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滾新紀元的節目組籌備的很用心, 從整體策劃到細節處幾乎都無可挑剔,即使搖滾并非大衆喜好,又是個新節目, 播出幾期後收視率卻也是節節高升。
“周窈”二字頻頻登上熱搜,關注度持續升溫。
“卧槽, 不是吧你看這人的評論, 說周窈是冷豔版白雪公主,結果我是白雪公主旁邊兒發黴的毒蘋果??”
羅曉天盯着手機屏幕為自己抱不平:“不是,我雖然彈吉他的姿勢狂放了點兒,也不至于到用發黴來形容的境地吧?”
旁邊的沈航和曾夢瑤都笑的不行了。
羅曉天瞪他們:“還笑!我尋思着說我是小矮人也好吧, 我堂堂1米8的大高個兒只配做一個毒蘋果?!”
“啧。”周窈靠在桌邊, 邊笑邊把手機遞給羅曉天, “你別只看那種評論啊,看看這個,人家說你是安城小栗旬呢。”
“……是吧!”
羅曉天一下子樂起來:“還是你懂我啊。”
小三剛好也看到這條評論,順手就點進去, 結果下邊回複熱評第一條就是:【是啊,安城小栗旬,除了油頭也沒哪裏像了(別打我我真是曉天哥五年老粉了!!!】
她差點兒沒把手裏的奶茶笑掉。
果不其然, 羅曉天看完就開口:“沒意思沒意思,看這些有什麽營養啊, 還不如趕緊來讨論下一場,倒數第二次了啊,可得好好表現。”
衆人随着他這句話聚到桌子旁。
周窈頓了頓, 正色道:“按照節目組的要求,下面這一場相當于命題作業。雖然說是讓我們自己選擇歌曲改編,但是也得選對了,實力和效果才能發揮到最好。”
小三點頭:“其實這個節目競技性并不是很強,主要是給搖滾增加曝光的。但是我們是新人,正向曝光真的太重要太重要了,所以每次機會都應該好好把握。”
“對。”羅曉天想了想,“我看這次還是選點兒躁的,得讓不是內行的人也能看出來牛逼的。”
曾夢瑤被逗笑:“那不就是得來點兒現場效果夠炸動作夠花哨的?”
羅曉天挑眉:“是啊,而且你重型打的那麽好,觀衆可都還不知道呢,到時候絕對驚豔。”
“诶——”周窈這麽一被提醒,馬上拍了拍羅曉天的肩,“你上次的那個,Trooper不就正好嗎,躁翻天了都。”
“卧槽,是啊!鐵娘子的歌哪次不是史詩級上頭!”
“還有,咱們前一段用槍花的Don’t cry,就唱到那句and the time we had baby…诶一唱到baby,咱們就變奏進鐵娘子,到時候讓他們在現場把頭都給我甩斷!啧,絕了!!”
“哈哈哈曉天哥,你說baby的時候也太油膩了。”
“……這有啥,主唱又不是我。”
羅曉天看向周窈,得意洋洋:“怎麽樣,我這點子好吧!咱們大學那會兒你最喜歡槍花了不是,絕對駕輕就熟吧?”
的确。
槍花是她最喜歡的樂隊,那時候他們甚至連壓軸曲目都用槍花的歌,Don’t cry就是出場率極高的幾首之一。
周窈笑起來,挑眉看羅曉天:“行啊,只要你改的出來。”
“嚯,還質疑我能力?”
“哪兒敢啊哈哈哈哈哈,這不是給你點兒壓力麽。”周窈笑眯眯拍了拍羅曉天的肩,“加油,化壓力為動力啊。”
“你還真是……”
“不過周窈姐,如果到時候要跟Trooper,這首歌對貝斯的要求很高……”沈航有些猶豫,“我怕自己到時候發揮不好。”
羅曉天聞言,微微皺眉:“這次的編曲的确會很複雜,貝斯更不好掌握,如果是這樣的話……”
“兩個。”
“嗯?!”
周窈頓了頓,開口:“那就兩個貝斯。”
羅曉天一驚:“卧槽你認真的嗎,兩個貝斯音色也會不一樣,到時候沒掌握好突兀地很。”
周窈倒是神色淡淡:“那就兩個聲部。”
“沈航彈旋律,我彈低音。”
沈航馬上反應過來:“姐的意思是,我負責主旋律,你來做其餘聲部的補充,我們配合又互不幹擾?”
周窈笑起來:“聰明。”
羅曉天也跟着一樂:“那還真就太有看頭了。”他看向沈航,“你趕緊趁這段時間去跟鐘靖取取經,這首可是貝斯的主場,無論如何也得給我穩住了。”
“好嘞哥!”
……
手機突然響起來,周窈揚了揚手機:“我去接個電話。”
出了辦公室,周窈看了眼來電顯示——
程野。
她一愣,走到走廊盡頭,接起電話。
窗外夜風徐徐,來往車輛人群擁擠,高樓大廈通宵長明,滬城江畔的夜景向來繁華。
周窈低頭點了根煙,等着程野說話。
煙霧被風吹散,一點點散在空氣中,她微微皺眉:“……程野?”
那頭傳來清嗓子的聲音,大概是太久沒說話,即使這樣,開口也還是沙啞。
“在忙嗎?”
聲音卻是溫柔。
周窈頓了頓,輕聲回答他:“沒,和羅曉天他們在公司呢,讨論下一場錄制。”
“這樣啊。”
程野像是笑了一下,問她:“下一首還是原創嗎?”
“不了,準備改編槍花的Don’t cry。”周窈撣了撣煙灰,“你知道這首歌嗎?”
程野在黑暗中直了直身子,繼而開口:“知道。”
周窈訝異,又聽他道:“這首歌,我很喜歡。”
“真是想不到。”
周窈笑起來:“你竟然還聽搖滾。”
程野也跟着笑了一下。
安靜了半晌,周窈嘴邊笑意淡下來,确定程野情緒穩定點兒了,她才開口問:“是怎麽了嗎?”
程野沒說話,只有稍稍沉重的喘氣聲,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麽情緒。
“……”
“段臨淵走了。”
他說。
周窈猛地一驚,不知道是被夜風吹得還是什麽,拿着煙的手微微泛涼。
生死大事,她經歷過不止一次。
正是因為如此,她深深明白其中痛之深切,甚至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什麽話好像都顯得過于徒勞。
周窈僵了半晌,只問了一句:“葬禮在什麽時候?”
“一周以後。”
“那我過去一趟,和你一起參加吧。”
她說。
“……好。”
程野頓了半晌,沙啞着聲音開口:“謝謝你,夭夭。”
“真的謝謝你。”他一下一下壓着指腹,眉骨緊皺,又說了一遍,“除了你,我不知道該打給誰了。”
周窈眯起眼,胸口一陣又一陣酸澀湧上來,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周窈訂了一周後的機票,小三怕有粉絲認出來,特地選了後半夜的航班,把她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遍。
車剛在候機樓前停下,小三又叮囑了一遍:“夭夭姐,等會兒記得走VIP通道,口罩帽子都戴好!”
周窈失笑:“哪有那麽誇張。”
“你現在可是公衆人物了。”小三正色道,“可別小看了自己的熱度和知名度!”
“是是是。”
周窈笑着點頭,戴上口罩,又把帽子往下拉了點兒才下車。
半夜的機場流量比白天少了大半,周窈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到安城時才清晨,太陽沒出來,天色有些陰沉,像是要下雨。
程野的車就等在機場口。
暌違月餘,他好像又瘦了些。
原本硬朗的線條這會兒看上去,反倒顯得清瘦了,整個人都有些倦。
到了墓園,程野牽着她的手往裏走。
指骨分明,帶了些凜冽之意。
墓碑上的照片清朗隽秀,笑的溫和又謙遜。樣子似乎又和那時候在私宴上笑着向她舉杯的貴公子重合相疊。
墓園綠地藍天,饒是天色陰沉,飄起蒙蒙細雨,也仍舊幹淨清爽,一如段臨淵其人。
周圍氣氛沉重,周窈轉頭,卻是怔住。
她看見了角落裏的江朝越。
一身黑色西裝,低着頭看不清神情,整個人卻是顫抖的厲害,險些就要站不住。
他像是籠罩在沉重的陰霾當中,只覺那陰霾竟比墓園的死亡氣息更加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周窈移開視線,程野像是感覺到她的不安,輕聲詢問:“怎麽了?”
周窈緩了緩,開口:“沒什麽,只是剛剛看見江朝越了,總覺得他……”
“嗯。”程野神色冷淡,額發微垂,“他和段臨淵曾經是戀人。”
周窈微訝:“他不是回國不久就訂婚了?”
“是啊。”程野輕輕眯起眼,“所以他當不起,段臨淵的深情。”
周窈突然想起那時在私宴上兩人并肩而立的樣子,再美好不過的景象。
她一怔,卻是惋惜。
大概要特別特別喜歡,才會這樣傷心吧。
沒能親自送喜歡的人最後一程,甚至連葬禮也只能站在角落,餘生又該有多痛苦煎熬。
可要是當時抓住了對方,是不是就不會這麽傷心了?
周窈這麽想着,稍稍擡頭看向身側的程野。
他沒撐傘,下颔瘦削,綿綿細雨灑在肩上,連帶着氤氲出一圈凜冽的淡淡的煙草氣息,整個人都淡漠疏離。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最脆弱的時候選擇依靠她,在最疼痛的時候卻也想竭盡所能想給她一點溫柔。
甚至也許,在許多年前。
她站在臺上光芒萬丈年少意氣時,也曾在臺下,在看不見的黑暗角落裏,一次又一次默默的仰望着她。
她曾經以為程野對她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偏執的怕她離開自己的掌控範圍。
如今她突然發現,好像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