,飽滿且富有彈性,捏起來手感特好,像一團軟乎乎的白棉花糖。
靠在牆上的虞瀾別過頭生悶氣,像一朵自閉小蘑菇:“不給你捏。”
薄靜時捏住虞瀾的下巴,把他的臉轉回來,也沒使勁,臉上的粉意就是褪不去。
注視頃刻,薄靜時語氣不明:“嬌氣包。”
這下薄靜時可遭殃了,虞瀾不搭理他,他只能想辦法去哄。
但現在的虞瀾沒有小時候那麽好騙,不是随随便便一個小蛋糕就能打發的小寶寶。
“我明天幫你寫作業?”薄靜時說,“馬上就輪到你值日了吧,我來幫你。”
虞瀾:“不要!”
“要的要的。”薄靜時自顧自道,“到時候我掃地拖地,你就坐在一邊吃酸奶。”
這還差不多,虞瀾別別扭扭道:“那好吧。但我想喝兩杯酸奶,原味跟青檸味的。”
“還上新了一個蜂蜜口味的酸奶,這個要不要?”
“要!”
虞瀾剛仰起面龐,又皺起眉頭。
他是不是太好哄了?幾瓶小酸奶就把他打發了,可哥哥捏了那麽久,他的臉肯定紅了。
薄靜時低頭看他:“還在生氣?”
“生氣。”虞瀾委屈屈地擡起眼睫,“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你還拿小零食哄我。”
是長大了,也更難哄了。
兩個人也是閑着沒事幹,好好的家不進,非要在家門口黏黏糊糊。
虞瀾被哄得實在有些飄然,在他的印象中,薄靜時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哄過他,他心中美得冒泡,表面還冷冷淡淡。
實際小虎牙都要藏不住了。
大門突然被從內打開,薄凝心臉上敷着張面膜:“你們回來啦?怎麽不進來呢,我說怎麽聽見外頭好像有聲音,又不敢确定……快進來快進來,我給你們帶了禮物。”
靠在牆壁上、正沉浸在甜言蜜語中的虞瀾吓得差點原地蹦起來:“姨姨,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不是晚上才到嗎?!
薄凝心改簽機票,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驚喜。
她剛從M國回來,給虞瀾和薄靜時帶了兩雙限量版球鞋,她不懂球鞋文化,只知道搶的人多,小男孩應該都喜歡,就讓朋友幫忙帶了兩雙。
虞瀾和薄靜時都有看球賽,但不是球迷,可瞧見球鞋上的簽名,還是震驚到了。
這真的很難買!
“我還給你們帶了神秘的禮物,小寶你先猜,猜猜是什麽。”薄凝心神秘道。
虞瀾思索片刻:“游戲機?”
“錯了,”薄凝心看向薄靜時,“輪到哥哥猜了。”
薄靜時:“樂隊簽名照。”
“沒錯!就是樂隊簽名照,小寶和哥哥最喜歡的那支。”
“真的?!”
虞瀾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他和薄靜時有幾首喜歡的小衆音樂,來自不同的小衆樂隊,薄凝心能碰到純屬意外。
其中一支樂隊在街頭表演,薄凝心和朋友在咖啡廳喝咖啡,感覺蠻好聽的,朋友和她介紹樂隊名,她越聽越熟悉,這不是虞瀾和薄靜時喜歡的那支嗎?
趁這個機會,薄凝心要了兩張簽名照。
虞瀾捧着簽名照愛不釋手,連摸都要拿紙巾擦幹淨手中的手汗。
瞧見他如此寶貝的樣子,薄凝心笑了:“他們準備下個月去西雅圖舉辦海邊演唱會,還送了我門票,你們要去嗎?要的話,我現在就訂機票。”
薄凝心正好放假。她經常這樣,高強度工作後給自己放一個長假享受生活,然後繼續高強度工作。
虞瀾:“可是我和哥哥還要上課……”
“問題不大,我到時候帶幾個老師一起,你們邊玩邊補課。”薄凝心很有經驗,“以前我和你媽媽就這樣,帶上學習資料偷偷出去玩,從初中開始,就被狂叫家長。”
“不過現在時代不一樣,學生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不去也沒關系,等你們考完試,還是能去演唱會,有的是機會。”
“而且今晚也有演唱會直播,你們可以先看線上的。”
虞瀾點點頭。
他心裏當然想去,但哥哥正在高三關鍵時期,馬上就要高考,他必須好好盯住哥哥,不能讓哥哥松懈。
尤其是哥哥還可能有了小秘密,萬一分心怎麽辦?
線上看也能看,虞瀾沒有那麽挑剔,更分得清輕重緩急:“而且他們可能會來H國,之前他們采訪有說過。”
“如果來A市就好了,大不了翹個課。”薄凝心打趣道,“或者讓我幫你們請假。”
虞瀾和薄靜時都在外頭吃過,薄凝心也不餓,她從冰箱裏拿出剛送來的點心與水果。
“最近學校有沒有發生有趣的事?”
薄靜時沒什麽好說的,學校生活很枯燥,只有去初中部給虞瀾補課的時候,才稍微有意思一些。
薄凝心聽了片刻,和班主任說的大差不差。她道:“三位一體的專業一般,後續轉專業也麻煩,不考慮,我贊成你的決定。之前我問你,你有沒有心儀的學校,國內外都可以,你沒有給我答複,現在你有了嗎?”
薄靜時不着痕跡看向虞瀾,見虞瀾看過來,趕緊收回視線。平靜道:“暫時還在考慮中。”
“那專業呢?”
薄靜時依舊沉默。
薄凝心給出薄靜時幾個選擇,并關聯未來的工作,比如可以直接管家裏的一個分公司,或者是來她這裏幫忙,股份和分成照給……又或是去虞悅那邊發展,那邊也有很多機會。
薄靜時還是沒說話。
薄凝心笑了:“我知道你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可能目前不确定。沒事,慢慢想,時間還很長。”
“那小寶呢?小寶有沒有想做的事情呀?”
虞瀾也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之前說想學編程,但我發現我也沒那麽喜歡……我很糾結。”
薄凝心摘下面膜:“糾結才能說明,小寶在長大呀。不過可以告訴姨姨,你在糾結什麽嗎?”
他們經常會進行這種面對面的交流,有時是虞悅,有時是薄凝心,她們希望能知道這個時期孩子們的想法,以及對自己的計劃。
哪怕計劃模糊、目的不明确,都沒有關系,她們會鼓勵與引導,并給出一些方案讓他們自由選擇。
她們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你們很自由,你們可以選擇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她們也會鼎力相助。
虞瀾從小的思維就很活絡,好奇心也重,新鮮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很聰明,學什麽都容易上手,但很少真正有一個事物能讓他停留。
虞瀾雙手托住面頰,薄靜時幫他別好劉海上的發卡。他小臉憂愁:“不知道以後會成為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以後的我會是什麽樣子。”
虞瀾身邊的人都很優秀,不論薄凝心家族內的人、還是他母親虞悅家族內的人,每個人都很優秀、獨立,在成年的時候就能獨當一面,在某領域有所建樹。這也離不開家中自小開始的引導。
他明确他不喜歡管理公司,在他剛上初中的時候,虞悅送給了他一個小公司,和薄靜時一起管理,讓他們管着玩兒,賺的都歸他們,虧的她來承擔。
通過這個機會,虞瀾知曉管理公司的大概流程,以及許多部門的工作內容、項目運轉。最終成績還可以,但他也确定了,他不喜歡。
薄凝心說:“多嘗試就知道了,一直嘗試,就知道究竟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了。”
虞瀾:“可萬一我失敗了呢?”
“失敗又麽樣呢?失敗又能說明什麽?失敗只能說明當下階段出現差錯,接下來調整心态,再接再厲就好。”薄凝心說,“我也失敗過很多次,情場失意、商場更失意,但只有不斷嘗試,才能知道你真正想要什麽。”
“姨姨家裏是搞醫療器械的,一開始我爸媽想讓我學醫,覺得女孩子學醫好,穩定,他們也不指望我有多大氣候。但我不喜歡,我報了計算機專業,本科計算機科學,碩士應用統計學和數據挖掘,之後博士也是這個方向……但我現在在做什麽?我在炒股。”薄凝心說,“前段時間,我剛在M國交易所敲響納斯達克的鐘。但未來我在哪裏,我也不能确定。”
“人生是流動的,世界很大,你學到的一切知識都會反哺于你。知識是工具,不是枷鎖。所以,瀾瀾、靜時,你們都不需要擔心未來,做好當下,未來自然而來到來。”薄凝心告訴他們,“我們不需要你們成為多麽偉大的人,只希望你們不留遺憾,天天開心。”
虞瀾點點頭:“我會盡力的!”
“那麽今日的家庭談話結束,我不耽誤你們休息了,我也得去倒時差……”薄凝心想了想又說,“如果晚上你們要熬夜看演唱會直播,明天早上起不來的話,記得給我發消息。”
“我五點醒,到時候幫你們跟班主任請假。”
夜晚,虞瀾敲響了薄靜時的門。
薄靜時開門後,看到虞瀾抱着枕頭,額頭劉海被發卡夾到一邊,擡起的面龐精致濕潤,撲面而來的水汽,應當是剛洗過臉。
但身上還是夏季校服,白紫色的校服與短褲,顯得他皮膚白皙細膩。
搭在門框上的手指,微微蜷縮幾分,指腹無聲在門板上敲打。薄靜時問:“怎麽了?”
虞瀾好奇地往屋內瞧了一眼:“哥哥你在學習嗎?”
“沒有。”
“那你在幹什麽?”
薄靜時把門打開,接過虞瀾手中的枕頭:“在等你過來。”
虞瀾嘿嘿地笑了,跟游魚似的鑽進卧室,書桌上的電腦開着,上頭是直播頁面,還沒有開始,但氛圍很足。
他感到有些神奇,他從來沒說過他要看直播,因為直播可以回放,他完全可以明天有空的時候看。
虞瀾不需要說,薄靜時就能知道,這就是薄靜時。
直播畫面有些嘈雜,都是一些粉絲的興奮叫喊,薄靜時把音量調低:“還有一小時才開始,要不要睡一會?”
今晚肯定要熬夜。
虞瀾搖搖頭,他怕睡着了就起不來。
他和薄靜時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臂挨着手臂,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
同學一直在彈他語音,接通後,他回答:“啊?現在打嗎?每日任務我做完了……行吧,等我幾分鐘。”
同學喊虞瀾打排位,三缺一。薄靜時距離很近,聽得到手機洩出的聲音,卻明知故問:“做什麽?”
“打排位,同學缺人。”虞瀾說。
薄靜時:“你去吧。”
虞瀾:“你呢?”
薄靜時從抽屜拿出游戲機:“給我們的農場收菜,整理訂單,順便除一下雜草,清一下魚塘和牧場。”
聽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很複雜,如果只有一個人,估計要弄好幾個小時,兩個人分工的話會快很多。
而且還是“我們”的農場。
虞瀾給同學發了個消息,表示下次再約,旋即也掏出游戲機:“我也來!”
“不跟朋友玩?”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要跟你玩。”
虞瀾說得理所應當。
最好的朋友。
薄靜時卻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将這五個字重複一遍,在心底。
坐了沒多久,虞瀾又覺得累,反正演唱會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始,他幹脆和薄靜時一起靠坐在沙發上。
沙發很大,足夠躺下兩個人。
虞瀾還穿着校服上衣與短褲,襪子都來不及脫,一只手繞到頸下枕着他,他的腦袋搭在薄靜時的肩頭。
他們戴着同一個耳機,手指在游戲機上滑動操作。
虞瀾說:“哥哥,你真的沒想過,你以後會成為什麽樣的人嗎?”
這種問題虞瀾問過很多次,從小他就向往長大,感覺長大後就會自由,随便吃小零食和小點心,沒有人管着。
可真當他長大了一點,又有了新的煩惱。
薄靜時:“我想賺很多錢。”
劃拉游戲機的手指一頓,虞瀾故意撐着身體,爬到薄靜時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是為了養我嗎?”
薄靜時回答:“是。”
薄靜時想賺很多錢,這是有原因的。
虞瀾剛上小學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但有天,他情緒低落,因弄丢了一個書包小配飾而傷心了很久。
薄靜時偷偷帶他去商場買,但他拿出所有的零花錢,都買不起一個小配飾。
薄靜時是隐約知道母親和虞阿姨家境優越,平時給零花錢也特別大方,但再大方,也不會給小孩子太多錢。
可他怎麽想都不到,他的所有零花錢,連一個小配飾都買不起。
當夜,薄靜時做了個讓大人忍俊不禁的事。
虞悅和薄凝心正在讨論股票,薄靜時跑到書房,很嚴肅地問:“養瀾瀾一天需要多少錢?”
她們訝異。想認真算,價格卻不太好算。
虞瀾從小身體不好,有專門的團隊負責配餐,吃的都是中草藥食療藥膳,兩個小朋友們也有各自的健康記錄員,平時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有興趣補課……
四個字,價值不菲。哪怕一天,都很昂貴。
薄靜時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床中央,一個漂亮的小男生緩緩坐起,臉蛋精致、皮膚雪白,像童話故事裏的小王子。
小王子當然應該擁有最好、最昂貴的東西。
薄靜時抱起虞瀾,虞瀾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哥哥你去哪裏啦?”
虞瀾還沒睡醒,抱着他的哥哥突然低聲承諾:“寶寶,我會努力賺錢養你。”
“嗯??”虞瀾意識朦胧,趴在哥哥肩頭軟乎乎道,“可,可我不是那麽好養的。”
他掰着手指算,“我很挑食,吃得也多,喜歡吃小蛋糕,太甜不甜都不行……”
虞瀾緩緩打了個哈欠。薄靜時幫他擦流出來的口水:“這麽難養?”
虞瀾卻突然急了,他努力睜大困倦的眼皮:“難養就不養了嗎?”
薄靜時抱住他說:“難養也養。”
如果是虞瀾,再難養,他也會努力去養。
虞瀾不記得幼兒園的事,但記得一部分小學的事,這件事他印象不深,但很朦胧,只記得那天的哥哥抱住他,一直重複說會養他。
虞瀾翹起一只腿,睡褲自然滑落,露出細白流暢的小腿線條,以及精致的腳踝。
他眼巴巴地看向薄靜時:“哥哥,你真要養我一輩子嗎?”
薄靜時:“不行嗎?”
虞瀾趴在薄靜時身上一直笑,後來笑得肚子疼,靠在薄靜時的胸口,伸出五指,拍拍薄靜時的手。
他慢慢将手指收成拳狀,得意道:“拿捏。”
薄靜時沒有說話。
耳機內是游戲機的音效,沒過多久,虞瀾昏昏沉沉地歪過腦袋,伏在薄靜時的身上,睡着了。
薄靜時把虞瀾的游戲機拿走,虞瀾的頭發比小時候深很多,醫生說好好調養,長大以後會變黑。
半張瓷白的臉壓在他的身上,擠出柔軟的一團,薄靜時看着看着,神情逐漸也沒有那麽冷酷平淡。
最好的朋友。
薄靜時想過,以後他參加虞瀾的婚禮時,還能給虞瀾當伴郎,他會幫助虞瀾策劃婚禮現場,接新娘時,他也會盡他所能出一份力。
之後虞瀾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會默默待在角落裏看着他,不會出聲打擾。
只要虞瀾幸福就好。
薄靜時還想,以後虞瀾的寶寶一定會和虞瀾一樣可愛,不,不可能比虞瀾可愛。
沒人比他更清楚,小時候的虞瀾有多可愛,多招人喜歡,哪怕是虞瀾的後代,也不可能勝過虞瀾。
但他會愛屋及烏,去喜歡這個小孩子。
最好的朋友。
很早以前,薄靜時就已經說服了自己,朋友的身份已經足夠。就這樣吧,最好的朋友,這個身份足夠了。
虞瀾身邊遲早會出現別人,以後還會有人代替他在虞瀾身邊。
那些兒時的記憶只有他一人記得,在午夜夢回時不斷回憶、咀嚼,像回味一場已知結局的悲劇電影。
薄靜時又會控制不住地想。
——真的足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