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蔓做為一個局外的旁觀者,是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切。
隔着一個實驗組,就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在不少的人被吓的往後退的時候,江哲幾乎是想也沒有想的就沖了上去。
怕嗎?
想來江哲心裏也是有些怕的。
那是刻在了人類基因裏面的,對火的恐懼,對災難的規避。
但他還是沖了過去,沒有猶豫的。
大抵是,比起害怕災難,更害怕自己喜歡的人受到傷害吧。
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在她轉過頭的時候,眼看着他沖了過去,看到這一切的溫蔓心裏是動容的,也是感動的。
為別人的愛情而動容,為別人的愛情而感動。
……
在與江哲分別之後,白可去了食堂,溫蔓則返回實驗室去取落兩人落在那裏的東西。
實驗室的走廊是曲折的,在沒有班級上課的時候總顯得有幾分空蕩蕩的,有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拐角走進實驗室的時候,意外的看到裏面還有人。
溫蔓在踏進實驗的時候,下意識抽回了腳步站在了外面。
“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
“真是大家說的,班班是塊萬能磚,哪裏需要搬哪裏。”
裏面傳來女生俏皮的聲音,是班裏的化學課代表範燕春,留下來的兩個人正清理着實驗室的殘場,将燒着的東西清理好,再一一将試劑歸位。
蒲冬聽到這裏笑了,卻沒有多說什麽。
溫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躲起來,她明明只是來拿東西的,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走進去,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現在實驗室裏。
她又不是來做賊,幹嘛要偷偷摸摸的?
溫蔓皺起了眉頭,很不喜歡自己這樣的行為,正準備從背陰裏的角落裏走出來,往實驗室裏走去,不管怎麽樣,先把自己和樂樂落下的東西拿走再說,無論是筆記本上的重點還是實驗課的作業本,晚自習的時候可都是需要的。
想到這裏,溫蔓正準備邁出一只腳。
範燕春将東西擺好後,像是閑聊一般若無其事的随口問了一句,“班班,問你個事。”
蒲冬正将試劑瓶裏發黃的标簽換下,“什麽事?”
範燕春笑眯眯的問,“班班有女朋友嗎?”
蒲冬換好标簽後,正準備将試劑瓶将進櫃子裏,聽到這個問題後一頓。
蒲冬望了她一眼,“為什麽這麽問?”
範燕春笑着說,“好奇嘛。”
蒲冬似乎有嘆了一口氣,“都高三了,你們還在想什麽?”
範燕春聽到這裏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有些狡黠,“這麽說,果然還是有女生向班班你表白的喽。”
蒲冬沒有回答,只是擡手關好了玻璃櫃子。
範燕春好奇的圍過來說,“三年了快,隔壁班的單琳都能換了三十個男朋友,班班,你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嗎?”
蒲冬有些無語的望着眼前的女生。
他這下能肯定了,這妹子就是單純的八卦。
範燕春眼珠子骨碌一轉,“難道班班你有男朋友?”
蒲冬:“?”
蒲冬合上的化學練習冊,說,“我現在肯定作業還太少了,今天晚上的晚自習我會向老師反映一下這個情況,給大家一起加個餐。”
範燕春震了震,“難道班班你真的有男朋友!”
顯然,比起晚自習“加餐學習”,這個事情的沖擊更大。
蒲冬忍無可忍,“沒有!”
範燕春眼珠子一轉,“那就是有女朋友了?”
蒲冬望了她一眼,“沒有。”
範燕春像是嘆了一口氣,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蒲冬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腳步正在走出實驗室的時候,卻聽到範燕春笑眯眯的對他說道,“那班班,我追你怎麽樣啊?”
隔着一面牆壁。
如果說之前溫蔓沒有進去是她自己莫名其妙,但現在,她如果再進去的話,就是自己自讨沒趣了。
溫蔓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轉身離開了。
隔着一面牆壁。
蒲冬的手已經搭在了實驗室的門把上了,但在聽到範燕春的話後卻硬生生的停了下來,轉過頭望向了她。
蒲冬在高中呆了三年,對班裏的幾個女生早就算得上了若指掌,班裏有一小撮女生是一向紮頭在題海裏不問世事,還有一小撮女生則是性格比較跳脫,很外向,很大膽,講起葷段子來大膽到甚至能把男生唬住。
後者的女生其實相處起來會更加的容易一些。
包括現在。
蒲冬輕笑了一聲,對她說,“不能。”
範燕春也不氣餒,甚至完全沒有被拒絕的傷心難過,只是撇了撇嘴,眼神裏卻有些壞壞的問他,“為什麽呀,我可是第一次向男生告白,班班你是不是也要給我個拒絕的理由?”
蒲冬忍不住笑,“你第一次向男生告白?”
範燕春說,“是啊。”
蒲冬直接戳穿她,“江哲都能被你的話鬧的臉紅,你第一次向男生告白?”
不止江哲,謝心澤都能被這妹子給唬住。
範燕春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臉竟然一紅,輕咳了一聲,“那個……那個是那個嘛,這個是這個嘛……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媽的,太放飛自我,男神面前矜持的人設也立不住了。
範燕春在其它男生面前确實挺嗨的,但在蒲冬面前一直都很收斂,乖乖巧巧的,奈何男神長了一雙監視器一般的眼睛,教室裏的每個人都一清二楚。
麻了。
範燕春憋了一口氣,說,“這不都高三了嗎,在不說都沒機會了。”
蒲冬望着她。
眼睛裏還有掂量着,她到底是在八卦,是在尋他開心,還是在說真話。只在低頭思忖了一會兒後,擡頭望向了她,說,“謝謝,但我的答案還是不能。”
範燕春這下是真的嘆了一口氣,事實上她自己心裏也沒多大的把握。
雖然在說的時候,心都提到嗓子眼裏,但真的捅破了,說清了,反而像是心裏的那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覺得徹底輕松了的範燕春一跳一跳的走了過來問,“為什麽呀?”
蒲冬望着她,那雙眼睛自始至終都是理智的冷靜的,只在低落下來的時候,見着眼裏的光芒隐隐的閃爍着。
有些許不同于理智之外的色彩。
那是在想起一個人的時候,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時,不由得的溫柔了眉眼。
就像是被微風緩緩拂過的紗簾,輕柔的,安靜的。
無比的溫柔。
蒲冬說,“雖然還不是女朋友,但我心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從實驗室出來後,溫蔓沉默的繞着操場走了一圈,心裏也說不上什麽,也沒有什麽難過,只是覺得有幾分空蕩蕩的,有幾分茫然。
就像是一顆心不知道要如何安放,最終只得在空中漫無目地的飄浮着。
東西沒有取回來,溫蔓在後知後覺後有些懊惱,吃晚飯的時候也有些走神,被白可叫了幾聲才反應過來。
白可喝着奶茶一臉茫然,“蔓蔓?”
溫蔓回過神,“啊?”
白可喝着奶茶歪着頭問,“蔓蔓,你怎麽心不在焉的?”
溫蔓說,“我在想落在實驗室裏的東西,想着一會兒取回來。”
白可說,“一會兒其它班要上實驗課呢。”
溫蔓怔了怔,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是我的問題。”
白可一臉茫然,“沒取回來就沒取回來,大不了明天問問老師嘛,今天晚自習又不是化學晚自習,我記的是數學來着。”
數學。
本以為結束了一天的噩夢,沒想到晚上還要繼續煎熬。
雖然在宿舍裏洗完了頭發洗完了澡練了個早來教室自習,但是高三的壓力,讓溫蔓也覺得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對她不怎麽擅長的科目。
翻開了課本,總覺得上面的題目每一道都是腦細胞的粉碎機。
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翻開了一頁,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溫蔓怔怔地擡起了頭,看着蒲冬不知道何時來了教室,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想到實驗室裏的事情,溫蔓望向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他們,确實沒有什麽關系。
也一直沒有什麽交集。
蒲冬望了她一會兒,伸手将東西遞給了她,“你落下的東西,實驗室裏,我正好看到了就給你帶回來了。”
溫蔓恍然回過神來,“哦,謝……謝謝。”
蒲冬在一旁站了一會兒,見她不知道為什麽神色像是有些恍惚的樣子,最後還是直接開口問她,“最近課程比較繁重,你感覺怎麽樣?”
溫蔓說,“還好,我還能應付。”
蒲冬點了點頭,“那就好。”
溫蔓點頭,“嗯。”
“……”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似乎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在學校裏,在這樣一個教室裏,在這樣人來人往的環境裏,在十數十數的同學面前。
于是,蒲冬坐了回去,在離開的時候給她留下了一句話,讓她有不會有就去找他。
溫蔓點點頭。
又是一夜晚自習過去,上自習課的數學老師依舊是之前挪個老師,寫板書的依舊是蒲冬,講課題的少年依舊是沉穩自若泰然處之。
夏日的白襯衫穿在了他的身上,很是清爽,尤其是在晚風微微吹起的時候。
他是耀眼的,也是矚目的。
溫蔓原本以為自己會難過,在聽到他說自己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但那一瞬間,與其說是難過的話,更多的是一份感情無處安置的空蕩與茫然。
大概,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兩人不是一個世界的的。
這樣耀眼的他。
夏日的風是溫柔的,帶有着少許的微涼,輕輕的拂去了幾份暑熱,讓人隐隐覺着秋涼已經到來,不覺着加起衣服。
溫蔓一直是理智的,她也一直認為自己能夠接受一切的變化與結局。
就像那一次親耳聽到蒲冬說自己沒有女朋友一樣。
聽到,他們兩個人沒有關系。
但是直到有一次周末去自習室時,看到蒲冬正在給一個其它班級裏的女生講題,看着他低着頭,拿着那一支三色的圓珠筆在草稿紙上走着的時候。
一分為兩的區塊。
左邊,是黑色圓珠筆完整的複寫。
紅色的圓珠筆是删減,标注出繁瑣的解題步驟與錯誤公式和邏輯誤區。
左邊,是藍色答案的更正與批注。
中午了,在所有人去吃飯的時候,溫蔓久久地站在了那一個課桌前面,伸手拿起了攤在上面的草稿紙,在看到那一頁的草稿紙上熟悉的黑紅藍三色解題。
……
“我無法容忍,他将對我做過的事情,對我的好,重新向另一個女生再做一次。”
“我無法接受,蔓蔓。”
……
那一天,林思樂紅着眼睛對她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