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一樣自由
鈴聲一響,
宋衍生穿了一半校服,就往外沖,剛跑到門外,何新宇就喊住了他“宋衍生,老謝喊你。”
宋衍生皺眉,迷惑不解“老謝喊我幹什麽。”
何新宇攤手“咱也不知道。”
宋衍生眉毛擰作一團,但是還是套好衣服去辦公室了。
辦公室裏,謝青玉的桌上攤着宋衍生的作業本,旁邊是沈顏的本。
“你看看,這兩個作業有什麽區別。”
宋衍生把頭伸過去,看了一眼,搖頭,“沒看出來。”
“你再看看。”
宋衍生象征的又看了一眼,“一樣啊。”
他嘀咕“我這再看倆眼還能看出花了呀。”
“宋衍生,你啊你,”謝青玉拿手點他“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抄個作業也能抄錯,第一題的答案抄第二題上,然後以此類推……”
“全都給寫錯了。”
“你給我趴這抄十遍!”
宋衍生震驚的喊“什麽。”
他讨價還價“主任,我回家抄吧。”
“抄二十遍都行。”
“不行,就現在抄。”謝青玉一拍桌子,一錘定音。
宋衍生不情不願,他下巴抵在桌邊,字體寫得歪歪斜斜,旁邊沈顏的字體秀氣大方。
對面的窗戶口有人在沖他招手,小聲的張着口“宋衍生,網吧還去不去了?”
宋衍生“走不開。”
宋衍生朝對面窗戶的人擠眉弄眼,“替我想個辦法呀。”
“宋衍生,你擱這兒擠眼睛,沖誰傳遞情報呢?”謝青玉背着手。
對面的男生瞬間趴下了,沈顏一摸口袋,厚厚的一沓子的錢,是她今天收來的班費。
她止住向前走的步伐,回身往辦公室去,早交早心安。
門是虛掩着的,沈顏禮貌地輕扣了一下門,喊了聲“報告。”
聽到裏面有人說進來,沈顏才擡腳,“老師,這是今天收來的班費。”
班主任正在低頭專心致志地批改作業,眼皮未擡“放桌上吧。”
沈顏“哦。”
謝青玉接了一個電話,“小欣啊,怎麽了?”
電話對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開始皺眉,“那你在家等着爸爸,爸爸帶你去醫院。”
無論在人前多麽的兇神惡煞,人後的爸爸永遠是溫柔可心的。
宋衍生先聲奪人“主任你要有事就先回家,我保證乖巧的在這抄,”他豎起三根手指“絕不偷懶。”
“你要是不相信的話,”他的目光留在沈顏的臉上“哦,那你可以找班長監督我。”
“我們沈班長最有原則了。”
“沈顏啊,”謝青玉笑得一臉和藹,“那你……”
沈顏“沒問題,反正我回家也沒事。”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反正我也不想回家。
辦公室裏的老師都接二連三的回家了,空蕩的空間裏面只剩下了沈顏和宋衍生。
沈顏單手托着下巴,随意地翻看着桌上的書籍,她在讀沈從文的《邊城》
頁面上停留着的是那段最經典的話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 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最好正當年齡的人。’
宋衍生“班長,你要不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我回去吧!”
他雙手合十“拜托拜托。”
沈顏拿他的話噎他“你不是說我最有原則了嗎?”
“所以,宋同學,我可不能毀了在你心中的好形象。”
“有這廢話的功夫,你早就寫完了。”
宋衍生晃着頭說“沈顏就是沈顏,說話永遠那麽氣人。”
窗戶外的太陽一點點的消沉下去,落日的餘晖灑滿天空,
沈顏把頭伸過去,手掌撐在桌上,去看他的本“宋衍生,這天都快黑了,你怎麽寫那麽慢。”
宋衍生回頭沒正經的說“那班長,我要是說,我故意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就是為了能和你多呆一會兒。”
宋衍生忽閃忽閃眼睛“你信嗎?”
此時的距離得很近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沈顏偏過頭去,她輕哼“我看你就是被老謝罰的輕。”
她後伸手,拿起凳子上的書包,跨上,指了指上面的時鐘,“再給你十分鐘。”
三分鐘過後,宋衍生一揚下巴“走了,班長。”
沈顏在前面走,宋衍生跟在他身後,一步一小跳,一步一小跳,他在追逐她的影子。
“班長,我抓到你的影子了。”他興高采烈地舉手說。
沈顏回了一下身,“幼稚死了。”
他也不腦,就站在原地傻樂呵地笑着,沈顏“快走吧,還要回家吃飯呢。”
兩個人的影子被月光折射到牆上,挨得很近,就好像是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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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那幾天天氣溫度很高,一下子飙升到了37,38度,地面像是被大火炙烤一樣。
腳底板子就像踩在滾燙的火爐上,白色的短袖被汗水打濕,貼服在身上。
同學們的哀怨聲,充斥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裏。
沈顏請了病假,坐在陰涼的樹蔭下,她周邊有很多人,全都是請假不能軍訓的人。
陽光被白楊樹擋着,微弱的光芒滲透在地面上,波光漣漣,一閃一閃。
坐在沈顏旁邊的是個男孩子,
那個人穿着白色的T恤,軍訓外套系在腰間,帽子往下壓,遮住了眼睛,手臂線條流暢,白色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雙腿微張着,閑散懶惰的晃着。
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清爽又不刺鼻,
沈顏若無其事地往旁邊撇眼,只是将他的輪廓看了個大概,
他的睫毛很長,
“诶,”他嘆氣,跟身邊的人抱怨“這天也忒熱了點。”
“真煩的人要死。”
旁邊的男孩“生哥,生哥,喝水,喝水。”
他擰了一下礦泉水的瓶蓋,仰着頭咕咚的一口飲下,水順着喉結慢慢滾動,
他把礦泉水瓶擰成一個麻花形,做投籃狀準确無誤地扔進了對面的垃圾桶裏。
他頭一點點往下磕,扯着褲子往上拉,拉到小腿那,腿張成八字,無聊的在那無病呻吟。
“啊,熱的要死呀,熱的要死呀。”
沈顏眉皺的很緊,旁邊緊湊的街道裏,男生在抽煙,氣味很不好聞,她難受,嗆得咳嗽“同學,要喝水嗎?”
他往她邊上挪了挪,過來跟她搭話,沈顏搖頭“不用了。”
“謝謝啊。”
他被拒了,也不尴尬,繼續說“同學,說會話呗!”
“好歹咱也是病友一場。”
另一個男生也湊了過來“對啊,無聊死了,說會兒話呗!”
“同學,你哪個班的呀?”
“同學,你叫什麽呀?”
“同學,我叫宋衍生,宋就那個唐宋元明清的宋,衍生就是那個繁衍生息的衍生。”
沈顏把頭轉過去,軍訓這幾天臉曬得有點黑,臉頰紅撲撲的,她有氣無力的說“不好意思啊,同學,我是真難受,沒勁兒講話。”
“所以請不要跟我講話了,好嗎?”
她性子冷淡沉默,拒人千裏之外。
沈顏眼睫往下壓,昏沉的想要睡覺,小狗受了傷,委屈地垂着眼睛“哦。”
他聽話的說“那我不講話了。”
宋衍生慢慢的挪回自己的位置,低頭摳着自己的指甲。
軍訓一連幾天,他們都坐在一起。中午的溫度更高了,熱的人心慌,宋衍生好像犯了低血糖,整個人都蔫兒巴了。
“同學,我朋友犯低血糖了,你們這有沒有糖?借一個。”路魚挨個找人借。
沈顏從兜裏摸出一顆糖,緩緩開口“我有。”
她主動搭話“草莓味兒的棒棒糖,不知道你同學吃不吃得慣。”
路魚很自然大方的接過,道了聲“謝謝啊,同學。”
“沒關系,只是湊巧帶了而已。”她說“正好你朋友需要而已。”
就是剛剛好。
路魚無話,可以說無言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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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結束後的幾天,沈顏被選為新生代表站在臺上發言,
其實她也覺得挺迷惑的,自己軍訓七天就請了六天半的病假,實話實說,她其實是裝病的。
沒想到居然在1000多人中被挑選成了優秀學生代表,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沈易烊為此還調侃她“沈顏,你真是踩了狗屎運,能夠做為新生代表發言。”
沈顏睫毛向下壓了壓“我也納悶,”
別人想要的榮譽,她輕而易舉的可以得到,可是沈顏卻毫不在乎。
所有東西都是虛的。
她梳着高高的馬尾辮,站在臺上高聲闊談“站在這裏非常榮幸能夠代表全體師生發言。”
“人們都說高考就像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樣,而我要說,”
她也開玩笑“此話不假。”
所有人都在底下笑,宋衍生看着沈顏,失了神,路魚撞了撞他胳膊“那個好像是給你草莓棒棒糖的女孩。”
路魚發出感嘆“丫的,長的還怪好看的。”
宋衍生也認同了點頭“是,是挺好看的。”
軍訓結束後,沈顏的皮膚狀态又回來了,又白又嫩。
沈顏自信從容,她的嘴一張一合
“高考從來不是人生唯一的答案,也許它是最好的一條道路,但是,不是适用于每一個人。”
“我們只求問心無愧就好。”
她說“做人對得起自己就行。”
那年的夏天,蟬鳴聒噪,蚊蟲叮咬,氣溫高升,就那樣一個普通平凡的夏天。
他遇見了她。
十六歲的宋衍生,遇見了十六歲的沈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