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與微風

第 43 章 思念

思念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大火瞬間席卷着整棟別墅,連帶着高壓線的斷裂,爆炸聲在火光中響起。

房梁,牆壁,高壓線倒塌,連帶着大火的蔓延,地上的花花草草已經變成了焦土。

消防車與警察車在火光中若隐若現,一輛客車緩緩停在馬路上,許慈微幾乎是一刻都沒有怠慢,越過人群,直接沖了上去。

卻被秦舟一把攔住了,“很危險!”

“不要……不要……”許慈微想掙開秦舟的胳膊,眼眶中的淚水不停打轉,“別碰我!別碰我!我爺爺的遺像還在裏面……秦舟我求求你了松開我好不好……”

秦舟死死抓住許慈微的胳膊,怒道,“來不及了!你就這麽想死嗎?!”

“不要……不要……”許慈微哽咽道,“我求求你了……松開我好不好……”

人群都将目光投了過來,都在惋惜,沒有人覺得許慈微現在的樣子很卑微,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

可許慈微是一個連海都沒去看過的貴公子。

大火連燒了6個小時,警方正在全力調查起火的原因,将人群都疏散後,滅完火之後,許慈微不顧警方的阻攔沖了上去。

“等等——!會有爆炸的風險!”其中一名消防員想上前攔住他,已經晚了,高處的電線脫落擦出了大量火星。

爆炸聲再一次響起,滾燙的熱浪沖出,所有人下意識擋住了臉。

“救護車!醫療人員呢?!”秦舟上前一步,然而沒有一個人回答,他怒道,“我再問最後一遍!醫療人員呢!他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辛苦的大半輩子都白幹!!”

“秦先生。救護車來了。”一個貴婦連忙說道。

幾輛救護車由遠及近,醫療人員快速下車,每個人都步伐匆匆。

“人呢?又沖進去了?”蘇意欽問道。

秦舟斂了神色,點點頭,“拜托你了,我去找梁若景,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能這麽過去的。”

蘇意欽應了一聲,快步往裏走去,大片大片的濃煙緩緩升起,心底猛然一沉,心髒開始不停地抽疼。

“微微?微微……?”蘇意欽在一片廢墟之上喊道,“慈小微……?”

蘇意欽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這片土地他很熟悉,幾乎找遍了許慈微可能出現的每一個地方。

噴泉沒有,公園也沒有,甚至連老宅院子裏被燒焦的銀杏樹下也沒有。

在哪啊……你到底在哪……?蘇意欽步伐沒有停留,直到在一處低矮的牆面後看見了一只慘白的手。

蘇意欽快速跑了過去,将許慈微撈起,身上是大面積的燙傷和炸上,他伸手抹去許慈微臉頰上的灰塵和血液,抱着他往外走。

耳邊的聲音很朦胧,有哭聲,還有醫護人員的搶救聲,而這些東西又像走馬觀燈那樣顯現而出。

“脈搏太弱了,吸入大量濃煙導致的昏厥,呼吸道可能……受到感染了……身體上有大面積的燙傷和炸傷,頭部也受到了大量的創傷,需要進一步的檢查,家屬先別擔心,現在正在搶救。”

“張醫生!張醫生!患者現在吐出大量黑血,可能患有胃潰瘍。”

“好的。我知道了。”

進出的護士和醫生,以及在搶救室外等待不安的家人,朋友。

“沒事的……”許安瓊攬過陳融微的肩膀,低聲安慰道,“沒事的……微微那麽厲害一定會沒事的……”

陳融微的肩膀止不住的顫抖,她死死抓住許安瓊的衣服,最後還是無聲地哭了。

5個小時的搶救,醫生推開了門,他朝外面的人搖了搖頭,說道,“生命特征實在是太弱了,腦部受到的沖擊太大,檢查出一塊淤血,需要做開顱手術,風險很大,家屬準備簽一下字吧。”

陳融微跌在了冰涼的椅子上,手裏緊緊攥着給許慈微遲到了好多年的禮物,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手背上。

“好的……我知道了。”許安瓊應了一聲,手指還是不自覺蜷縮,簽字的手都在發抖。

時間一點一點地飛速流逝,搶救室外面安靜的可怕,沒有人離開。直到第二天天亮,搶救室的門被推開了。

“目前沒什麽大礙,記憶可能會出現紊亂的現象。”他道,“對了,他的身體太弱了,做為家長的記得多注意一下,切記,千萬不要刺激他的大腦。病人已經按照您的要求轉移到高級病房了。”

許安瓊眼睛一花,流出一行淚來,“謝謝醫生。”

“沒事的。注意休息,病人現在可能醒了,去看看吧,不要進去太多人,他可能需要時間來緩沖。”

陳融微收緊的心髒放了下來,她扭頭看向早已昏昏欲睡的周佩和林瑞,拉了拉許安瓊的手。

許安瓊彎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你先去看看微微,我給他們說一下。”

陳融微點了點頭,站起身抹去許安瓊眼角的淚水,“可別讓你孫子看到,多大的人了還哭。”

“你不也哭了嗎還說我。”許安瓊委屈道。

張醫生被小兩口逗笑了,說道,“你們夫妻感情真好,下5樓就行,注意安全。”

陳融微将玉镯放進口袋裏,拿起包就走。

步伐停在病房門口時竟有點心慌,不知道第一句話要怎麽跟他說,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平複心情。

先是從玻璃窗上看了一眼,許慈微已經醒了,穿着病號服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發呆,頭上,胳膊上都被紗布裹的嚴嚴實實。

和以前比,似乎更瘦了。

陳融微握住門把手往下一壓,推門走了進去,她輕聲喚道,“微微……”

許慈微下意識回頭,眼中似乎沒了光,目光變得冰涼,“你是誰?”

陳融微先是一愣,她沒有考慮到這最壞的打算,緩緩走到床邊,眼中都是心疼,“我是媽媽呀,不騙你的,你的手機還在我手裏呢。”

許慈微看了看陳融微遞來的手機有看了看對方期待的目光,将信将疑地接過手機,面部解鎖成功,面前這個憔悴的女人,真有可能是自己的媽媽。

在看到手機壁紙上的人時明顯愣了幾秒鐘,心髒開始怦怦亂跳,他指着手機問道,“這個是誰啊?”

陳融微湊上前瞧了一眼,柔聲道,“這是微微喜歡的東川啊。”

“哦。”許慈微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看着上面的人發呆,過了一會又說,“他叫東川嗎?怎麽會有人叫這個名字?”

陳融微笑了笑,“他有自己的名字啊,你和他還有個孩子呢。”

“孩子?”許慈微頭頂上冒出一個問號,掀開被子看了一下,又說,“我是個男的哪裏來的孩子?”

有點可愛……

陳融微笑了笑,又道,“那是你在巴黎領養的一個孩子,很漂亮。”

許慈微還是有些疑惑,他先是翻翻通訊錄,手指在某個備注上頓住,他看向陳融微說,“這個又是誰?”

“哪個?”陳融微再一次湊了過去,瞬間睜大雙眼,備注的名字是:騙我去巴黎的老頭,逼迫我帶娃的他(陳柒耀)

“這是你舅舅。”陳融微有點想笑但又忍住了。

許慈微看着她顫抖的肩膀,很疑惑。空氣就這樣沉默了很久很久。

陳融微将口袋裏的玉镯拿了出來,她握住許慈微的手,柔聲道,“微微,這是爺爺留給你的,之前忘記和你說了,還是收拾房間的時候找出來的。這是禮物,給你的18歲禮物。”

許慈微就這樣看着她,看着她流淚,然後伸手抹去眼尾的淚水,不說話。

“對不起……對不起……你能原諒媽媽嗎?”陳融微将玉镯給他戴上,剛剛好,很合适,更襯許慈微的那只右手,“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極品玻璃種,是那時候在拍賣會拍下來的,在我這放了很久,一直忘記給你了……”

那是老爺子留給他的禮物,是最後的思念。

自那以後,病房裏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來看望,摯友和親戚,每張臉幾乎都認了遍,就是沒有見到手機壁紙上的人。

許安瓊砸了很多的錢和名貴的藥物,讓自己兒子的傷情有所好轉。

出院那天,剛好趕上來年立夏。

“媽媽——!”宋以期小跑過來抱住許慈微的腿,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你終于回來了。”

許慈微望着這個可愛到沒邊的小孩,忍不住伸手rua了一下他的臉,将他抱起。

“媽媽……爸爸呢?他該不會又不要我們了吧……”宋以期把臉埋在許慈微的肩膀上,委屈巴巴地說。

“不知道啊。”許慈微聲音很平靜,他道,“你爸爸是哪個?”

宋以期安靜了下來,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肉眼可見地不開心。

“那就不提了,回家吃飯。”許慈微拿起手機看了一眼,12點剛好趕上陳融微做好午飯。

“嗯嗯。”宋以期點點頭,抱着許慈微的手臂緊了緊,“媽媽……小貓還在陳叔叔家裏,我們把它們帶回來好不好?”

許慈微笑了笑,“當然可以啊。”

于是他又憑着雜亂無章的記憶找到了陳柒耀的別墅,和裏面的人聊了幾句後,給兩只小貓戴上牽引繩,就離開了。

外面的陽光剛剛好,吹在身上的風不冷不熱。

宋以期牽着兩只小貓,高興地繞着許慈微轉圈,然後分享在幼兒園裏發生的事情。

許慈微也很有耐心地聽着,時不時回答兩句。

“你還在幼兒園當老大啊。”許慈微笑了笑,一只手放進黑色風衣的口袋裏,似乎在思考,“我記得,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好像也當老大。”

“你怎麽比我還幼稚啊。”小孩的眼裏冒着星星,帶着天真,他突然把頭轉向另一邊,問道,“媽媽,我能吃冰淇淋嗎?”

許慈微一口答應下來,“當然啦,但這才剛立夏,不能吃太多哦。”

“好耶!好耶!”宋以期露出燦爛的笑容,繞着許慈微跑了兩圈。

許慈微牽着小貓,走到冰淇淋推車面前買了一個藍莓味的冰淇淋,付完錢後彎腰遞給宋以期。

小孩接過冰淇淋,直冒星星眼。

“跑慢點,沒見了我可不找你。”許慈微跟在小孩的身後,腳步猛然頓住,他似有所感地回頭,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站在銀杏樹下,袖口出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臂,裁剪合身的襯衫把腰部勾勒的恰到好處,臉上是一片溫和,西褲更顯雙腿筆直有力。

對方的視線與許慈微的視線互相碰撞,就像他站在一片光明的未來,等待着自己緩緩走進。

“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許慈微牽着繩子的手指緊了緊,他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無章無法,幾乎快要震破耳膜。

而對方卻是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話,在轉身的那一刻,許慈微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不舍、傷心和害怕。

他在害怕什麽?怕許慈微永遠記不起他嗎?

你……為什麽傷心?

許慈微快步上前,拉住對方的手腕,又想到自己的手太冰,連忙收回手。

“你是……誰?”許慈微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你開心就好。”宋時汐回頭看他,雖然面上帶笑,但眼中沒有帶笑,是傷心。

許慈微往後退了幾步,點點頭,“哦,有時間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宋時汐見他走了,也沒有多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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