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早晨,天兒特好,空氣微涼,陽光不錯,照在身上一層暖意。我在院子裏伸完胳膊踢完腿,肚子一陣叽咕,突然想去吃東大街那家什麽樓的水晶包子,上次半夜出門完辦事,回來的時候剛好翻過人家廚房,聞着那陣香可饞壞我了,一直想讓春小哥幫我打包回來的。可惜春小哥貴人事多,不是故意忘就是真的忘了。你說差遣春小哥的家丁?他的家丁全是老媽子老爺子,俺不好意思……
去找春小哥,宅子裏找了一圈,沒人,怕是進宮值勤去了。
忽覺肚子裏那條饞蟲今日活動異常,動得我實在心癢癢。有點憋不住,還是想出去走走。因為怕被人監視,最近我出門辦事,幾乎都是半夜摸出去的,白天壓根兒就沒見過光,實話實說,這種夜生活過多了,是個人都憋得慌了。
趴牆頭掃描一下環境,咦,堵後門的那堆姑娘離奇地集體消失了。後門對出的巷子口,時常有人裝成叫花子,小攤販之流朝這邊縮頭縮腦的,今兒半天也沒見他探一次頭。奇哉奇哉!
三七多少來着,我也不管了,先出門放風才是首選!
出門鳥出門鳥~天清地爽,老子悶了半個多月,此刻只覺一股氣流從頭皮通到腳底板,混身十分自在。連街邊賣棗糕的老兩口吵架都覺得喜慶……(越洋同志真的是憋瘋了。)
老太太一邊揪着老爺子耳朵罵着什麽死老鬼,一把年紀了還敢有花花腸子之類,一邊還不忘換個笑臉對我招呼,小哥,來兩塊棗糕麽,又好吃又爽口,嘗一口包回頭。
我呵呵一笑,你們吵完先,我下次再來,直奔我的水晶包子去了。
吹糖人的攤子,貨在人空,還想買點托人帶給小姬呢。
糖人攤子旁邊一家布店老板踮着腳,朝大街的拐角處張望,拈拈着小胡子砸巴兩下嘴唇,如饑似渴的表情。
有啥好看的呢?環顧大街上,發現,人人(男性居多)都在朝那方向張望,脖子伸得老長,确實如魯迅先生描繪的那般,像極伸長了脖子的鴨子……忽然懷念起以前大學門外某家店,店名“久久鴨脖”,很是形象。
好奇心催動下,于是我也伸長了脖子,朝大家的視線方向邊走邊望。
拐角的鋪子,是咱的地盤,“陽春信”專賣店。
店外面的空地圍滿了好幾十層的人,水洩不通。生意這麽好?心裏一時大喜!可不對呀,大家都是伸長了脖子,只站着觀望,絲毫沒有搶購的熱情。同志們,你們在搞毛啊!
我費力的擠進了人群,伸長了脖子,還是看不到裏面怎麽回事。
“兄弟,裏面出了什麽事了?”好奇地問旁人。
那兄弟轉過頭,一臉驚喜:“那個,那個……”,那個了半天,不知道怎麽表達,只好用雙手在胸前劃了半個圓弧,吞了下口水,好不容易鎮靜下來:“他奶奶的,我老婆要是有那一半大就好了……啧啧啧!”
這哥們兒說話挺含蓄,手勢卻很下流。下流得老子天靈蓋一個閃亮,往前擠進去了!
後面的人推推搡搡,順勢把我推到了最裏層,可不知背後誰那麽大力氣,推得我一個沒站穩,飛撲了出去,人群裏衆聲嘩然……眼前晃出極其壯觀的一片雪白,腦子裏也閃過一個頗下流的詞——“波霸”!
眼看我的臉就迎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半路“蹭”地殺出兩片壯碩的胸肌,我還沒反應過來,砰地一聲,眼前一黑,就只覺着鼻子開始發疼了。
人群裏衆聲齊“唉……”。
一邊說對不起,一邊從那兩片壯碩的胸肌跟前站穩,鼻子一酸疼,一股熱流傾瀉而下。手一抹,見紅了!
“喲,越洋公子啊,好久不見!一見奴家到是相當猴急嘛!”
我捂着鼻子,咪着還布滿星星的眼,盯着從猛男身後閃出的紅衣女人,低胸的衣服,波濤蕩漾,再次激發了群衆的“嘩……”。
得了,雞也雞凍過了,鼻血也流過了,啥也別說了,我知道我遭遇大胸門,不,是烈火門了!這個半露酥胸的女人,沒讓我覺得很上火,卻讓我覺得挺冰涼,冰凍三尺的冰涼。
丫的信陽春,讓他查人家,毛沒查出來一根,卻反被人家直接找上門了!啥技術啊!
東大街鳳味樓臨海廳,晶瑩剔透得能看得見蝦仁的水晶包擺在我的面前,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食欲的存在了。
對面,波霸的主人——韓君賢同志不緊不慢地喝着茶,時不時瞟我一眼。她身後,四名露胸猛男筆挺地站着,堅定如磐石,威武如城管。
我仰着頭,鼻孔裏堵着兩條手帕正在止血。
“韓大姐不遠千裏,從大雅飄洋過海到淡月,相逢重遇,在下卻失禮到如此,實在愧疚。”
大姐茶杯一放,輕笑一聲,臉上寫着一個詞,嚴肅。
“得了,跑江湖的人,吃不慣文绉绉的腔調,有話我就直說了吧!越洋兄弟,我拿你當自己人,還相贈了烈火令給你,希望你能信得過我,大家也好當個朋友。你卻反而找人來尋我的是非,你自己說說,你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我從鼻孔裏抽出止血的手帕,“韓大姐不也在查我麽?有什麽結果麽?”
韓大姐忽地呵呵呵笑起來:“樊浚你這死小子,消失三年,一回來怎麽這副裝神弄鬼的死德性……唉,我說,你騙那群家夥就算了,騙我做什麽?”
得了,這話題又回到原點上來了。
“呃,大姐,你真認錯人了。”我加重了語氣去強調:“我叫羅越洋,跟那位樊浚有過一面之緣,說實話,真的,從外表上看,我跟他的相像程度連我自己都吓到,可大姐,我打包票,我真的不是他。”
“嘿,你不是他,那你查我做什麽?”韓君賢眉頭一皺:“你不是他,你能當上太子傅?對了,你還能跟樊汐那眼高過界的小子相處得好好的嘛!要不是樊浚,九王能無緣無故通輯你?”
大姐你查得可真細致,春小哥,再看看你那爛技術,你也查得出手……
“這裏有些事我是做過,可我真的不是樊浚……這裏發生的事,也真的是湊巧得莫名其妙,就跟你我現在因為這張臉皮而認識一樣湊巧!”
“我總覺得是有人欺負你了,不讓你講實話。”韓大姐皺着眉頭盯着我,表情讓我想起我們的宿管阿姨,渴望想聽八卦,又擺着一副正經的臉譜。
我笑了起來:“大姐怎麽會對這種事格外上心呢?”
“你別管那麽多了,你小子給老娘老實交待,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邊又說樊家兩兄弟已在回京的路上,這邊又說太子為太子傅跟來淡月了,你又突然冒出來到是怎麽回事,這線索亂七八糟的,老娘都快急死了!韓啓書那死呆子,一問他什麽都說不清……”
“咦……韓啓書是你什麽人?”我驚覺。
“他是我胞弟,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慚愧。沒認清韓啓書這個大嘴巴的真面目。“雖然我跟他是拜把兄弟,但他家的事,我是一向不過問的。”
我家的事他到是打聽得挺清楚。
“奶奶的,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大姐嘀咕了一句,忽地臉色稍霁:“羅兄弟,既然你是啓書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都是一家人,咱把話攤開講好不?你到底是誰,如果不是樊浚又怎麽做到大雅的大子傅的?還有,你為什麽找人查我?放心,姐絕對不會對你做什麽,只是想弄清楚情況。”
我沉思一下:“那行,不過話有點長,我得慢慢說。小二,先拿兩盤瓜子,幾位大哥,先坐下,一起邊吃邊講,我們吃着你們站着,看得我有點心慌。”
“話說,故事是由一條手工精細的內褲開始,不,确定的說是條泳褲……叭啦叭啦……”我重操“三藏”的舊業,摻雜着廢話,滋潤着關于我自己的八卦……
八卦從上午持續到了中午,沒完,又吃了一頓,繼續八,八到了下午日落西山之際,正準備點晚餐的時候,廂房的門被人一猛腳給踹掉了!
喲,好給力的一腳!
擡頭一看,春小哥威武……
大姐看了一眼,卻沒管他,拍着我的肩繼續前話:“越洋兄弟,請節哀,我也不知道樊汐這小子是那麽混帳的玩意兒,你要實在沒個依靠的地兒,來我這邊也不妨。這麽好的男人他們不珍惜你姐姐珍惜你。要不這樣,你從了我吧,當烈火門主夫怎麽樣?……”
一口茶嗆得我半死半活。
春小哥站在門口臉色鐵青,半晌,才聽着他咬牙切齒的說:“聽店裏人說你被綁架帶走了,還以為你遇到什麽危險了,沒想到,兄弟你卻在這裏風流啊!等倩倩知道……”
“不用等了,我已經知道了……”春小哥身後,飄出來跟幽靈一樣陰森的倩倩。
此刻,韓大姐正跟我勾肩搭背,好不親昵,姑奶奶嘴裏還繼續說:“等你做了我烈火門的男人,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不比做皇帝差。”
倩倩的表情冷得更僵,坐到我旁邊的位置,與韓大姐一左一右夾着,讓我想起了三明治中間那片單薄可憐的火腿腸,肉夾膜裏被拍得碎碎的肉絲兒……
“羅越洋,你腐就腐了,彎了的我也認了,你難道也想像古人一樣三妻四妾、三宮六院、男女通殺,技能全開啊?”
“不敢……”左肩被韓大姐的虎爪給鉗着,右腿被倩倩的手給掐着,拿着茶杯的手也痛得一臉扭曲。
淚眼看着春小哥,指望他給說說情,搭救兄弟一把,可那小子站在倩倩身邊,斜着眼看着我怎麽個死法。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牙一咬,茶杯一放,用盡了力氣大叫:“小二,再添兩菜,順便多加兩雙碗筷!”
痛的時候,喊出來,果然要舒服點。
小二戰戰兢兢把菜跟碗筷端上來,盯着那扇被春小哥卸下來的門板,欲說還休。
我朝他擠了個笑容:“那門先幫我挪過去擋一下,注意,樓下守着,別讓人上來,爺幾位有話要說。要是有一個人上來了,我就不給錢啦!你要看好了,我不但賠你門,還多加點賞錢!”
“看不好,我還砸了你家店!”韓大姑奶奶也跟着撂了句話。
小二點頭如雞仔啄小米兒,立刻照辦,明顯比官僚慣了的春小哥會辦實事。
“啊,到此為止,這間屋裏,人都到齊了啊!”我拍拍手上的花生屑站了起來。
其實深知手上還沒多籌碼的,這次不得不拼死梭哈一次了。贏了,我就發了,輸了,就死定了!
我整理好衣袖,朝韓大姐一作揖:“越洋拜見烈賢皇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