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陳知舟獨自坐在林家的飯桌上,那群太太還不曾進來,林陽睿臨時接到一通電話。
不多時,有人将做好的飯菜端上桌,随後,那群太太蜂擁而至。
最先開口的是一位身着旗袍的太太:“林太太可真如傳聞中那般,是個美人胚子。”
陳知舟坐的地方是主桌,按照林家這種有歷史且傳統的家庭說法,這是當家主母應該坐的地方。
或許,林陽睿的親戚們最初物色的對象,都是些陵州能叫得上名字的千金名媛,而這些人也自然在她們的掌控之中。
而她的出現,打破了她們原先所有的計劃,不僅不能盯着林陽睿,還要多防一個人。
“我還不知道,傳聞中的我,是哪般?”陳知舟從始至終都未擡眼。
林陽睿只告訴她,不必給這個家裏任何人面子,包括他自己,卻又沒有斷絕她自己加戲的路。
那位女士定然是想再說話的,只不過被林陽睿的二姑,林至姍女士的眼神給擋了回去。
“陽睿這電話接得可有點久了。”林至姍手腕上有一只價值不菲的镯子,其他地方倒沒有太過貴重的首飾。
“那就不等他了,想來二姑也餓了。”說完,不等林至姍有所表示,陳知舟的筷子已經伸進了菜裏。
一口下肚,絕對稱得上美味,陳知舟心裏想着,吃到嘴裏,來這一趟總算有個意義,不至于太虧。
林至姍旁邊,坐着林池幾人,最先拿起筷子的,也是林池本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到了這步,林至姍才不再多言。
陳知舟埋頭吃了幾分鐘,在坐的人裏,也只有林池吃飯的氣質能與她相吻合。
其他人無一不是慢條斯理。
“知舟。”
有人從門外走來,穿過數道身影。
陳知舟很給面子地笑了下:“打完了嗎?”
“嗯。”林陽睿随意坐下,順手拿起筷子挑了個菜。
放到自己碗裏時,陳知舟有那麽一瞬恍神,就林陽睿這樣子,戀愛經驗肯定很豐富。
緊接着,林陽睿靠近她的耳廓:“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菜,也是劉媽的獨門絕技。”
所謂貼着耳廓,不過是除了講給在場所有人聽以外,只這句話加了一絲新婚燕爾的氣息。
“好。”陳知舟很配合地放進自己嘴裏,味道的确獨特,是外面的廚子做不出來的。
“你覺得好就好。”林陽睿裝得像模像樣。
陳知舟沒見林陽睿吃幾口,自己碗裏沒一口是自己伸胳膊弄過來的。
最後,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場面,于是當即道:“我吃飽了。”
随後放下筷子就要起身離開。
林至姍倒是從頭到尾沒再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看着,但因為離得近,也的确能感受到那被壓制的怒火。
同時起身的還有林陽睿:“我也飽了,陪你出去。”
“好。”陳知舟還是第一次和這麽多長輩吃飯,也是怕說錯什麽,擾了林陽睿計劃,因此只能低着頭向所有人表示自己不想說話。
好在她這張臉一旦冷起來,很難讓人有想和她說話的欲望。
林陽睿跟在她身後,再次穿過人群,抵達門口的那一剎那仿佛世界都亮了。
剛沒走出幾步,陳知舟便問:“你真的吃飽了?”
“我來之前就吃過了。”林陽睿解釋道。
陳知舟立馬扭頭,合着就她一個人不明所以。
“別誤會,剛剛根本沒人給我打電話。”林陽睿閑庭信步向前走去,寬大的背影在秋日陽光下顯得更加高大,兩條長腿邁在石子路上,雙手插兜,比這裏每一個人都要恣意放松。
如果他的父母不曾因車禍去世,他應該也不用為林氏的生意憂心,被家中長輩所擾。
“那個最開始和你說話的,是任家第三個女兒,于家長子太太的小姨,也是魏家董事長的太太。”
“你不會一直在外面偷聽吧?”陳知舟恍然大悟。
“所有人進去後,我就來了,看你吃得差不多,才敢進來煩你一二。”林陽睿突然轉身倒着走。
那自若的樣子分明是習以為常,這裏是他長大的地方。
“林董事長知道煩我就好。”陳知舟本來就是配合林陽睿行事,怎麽都無所謂。
“放心,不會讓你吃虧,接下來半個多月,應該都不需要陳小姐做什麽了,如果臨時有什麽事,我再聯系你。”林陽睿轉過身,側過半張臉,一半被樹蔭遮擋,一半暴露無遺。
陳知舟歪頭看着。
“陳小姐在看什麽?”林陽睿問。
陳知舟若無其事收回目光:“從今天開始,不會有人質疑你的婚姻,只會覺得是我走了大運,那些催你結婚的人都将全部閉上嘴,但這應該不是你必須接那通電話的理由。”
“好吧!”林陽睿一笑,似乎很是無奈,“我承認,我是有點不太想坐在那裏吃飯,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希望你不茍言笑的樣子能刻在他們的印象之中。”
果然如此,陳知舟心想。
“這就是你親自登門,非要跟我領那張結婚證的理由?”
“算是吧!時間緊迫,确實沒有更好的人選。”
“所以你還是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在哪裏發現我的存在,讓你覺得我在你家黑臉,可以解決一切。”陳知舟至今還記得林陽睿登門那天和她說的所有話,況且本身也沒幾句。
說到此,林陽睿迅速扭過了頭,須臾才說:“陳小姐,我記得在我們的協議裏,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原因。”
“我知道,随口問問。”陳知舟晃了晃腦袋,三兩步跨到了林陽睿前面。
如此幽靜之地,于市中心的繁華而言,白日裏幾乎見不到,她摸上花園裏正在秋日最後綻放的花。
忽然聽到林陽睿在她後面說:“陳小姐真的沒人追過你嗎?”
“沒有,”陳知舟脫口而出,“我是不婚主義者,結婚這種大事,如果你找別人,還真不一定會答應你,畢竟我是真的圖財。”
“不婚,為什麽?”林陽睿問。
只是陳知舟久久未作答。
兩人一路走回後面那棟別墅,陳知舟才開口:“今晚,我們不會要睡一間房吧?”
“不用,我早就想好了,分開睡,只是,需要制造一些假象。”林陽睿背對着,雙手伸到後面,将別墅大門關上,接着說,“我以前只喜歡一個人住,所以這裏不會有人,你放心住着就好,不會有人敢不打招呼沖進來。”
陳知舟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在你七大姑八大姨面前,就是一位脾氣差還愛黑臉,沒背景沒實力,也不知道靠什麽奪得你歡心的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女主人。”
“你是什麽樣的人,他們并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你的出現,将對這整個家庭意味着什麽?”林陽睿說完又自己回答,“意味着我成家立業,也意味着我可以光明正大奪回我的一切,然後掌控整個林家。”
對現在的林家而言,林陽睿更像那個外人,可偏偏他才是那個真正的主人。
林陽睿出不出國對整個林家影響不大,即便沒有他,還會有別人頂上,但他又回來了,那便是另外一件事。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已經思考了一天。
林陽睿不說,算是默認。
“你當年出國,不是因為想深造吧?”這是整個陵州都知道的原因,然而現在再聽這句話,卻是那麽荒誕。
林陽睿大學學的是金融專業,然而真實情況是,他十八歲之前,就已經在林氏活動,并且舉足輕重,剛一成年,就正式開始接手林氏,直到二十五歲,突然聲稱自己要深造出國。
聽起來似乎很合理,然而這所謂的深造根本毫無意義。
除此以外,聽很多人說,林陽睿在國外的三年,無非是花天酒地,去學校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陵州商界一直說,林陽睿出國的三年就是他年幼時欠下的叛逆期。
這是陳知舟這幾日打聽到的,但她也知道,這絕不可能,林陽睿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沒有一件是無緣無故的,只是在這方面多想的人并不多。
果然,林陽睿接話:“當然不是,我叛逆期在我父母去世之前就已經過了,誰的叛逆期會那麽晚。”
陳知舟心想,真的有人“那麽晚”,但這個人,絕不會是林陽睿。
“看來林董事長也會去聽自己的傳言。”
“當然,我一向對自己關心,”林陽睿一頓,“對陳小姐也關心。”
陳知舟被這一句話震得一哆嗦:“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林陽睿笑得倒是無可挑剔,可惜,她沒有欣賞的眼光。
“我得解釋清楚,我們家每個月都有一次家庭聚會,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你會見到我所有的親戚,大概半月後,我二叔回來,你就可以正式參加了。”
“那今天是?”
陳知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從進入這片別墅區開始,自己好像就跳進了一個巨大的坑,或者說,這個坑,從見到林陽睿第一面起就已經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