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

第 65 章

何喻的情緒非常低落,回到家時,天已經快亮了。

喬慕冬幫他在樓上放好了水,讓他洗澡,然後自己下樓去,打算幫何喻熱一杯牛奶,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結果回到樓上,見到何喻還坐在浴缸旁邊發愣,身上的衣服都還沒脫。

他把牛奶放在床頭櫃上,走近浴室,拉着何喻站起來,動手幫他把衣服脫了。

何喻低着頭,看喬慕冬彎着腰幫他解扣子,把衣服脫下來之後,又解開牛仔褲扣子,蹲下來幫他把褲子拉下來。

何喻倒還算是配合,擡起腿讓他把褲子給他脫下去。

脫光衣服,何喻背後的傷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喬慕冬伸手按了一下,問道:“痛嗎?”

何喻搖搖頭,“不怎麽痛。”

喬慕冬說:“自己進去洗,是不是要我幫你?”

何喻說:“不用。”他自己踩進了浴缸裏。

喬慕冬看他在浴缸邊上坐了下來,仍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于是脫掉了自己的衣服,跨進去在他身邊坐下,然後把他攬進自己懷裏。

何喻很馴服地将頭靠在他懷裏。

喬慕冬捧起熱水,從他肩上淋下去,問道:“在想什麽?”

何喻閉上眼睛,說:“沒想什麽。”

喬慕冬道:“這還叫沒想什麽?”

他說話的時候,胸腔輕輕震動,何喻将臉貼上去,聽到了他沉穩有力的心跳,然後緩緩說道:“我就是替我媽覺得不值。”

喬慕冬說:“感情這種事,沒什麽值不值的。”

“不,不一樣,”何喻說,“我不知道我媽那麽善良老實的一個婦人,怎麽會這輩子遇到那樣一個男人,還有我這樣一個兒子。”

“你這樣一個兒子怎麽了?”喬慕冬問。

何喻沉默了一下,說道:“如果不是我坐那三年牢,我媽就不會出事了。”

對于這件事情,何喻不願意多說,他知道自從在馬天家吃過飯那天之後,喬慕冬就一直堅信何喻當時是幫付晨山頂罪的,可是他在公司裏查過,查不到有力的證據。何喻并不是不想讓喬慕冬知道他是清白的,可是他害怕喬慕冬知道了之後會讓淩強知道,既然自己三年監牢都蹲完了,答應了付晨山的事情就幫他幫到底吧。

喬慕冬摸透了他的想法,這時候“哼”了一聲不說話,将手指插入他頭皮中輕輕按着。

何喻舒服地放松了身體。

喬慕冬往手上擠了沐浴露,動作輕柔地抹到何喻身上,後背上都是些瘀傷,沒有破皮,可他依然很輕緩,像是怕碰疼了何喻。

何喻突然雙臂緊緊抱住喬慕冬,出聲喊道:“喬慕冬。”

喬慕冬胸口被他緊勒着,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問道:“怎麽了?”

何喻微微張了張嘴,想說的話還是說不出口,他只能搖了搖頭,把喬慕冬抱得更緊。

喬慕冬很少感覺到自己如此地被何喻需要着,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胸口,好像一放開就會消失一樣,這給喬慕冬帶來了難言的滿足感,他低下頭,用力吻了一下何喻的額頭,然後也将他緊緊抱住。

第二天是周末,還好何喻不用上班。

喬慕冬睡到快中午起來,打開電腦登陸郵箱,就看到了何武通發給他的郵件。

裏面的視頻不堪入目。

大概是放在正對床的電視櫃上面的針孔攝像機拍攝的,畫面不是太清晰,但是能認得出來床上那個女人是周雪岚。

喬慕冬看了一個開頭就把視頻關了,他坐在桌子邊上,盯着屏幕,突然覺得周雪岚也挺可憐的。他對周雪岚母女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情,對淩芷露的厭惡也只是針對她本人,而不是因為她是淩強女兒的身份,至于周雪岚,在喬慕冬看來,也不過是個被丈夫背叛的可憐女人罷了,不,也不應該說背叛,至少淩強在和她結婚之前,就已經抛棄了喬慕冬和他的母親。

周雪岚選擇了出軌,也許是因為淩強的冷落,也許是為了報複淩強,究竟為何喬慕冬不清楚。喬慕冬只知道,她又一次選錯了人。

有的時候就是命,就像何喻,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偏偏老天爺就是不肯讓他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喬慕冬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一下,突然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喬慕冬看到是淩強打來的電話,接起電話時候,聽淩強說了一句:“回來一趟。”

“現在?”喬慕冬問道。

淩強道:“嗯,現在。”

挂了電話之後,喬慕冬回到樓上房間,看到何喻仍然在熟睡,于是沒有吵醒他,拿了一套衣服換上就出門了。

開車到淩家,剛走進大門,就看到周雪岚坐在樓下沙發抹着眼淚。淩強坐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面色嚴肅,付晨山則站在淩強背後,神情有些怔忪。

喬慕冬抛了抛手裏的車鑰匙,問道:“怎麽?”

淩強看他一眼,“回來了?”

“是啊,”喬慕冬走過去,在沙發扶手上坐下,又問了一次,“怎麽了?”

淩強這才沉聲道:“你妹妹說要離婚。”

喬慕冬看向付晨山。

付晨山仍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雙手插在褲兜裏,目光落在前面的地毯上。

喬慕冬說道:“叫我回來做什麽?我勸不了她。”

淩強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喬慕冬說:“他們夫妻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會知道。”

淩強道:“芷露說跟那個何喻有什麽關系是什麽意思?晨山,你來說!”

付晨山長長呼出一口氣,說道:“爸爸對不起,我再上去勸勸芷露吧。”

周雪岚突然站起來,說:“你連事情都不肯說清楚,勸?你要怎麽勸?芷露現在情緒那麽激動,她肯聽你勸什麽?”

付晨山沒有反駁,也沒有說其他什麽話,周雪岚不讓他去,他便不去了。

喬慕冬想了想,開口說道:“其實也沒什麽,昨晚何喻出了點事,我去戊筠那邊接他回來。”

周雪岚問付晨山:“那跟你有什麽關系?”

付晨山看了一眼淩強,說:“何喻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出了事找我幫忙,我不能不去。”

周雪岚仍是不相信的語氣,“什麽事重要得你新婚之夜把自己老婆扔在家裏不顧,要大晚上趕着出去?”

喬慕冬也站了起來,說道:“還是我來說吧,是這樣,何喻有個離家很多年沒有回來的爸爸,叫做何武通,他欠了人錢,結果連累何喻一起被讨債的人帶了過去,大晚上打電話追債。”

喬慕冬說到何武通名字的時候,清楚的看到周雪岚的一張臉唰一下變得慘白,随後身體晃了晃往後坐在了沙發上。但是淩強和付晨山顯然并沒有注意到。

周雪岚不說話了。

淩強問付晨山:“他打電話問你借錢?”

付晨山搖搖頭,“可能是他爸認識我,知道我跟何喻以前關系不錯,才讓人給我打的電話。爸,我知道我對不起芷露,可是人命關天,我也不能眼看着我的朋友出事。”

淩強轉頭問喬慕冬:“是這樣嗎?”

喬慕冬說道:“可能是吧。”

淩強擡起手,按了一下額頭,即使表情依然冷硬,喬慕冬知道他心裏也不好過。淩強對付晨山說道:“不管是真是假,這件事都是你的不對。”

付晨山道:“是的,爸。”

淩強道:“離婚我是不會同意的,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去把芷露給勸好了,別天天在家裏鬧。”

付晨山道:“我知道了。”

淩強又喚周雪岚道:“雪岚。”

周雪岚竟然吓了一跳,身體瑟縮一下,擡起頭來看向淩強。

這一下淩強和付晨山都看出來她不對勁。

“怎麽了?”淩強問道。

周雪岚連忙搖頭,“有些頭暈。”

淩強道:“頭暈就去樓上休息一下吧。你是當媽的,去勸勸你女兒,脾氣別那麽大,昨天才結婚,馬上就離婚像什麽話!我們淩家丢不起這個人!”

周雪岚說:“我知道了。”

淩強從沙發上站起來,罵了一句:“亂七八糟!”經過喬慕冬身邊的時候,說,“都是你去招惹來的!”

喬慕冬任由他說,沒有開口反駁。

淩強上樓時,付晨山跟在他身後,“我去看看芷露。”

“嗯,”淩強點了點頭。

看着他們離開之後,喬慕冬目光落在依然坐在沙發上發愣的周雪岚身上,他說:“周姨,上去休息一會兒吧,看你不太舒服。”

周雪岚恍然回過神來,說道:“我沒事。”

喬慕冬道:“何武通讓我跟你問聲好。”

周雪岚一臉驚恐看向他,“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喬慕冬笑了笑,“我也不明白,他就是讓我轉達一聲,我還以為你們認識。”

“怎麽會!”周雪岚道,“我不認識他!”

喬慕冬說:“那是我誤會了。不打擾了,我先走了。”

他走到大門口,回頭看到周雪岚仍然是滿臉驚慌,默默嘆一口氣走到門外,喬慕冬突然覺得應該還沒等到自己告訴淩強,淩強就會察覺到周雪岚的反常,到時候,淩家就會更熱鬧了。

喬慕冬突然有些想去拜祭一下母親,告訴她,你看,那個抛棄你的男人,現在過得也不好,他的妻子也背叛了他,他自以為幸福,卻永遠體會不了跟相愛的人在一起的真正的幸福。

喬慕冬一邊上車一邊給何喻打電話,何喻已經起床了,在樓上沙發上躺着看電視,還沒有吃午飯。

喬慕冬說:“我馬上回來,想吃什麽給你打包。”

何喻認真想了想,“吃腸粉和魚香茄子。”

喬慕冬說:“行,我去給你買。”

喬慕冬開車跑了粵式茶餐廳和川菜館,不只買了何喻要的腸粉和魚香茄子,還打包了煲仔飯和宮保雞丁。

何喻表示很滿足,從沙發上撐着坐起來,端起裝腸粉的飯盒,讓喬慕冬去拿筷子。

喬慕冬剛走到廚房,手機響了起來,他抽出兩雙筷子,拿到客廳去,一邊接起電話。

何喻坐在沙發上,接過筷子,猶豫了一下,想把魚香茄子的湯汁澆到腸粉上,于是抓住喬慕冬衣角晃了晃,想讓他再去拿勺子,卻聽他說了一句:“什麽?”

何喻擡頭,看喬慕冬神色嚴肅,于是沒有開口。

等喬慕冬挂了電話,何喻才問道:“出什麽事了?”

喬慕冬說道:“喬松死了。”

喬松是在療養院去世的。

上午護士還推他去樓下曬太陽,到了中午讓他睡午覺,叫他起床吃藥的時候,就發現已經沒了呼吸。

他除了喬慕冬這個外孫,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療養院給喬慕冬打了電話。

兩個人草草吃完午飯,何喻陪着喬慕冬一起去了療養院。

喬松仍然躺在病房的床上,被護士用被子連頭一起蓋住了。

喬慕冬牽着何喻,沒有進去病房,只在門外看了一眼,然後給殡儀館打了電話。

等待殡儀館來接人的時候,喬慕冬去跟療養院的人結算費用,何喻就一個人坐在走廊外面等着。

喬慕冬過來之後,說:“累不累?等殡儀館把人接走,我們就可以回去了,然後聯系好日子火化下葬。”

何喻說:“墓地?”

喬慕冬道:“我今天就去聯系,争取明天就能火化。”

何喻拍了拍身邊的位子,讓他坐。

喬慕冬說:“明天去上班嗎?”

何喻搖搖頭,“我想請假。”

喬慕冬牽着他的手,“那也好,多休息兩天。”

“不是,”何喻說,“我想陪着你。”

喬慕冬道:“不用了,又沒有別人,不用什麽儀式什麽過場,我一個人處理了就行。”

何喻說道:“就是你一個人,所以我才要陪着你啊。”

喬慕冬沉默一下,“那好吧,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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