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楊朵發來短信，“明天你有空嗎，我媽想見見你。”

“好啊，明天正好是情人節呢，我本來還想去找你給你個驚喜呢，呵呵真巧，朵兒想要什麽禮物呢？”我心裏充滿着憂傷，卻盡量想表現的輕松些。

“那你明天坐車過來吧，到了打我電話。”楊朵并沒有搭茬。

第二天，我早早地跑到理發店修剪下頭發，原本想着第一次去她家得帶點什麽，跟爸媽要了幾百塊錢，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到了地方再買東西，買好車票上了車，一路忐忑不安。

到地方後我在車站旁的花店買了一捧丁香花，給楊朵打去電話：“我到了，你家在什麽地方呀？”

“維揚區，你直接打車到雙橋這兒的沃爾瑪超市吧，我家就在旁邊，我媽說這次就不請你到家裏坐了。”

“不去你家？哦，我知道了。”挂了電話，無奈和委屈湧上心頭，我竟連去她家的資格都沒有，雖然早早地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可還是頓時覺出深深地挫敗感。

到了超市門口，楊朵在人群中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上前，終于看清了楊朵依偎着的媽媽——一位四十多的中年女士，烏黑亮麗的頭發向後盤起，酒紅色毛呢大衣，端莊秀麗。

“阿姨，您好。”我怯生生地叫了聲，順手将花遞向楊朵。

楊朵看了眼她媽媽，默默地接了過去。

“旁邊一樓有個上島咖啡，我們一起去坐坐吧。”楊朵媽媽臉上挂着客套的微笑，并沒有回應我的問候。

“我先表明我的态度，我是不同意你們再繼續談下去的。”坐下後，楊朵媽媽首先開誠布公，“聽朵朵說，你是學法律的？”

“恩，是的。”

“馬上就要畢業了，你是準備做律師，還是考公檢法系統？”

“這個得先通過國家司法考試，才能做律師或者考這些單位。”我小聲地說。

“那畢業後你有具體什麽打算沒有？”

“我是想先找份工作，然後努力掙錢，我相信我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給楊朵幸福的。”

“其實每一個媽媽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将來能夠幸福，希望她能夠生活的很輕松，能夠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對象，這一點我想你能夠認同吧？”

“恩，是的。”

“我并不想朵兒嫁的太遠，你也知道我們這兒的房價，先不說你們現在都還是學生，将來畢業了你能在這找到份好工作麽？給她幸福不是嘴上說說就行了，現實是很殘酷的，并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将來在這個城市裏沒車沒房的，你們跟那些農民工有什麽區別？兩個人雖然曾經在一起過，既然不再合适了，就要拿出點勇氣來，你作為一個成年人，我希望你能看清現實，腳踏實地地做點事，找到一個适合你的人……”

楊朵媽媽侃侃而談，每一句話語都似棒槌一下下敲打着我的自卑和自尊。我只覺得周圍的喧嚣漸漸趨于寧靜，時間和空間仿佛凝固住，來之前反複準備的豪言壯語似死死粘在了舌頭上，怎麽也說不出聲。一路兩個小時的憧憬，自我想象的器宇不凡、彬彬有禮或唇槍舌劍，竟都在見面二十分鐘後被迅速地瓦解。

我的兩耳嗡嗡作響，頭腦裏一片混沌，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說過些什麽，只隐約記得最後答應了分手。

坐在回程的大巴車上，我想着臨別前楊朵泛紅的雙眼，心裏的苦楚如浪翻湧，從此以後這種心疼的眼神再不會投向我，這個有着七巧玲珑心的美好女孩再不屬于我，我們終究将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