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榆澤西岸,大釐城外,點蒼山下,篝火熊熊燃燒,烤肉冒着金黃色油脂,在火中滋滋作響,撲鼻的香味勾引着所有人的食欲。許多士兵正坐在篝火邊,喝酒吃肉,好不熱鬧。也有人趁着酒興,唱着古老的歌謠。赤都松正在牙帳裏與自己的部下喝酒,此次出師大捷,不費吹灰之力,便歸降了施琅、浪穹、邆赕、越析以及河蠻等地。只等三浪的歲貢一到,有了軍饷,他便可以帶着大軍一路南下。蒙嶲?南诏?都不是問題,只要收複了這片肥美的土地,他便有了更大的資本可以與大唐對抗。這片土地有最肥美的稻田,适宜許多莊稼的種植。收複了這片土地,他等于擁有了一個糧倉。即使滅不了大唐,與大唐分庭抗禮,平分天下也不是難事。赤都松與他的部下正在商讨接下來的進攻計劃,忽然聽得帳外一陣驚呼,正想喝問出了何事,只見眼前一黑,一個巨大的陰影遮擋了所有的光線,支撐帳篷的柱發出嘎吱的聲響,整個帳篷在瞬間坍塌,一根圓木向他頭頂砸了下來,他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砸得腦漿迸裂,當場殒命。整個營帳都沸騰了,有恐懼的嘶喊聲,有暴怒的狂吼聲,還有喊殺聲,兵器碰撞的聲音。那黑影卻是在這片聲響裏,迅速的向着西北方向逃竄而去,只留下一串寸草不生的爬行痕跡。
時羅铎與咩羅皮攜同施望欠帶了各自的歲貢,正急匆匆的往大釐城趕,唯恐耽誤了行程,會引起吐蕃王的盛怒。雖然三浪聯手,到底敵不過吐蕃的大軍,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投降是保存實力的最好選擇。然而還未趕到大釐,卻在半路便聽得探來報,吐蕃軍隊已經拔帳回營,要撤回吐蕃去。如此突兀的舉措,讓三浪诏的幾個首領一時都摸不着頭腦,不明白赤都松唱的是那一出。前幾天還催着趕緊上繳歲貢,如今卻是突然要拔營回吐蕃,直接放棄了多年來想與大唐分庭抗禮的計劃。三人思量一番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更摸不透赤都松的心思,只得就地紮營,派了探繼續打探。
直到半夜裏,探才帶着一路風塵,傳回來确切的消息,“赤都松駕崩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驚動了三個首領,此事太突然,想起半個月前,赤都松還豪情萬丈的,只要三浪歸順他,等他平了大唐的天下,做了中原的皇帝,就封他們幾人為王,不必再做大唐的狗屁刺史。如何突然就降崩了,莫非是內亂,或是暗殺,各種揣測不一。
“據屬下打探來的消息,只是吐蕃王的牙帳被巨蟒襲擊,損傷了許多士兵,還損毀了赤都松的牙帳,那支撐牙帳的圓木倒下來,剛好砸在了他的頭上,腦漿都迸裂開來,紅的白的淌了一地,實在是慘。也有人,那吐蕃王是被巨蟒活活絞死的,具體的屬下也不曾親眼見到,不過吐蕃王降崩情況屬實。”探也不敢在大事上馬虎,一口氣完了打探來的消息。
施望欠哈哈一笑,“這話你們也信,能推倒牙帳,壓死赤都松,這蟒蛇該有多大!牙帳周圍守衛的親兵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而且整個大軍駐紮在此,這次吐蕃王帶的大軍足有二十萬,巨蟒如何能毫發無傷的在二十萬大軍中準确的找到赤都松的牙帳,難不成那巨蟒是憑空冒出來的。再了赤都松的親兵裝備精良,萬把人敵不過一條蟒蛇?”施望欠冷笑一聲,“別拿這些話來糊弄我,再探!”
那探有些遲疑,“屬下也覺得此言不可信,多方打探,可探得的消息都是一樣,只聽那巨蟒是從葉榆澤裏突然冒出來的,掀起兩丈高的巨浪,當時就吓懵了許多人。因着從水裏上岸,所以才繞過了駐紮的大軍。也活該這吐蕃王倒黴,那巨蟒就是在他的牙帳旁邊上的岸。剛冒出水面,便被巡邏的士兵發現,看到那麽大的巨蟒,士兵受了驚,也驚了那蟒蛇。那蟒蛇不管不顧的便往山上沖,碩大的身體從吐蕃王的牙帳上壓了過去,如今已逃往雲弄峰的方向。屬下聽那蟒蛇有水桶粗細,渾身烏黑的鱗片,在月光下閃着冰冷的寒光,猩紅的蛇信吐出來有三尺來長,實在是可怕。”
施望欠仔細聽完,只覺得此事十之八九錯不了,心裏有着自己的計較,當下一拍手,“兩位少主,如今吐蕃出了如此大的變故,我們過去也是自讨沒趣,到不如各自打道回府,只當不知此事,靜待那邊的動靜如何?”施望欠着,輕輕擡手往北方遙遙指了一下。話的輕松,心裏卻一直在為巨蟒之事打鼓,莫非傳言是真的。可惜此事注定沒有答案。
時羅铎略一沉吟,也是這個理,如今他湊上去也讨不了好,還不如靜觀其變,一動不如一靜,且看吐蕃那邊如何動作再做打算不遲。當下點頭道:“诏主言之有理,為今之計,我等還是自保為要!”
施望欠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我施琅離此山高路遠,路途坎坷難行,便先行一步了!”
施望欠到底是時羅铎的大舅,時羅铎有心想約他一路同行,剛想話,咩羅皮卻是一拱手,“诏主先請,如今那黑蟒逃往雲弄峰方向,我只怕暫時走不開了,不查探清楚黑蟒之事,只怕民心生變,馬虎不得。羅铎若不着急回去,不如幫為兄一把如何?”
時羅铎到底是個正人君,一時也沒多想,直接開口應下。
施望欠見時羅铎點頭,便哈哈一笑,“邆赕少主言之有理,如此施某人先行一步了,羅铎替我問玲兒安好。”完大步的離去,待得離的遠了,才一路心點尋着蟒蛇的蹤跡而去。
時羅铎向來不耐煩耍心機,見得施望欠走遠,這才疑惑的看向咩羅皮。咩羅皮微微一笑,“自從白國主,張樂進求遜位細奴邏。我們幾家各自為政,占地為诏,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如今這局勢被赤都松一攪和,正是邆赕的機會,此時我若不能趁亂把大釐收歸轄下,只怕以後更沒機會了。”
時羅铎不由搖頭失笑,“大哥好謀略,是我狹隘了!”倆人一商議,趁着吐蕃拔營,局勢混亂,帶兵直接進駐大釐,把原本一直與河蠻首領楊牟利有争議的大釐地界收歸了邆赕的轄下,成了邆赕的地盤。
太和城的楊牟利眼見吐蕃大軍來襲,想着自己以部落之力抵抗一國之兵,無異于螳臂當車,俗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到不如學習三浪,先投降,保留實力,以後在徐徐圖之。所以當赤都松葉榆澤風光不錯,要在葉榆澤西岸大釐城附近駐紮時,他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守軍撤離了大釐地界。半夜裏,聽得赤都松駕崩的消息,他立即帶兵直撲大釐,打算把大釐奪回來,趁機把自己的地盤擴張一下,他盤算着如果自己的動作快些,或許趁邆赕不備,奪下龍口城應該不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晚了一步,他還在半路上,便聽得部下來報,“酋長,大釐城被邆赕诏奪去了!”
楊牟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吐出一句,“你什麽?”
那探長只得硬着頭皮再了一次,“邆赕少主與浪穹少主聯手,趁亂把大釐城奪去了。如今大釐城頭已經挂起了他們的波羅旗。”
楊牟利眯起眼眸,良久惡狠狠的吐出一句,“可惡!竟被他們得了先機,渾水摸了我的魚。”心裏雖然恨,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嘆自己終究晚了一步。經吐蕃之亂,除了南邊的蒙舍诏收到的波及較,其餘各诏皆元氣大傷,實在不是開戰的好時機,只能忍了這啞巴虧,帶着将士退回了太和城。
淅淅瀝瀝的細雨纏纏綿綿下到了深夜,整個湖面都隐藏在水幕裏,讓一切看着都是那麽的撲朔迷離。時羅铎在幫忙咩羅皮部署的時候,發現湖邊躺着個女,女整個人被海水打濕,已經昏迷,異常的狼狽,仔細打量倒也是容顏清麗,是個清秀佳人。見她一個人昏倒在海邊,心裏有些疑惑,再看她卻是大腹便便,想着探來報的消息,心思一動,莫非……
時羅铎想到的,咩羅皮也早已想到,當下兩人一合計,秘密的把那女帶回了他們的轄地,想着浪穹诏到底離此地稍遠一些,或許能避過衆多耳目,索性一路把她帶回了浪穹轄地,白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