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去往醫院的路上,沈遇斯沒跟江期說過一句話。江期一直在強調只要自己休息一下就好,然而強調的多了,反而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其實,他就是心虛了。
最終,他在沈遇斯兇狠的目光下閉了嘴,捂着肩膀拘謹地靠在一邊,像只待宰的羔羊。
接近下班時間,看診的病人相對少了一些,江期老老實實地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看沈遇斯站在不遠處打電話。
十分鐘後,有護士帶着他們直接上了三樓,在骨科診室挂了號。
江期瞥了一眼,還來不及看門口醫生的名字,就被帶進了診室。
主治醫師看起來很年輕,架着一副眼鏡,戴着口罩坐在電腦後面敲了兩下。聽到開門的聲響擡眼看向門口,一見到他們就笑起來,“還真是江哥!”
他摘下口罩,江期一見到他的臉,頓時大笑兩聲,朗聲道:“戎馳?”
“對啊!”他起身從桌後走出來,“剛才沈哥給我打電話,我還以為聽錯了呢!”
兩人還想寒暄,這時卻被沈遇斯的咳嗽聲打斷,他看向戎馳,示意他先辦正事兒。
“啊,對,先看看,怎麽回事兒?傷哪了?”戎馳立刻回到正事上,看向他捂肩膀的手。
他讓江期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掀開衣服,仔細觀察他的肩膀,有些紅腫,表面上看不出什麽,但看他的神情,似乎挺疼的,于是道:“拍個片兒吧!”
江期一聽,連忙擺手,“用不着,我養兩天就好了,老毛病了,在國外就這樣。”
戎馳沒說話,而是看向沈遇斯,他看明白了,這事兒得沈哥說話才行。
沈遇斯當然不會就這樣聽江期的,朝戎馳揚了揚下巴,“開單子。”
戎馳立刻應,“好嘞!”
江期:….
拍片子前,江期還不死心地勸他,要不就這麽算了,但沈遇斯鐵了心似的,連推帶搡地把他摁在機器的床上,惡狠狠地說:“別廢話。”
江期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感受到他執着的目光,頓時不知所措,眼一閉,就等死期。
鐵門緩緩合上,沈遇斯靠在外面等候區的牆上,腦海裏都是他忍痛的樣子。肩膀上的傷像舊疾。排球這項運動,被球打中的概率太大了,也很平常,按理說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除非他的肩膀之前受過傷。
他想起秦玉姣跟他說,江期不打排球了,當時以為是其他原因,現在看來并不是那麽回事。
也許是他不得不放棄排球。
他抹了把臉,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沒一會兒,門開了,江期從裏面走了出來。嘶的幾聲,看來還是很疼。
回到診室,戎馳看着電腦傳來的片子,心下一沉,表情就沒收住。
江期不敢看沈遇斯,巴巴地望着戎馳,“我是不是真沒事?”
戎馳輕咳了一聲,覺察出他不想讓沈遇斯知道,然後擡眼看站着的人,“沈哥去開個藥。”
江期在一旁附和,沈遇斯卻不吃這一套,冷着臉說:“說完我再去。”
兩個人互相瞅了瞅,見徹底支不走他,戎馳也不墨跡了,直截了當地問江期,“江哥,你肩袖損傷很嚴重,大約什麽時候開始的?”
江期頓了頓,嘆了口氣說道:“在國外的第三年就不打排球了,那幾年訓練強度大,損傷不可避免,到後來就不行了。這麽算來六七年前吧!”
戎馳默不作聲,他也是打排球的,知道他所謂的強度那真是非人一般的訓練了。他瞄了一眼沈遇斯,見他臉色不好,但一直看着江期,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當年兩個人忽然分道揚镳,那個破學群雖然還在,但已經很久沒人在裏面說話了。他們後來重新組過新的群,沒了這兩個人都不是原來那味兒了。
連文樂每次都要罵兩句,好好的朋友圈就這麽散了。不過前幾年因為一些事,他跟沈遇斯聯系得近了,雖然知道他改了名字還挺意外的,但叫習慣了也一樣,人沒變就行。
連文樂知道他們倆一直有聯系,他偶爾也會旁敲側擊打聽一下,這回江期回來,他還不知道,等知道了準保要挑理。
“做手術了麽?你的過往治療病歷我這看不到。”
江期搖了搖頭,“一直保守治療。”
“那還是保守治療吧!我給你開點藥,每天要塗抹,一周兩次來我這裏做治療,還要穿肩臂吊帶,右臂不要活動,這期間就麻煩沈哥多看看,如果恢複不好,我建議還是手術。”戎馳叮囑完,這才開單子遞給沈遇斯,“交錢去吧!”
沈遇斯聽完心裏五味雜陳,瞥一眼毫不在意的江期,還是接過單子去交錢了。
診室就剩江期和戎馳兩人,戎馳這才開口問:“挺嚴重的,為什麽不做手術?”
江期笑笑,“哪有,我那些年恢複挺好的,只不過今天手癢打了一會兒,被球拍了一下,就這樣了。”
戎馳沒再說其他,扯了些別的,就繞到了連文樂身上,他倆現在感情穩定,連文樂打了兩年職業,最後止步于全國八強,徹底沒心氣兒了,在市裏開了一家業餘的球館,什麽項目都有,這兩年幹得風生水起,生意起來了,腦子還沒起來。
“你和他經常聯系?”江期問戎馳,看他倆說話挺熟,剛才估計電話也是給他打的。
“嗯,我填高考志願時,是沈哥給我的建議。”戎馳家裏條件一般,排球不是出路,他成績不錯,考醫大綽綽有餘。
“真沒想到。”江期有些意外,兩個悶葫蘆竟然也能聯系上。
戎馳頓了一下,忽然問:“哥,你是不是喜歡沈哥啊?”
江期聽後啊的一聲,眨了眨眼睛,驀地笑了起來,“看出來了啊?”
“多明顯啊!”他們這圈人,可能就連文樂一根筋的看不出來,天天喊着餘安叛徒,江期可憐之類的。
“上學那會兒就….”他害羞似的嘿嘿一笑,沒說太明白,“你懂得。”
“那你加油!”戎馳朝他挑了挑眉,就聽江期說:“我親自跟連文樂說回來了,要不得挑我理。”
“懂!”
兩人相視一笑,沈遇斯就在這時推門回來,手裏提着一塑料的東西,他看着戎馳把吊臂給江期穿好,又聽了一陣囑咐才離開。
回到車上,江期已經不如來時那樣拘謹害怕,反而心情松快了些,覺得這件事讓沈遇斯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
這會兒肩膀的疼痛緩和了些,于是他問:“去哪裏?”
沈遇斯瞥了他一眼,“去你家。”
“好。”江期答應得很痛快,心裏卻琢磨其他事。
江期的公寓在十六層,一梯一戶。
他買的這套房子三室一廳,面積趕上沈遇斯那套兩個大。江期的指紋一按,門咔噠就開了。
沈遇斯左右看看,沒瞧見宋傾裏,江期解釋道:“平時她住校。”
他這才安下心來,把手裏的藥放在茶幾上問他,“家裏有吃的麽?”
江期才回來兩天,超市也沒來得及逛。他問不出什麽,索性自己去冰箱那看,都是一些速食,戎馳有交代過,江期這些天要吃得清淡些。
他穿上鞋又要走,江期本來在磨蹭着脫衣服,見狀連忙跟上去,神情看起來有些失落,低聲問:“你要走了嗎?”
沈遇斯腳步一停,側頭看他。從在醫院到現在,其實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很好,不管江期怎麽輕松地調和氣氛,他始終就是這樣冷冷的。
“回家。”
江期摳着沙發的牛皮面,指甲摳得生疼,但想不到任何理由攔着他。
“那你….”
“我一會回來。”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江期後半句路上小心的話旋即就咽了回去。
他揚起嘴角,高興地說:“那你早點回來。”
“嗯。”說完後,沈遇斯打開門走了出去,屋子裏就剩下江期一個人。他拿出手機,給宋傾裏發了一條消息:你周末也別回家了,哪涼快哪待着去。發送完後,又轉了2000塊錢。
沈遇斯回家收拾了一個行李箱,把常用的東西都帶着,然後去了一趟禦園附近的超市。
再次回到江期家時,已經快七點鐘了,他理了理心情,按了門鈴。
江期的腳步走得急,門一開,他看見站在外面的沈遇斯,腳邊還有一個行李箱,外帶他手上的塑料袋。
他先是一怔,随即反應過來,臉上的神情又驚又喜,“你這是要…”
“這兩天我照顧你,你妹妹是個女生,到底還是不方便。”
“對!這小丫頭周末還不回來!說是要出去玩,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江期一邊哭訴,一邊作勢要接他手上的塑料袋。
“不用了,你坐着吧!”他撥開伸過來的手,自己提着東西走了進去,換上拖鞋,問他,“我住哪間?”
江期指向挨着他卧室的那間,“我幫你整理吧!”
沈遇斯瞪了他一眼,“你老實坐着。”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半晌,然後又問:“衣服為什麽不換?”
說到這,江期瞬間苦着臉,“我換不上。”事實上,從沈遇斯走後,他就在嘗試換衣服,結果連身上的T恤都脫不掉。
沈遇斯沒說話,似在思考什麽,他推開卧室的門,撂下話來,“知道了,穿着吧,先吃飯,洗完澡我給你換。”
他說完,拖着行李箱就進了次卧,留下一臉怔愣的江期。
片刻後,他忽然回過神,琢磨他的話。
他什麽意思,是要給我洗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