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秋祭
這是許多許多年後, 薩庫村和克布齊村的村民又重聚在一起過秋祭的日子，舉行儀式的地方定在了克布齊村。
薩庫村的村民天沒亮就已經聚集過來，圍着篝火熱熱鬧鬧等待着儀式的開始。
靈犀和塔莎也早早就到了大祭司家, 因為她們也是這次儀式的主角之一, 要穿上屬于她們自己的儀式服飾。
秋祭又被稱之為火祭, 火是轉化的元素，世間萬物的生命之火都起源于它。火代表着徹底的破壞，和完美的重生, 舊事舊物在這一刻畫上句號, 嶄新的未來也從此刻正式被開啓。
大祭司拿出兩頂法冠, 一頂是鳥羽冠，另一頂是鹿角冠。
“靈犀，拿着, 鳥羽冠是你的, 另一頂鹿角冠是塔莎的。”大祭司小心翼翼把法冠交給兩人，确定她們都已經拿穩後才放手。
靈犀捧着鳥羽冠仔細查看，弧形的鳥類羽毛插滿法冠的冠頂, 正中間是三枚漂亮的鷹羽, 兩側分布着不同顏色、不同鳥類的彩羽, 樣子十分精美好看。
她小心把法冠戴在頭上，一開始覺得有些沉，适應了幾分鐘總算能把脖子伸直了。靈犀轉身看着塔莎頭上的鹿角冠, 好奇問道：“為什麽我們不能戴一樣的法冠？”
塔莎扶正自己的鹿角冠後，答道：“鳥羽是和神明溝通的媒介, 鹿角是和森林萬物溝通的媒介, 職責不一樣呀。”
靈犀聽完就想摘法冠，神色凝重道：“不行不行, 我們換一換，我連當地語言都說不順溜，可戴不了鳥羽，我還是和森林裏的動植物溝通吧。”
塔莎被靈犀逗得哈哈直笑，捧着肚子說：“你別緊張，這只是一種象征，等冬祭的時候給你戴鹿角冠，這樣總行了吧？
大祭司這時候又拿來一件縫制着太陽和月亮的鹿皮法袍，搭在靈犀的肩膀上：“這是你的法衣，趕快穿上吧，一會兒還要給你綁銅鏡和鈴铛。”
塔莎的法衣上則縫制着靈獸，看起來要比靈犀的那件更複雜一些，衣服上的桦樹皮口袋數量也更多一些。
見靈犀和塔莎都已經穿好了法衣，大祭司開始忙着給她們在腰間、肩膀上系銅鏡，左右肩膀各一個銅鏡，後腰上還有一個。三個鈴铛則系在了腹部的腰帶上。
靈犀忍不住原地左右轉動起身子，聽着鈴铛發出的叮叮當當的響聲，她覺得自己就像童話森林裏的小鹿。
大祭司又從桌子上拿起一盤顏料，這些顏料都是從天然礦物和植物裏提取出來的，專門在儀式上畫臉用。
她先用紅色、藍色和白色的顏料在靈犀臉上畫了幾個簡單的圖騰：“紅色代表火，白色代表天空，藍色代表雨水，畫上圖騰後，你本人就成為了神明在人間的使者。”
靈犀聽完有些緊張，臉上的表情也跟着嚴肅起來，方才還嘻嘻笑笑沒個正經，這會兒看着已經很是威嚴。
給塔莎也畫完圖騰後，大祭司一手牽着一個，帶着兩人往屋外的空地上走，她的步子邁得又小又慢，就是怕靈犀和塔莎身上的服飾太重，要是不小心摔了個踉跄就不好了。
終于走到了篝火前，一直低頭看着腳下的靈犀緩緩擡頭，看到周圍站着兩百多號人，竟有些熱淚盈眶，礙于臉上有剛畫好的圖騰，不方便用手擦拭眼眶，只好用力閉眼把淚水擠回去。
大祭司向後退了一步，給塔莎騰出了位置，塔莎向左挪動，緊緊握住了靈犀的右手，又使勁捏了捏。
不一會兒，靈犀感覺有人從身後拍了自己兩下，回過頭才發現是薩庫村大祭司，她看着大祭司烏黑發亮的眼睛，小聲道：“您會一直在這裏陪着我嗎？我好緊張…”
薩庫村大祭司低聲笑了笑，重新恢複嚴肅後說道：“別緊張，秋祭可比春祭有意思多了。”
此時周圍的喧雜交談聲漸漸落下，只剩下風聲和柴火燃燒的啪啪聲，靈犀趕緊轉回身子，重新面向圍聚在篝火圈外的村民們。
克布齊酋長穿着乳白色的長袍從篝火的右側走來，村民們的目光一路追随，直到克布齊酋長在塔莎身邊站穩。
停頓片刻後，克布齊酋長雙手擡到肩膀的高度，氣沉丹田說道：“薩庫村的村民們，好久不見！”
薩庫村的村民們整齊劃一向克布齊酋長行了感恩禮，然後一起念出了克布齊酋長的名字。
克布齊酋長收回雙手，繼續道：
“今天我們能重新相聚在一起慶祝秋祭，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瘧疾的傳播是災難，是破壞，但也是重生。”
“雖說現在薩庫村和克布齊村依舊隔着一座大山，可我們在精神上已經重新住在了一起。”
話說到這裏，克布齊酋長看了看身邊的塔莎，并握住了塔莎的右手：
“我的女兒現在是薩庫村的酋長，我相信她會盡心盡力，一切以村落的利益為先，讓大家的生活越來越順遂、快樂。”
塔莎此時向前一步，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氣宇軒昂道：“天地之間，在太陽、月亮和星辰的見證之下，我将為薩庫村帶來無盡的豐饒。”
薩庫村的村民們高舉雙手，齊聲一遍遍喊着塔莎的名字，以此表示對塔莎酋長的認可和支持。
薩庫村大祭司走上前來，将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放在塔莎的額頭，小聲唱頌了一段祝詞，然後把手放在胸前，輕輕點頭：“ 終于等來了這一天，我的小塔莎。”
克布齊酋長微微轉身，握住薩庫村大祭司的手，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幫我照顧了她這麽久。”
靈犀側目沉浸在這溫情的時刻，連緊張都已經散去了不少，只是還沒等她回過神，克布齊酋長又轉向村民們繼續說道：
“我想有一部分村民應該已經聽說，靈犀在不久前受到了神明的指引，在阿卡村的靈鳥湖找到了丢失已久的聖物。”
“她不僅找到了聖物，還拿到了神明結出的金桑葚，後又在上古神廟與母神對話，大家應該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村民們開始小聲交談起來，靈犀緊張得手心冒汗，恨自己平時學藝不精，此時無法聽懂村民們具體在談論些什麽。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腦袋裏不斷旋轉着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想了半天，靈犀在心裏念叨了一句：不會是要給我頒獎吧？
靈犀的十個腳趾不斷在獸皮鞋子裏摳着地，大腳趾都幾乎要抽筋了。
塔莎把一切都看在眼裏，站在旁邊不斷心裏偷笑，時不時還用微小的挪動撞一撞靈犀的肩膀，可靈犀真的太緊張了，都沒有感覺到碰撞。
克布齊酋長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宣布道：“從今天起，我以神明之名，賜予靈犀新的代稱——布黎烏絲。”
布黎烏絲？靈犀扭頭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此時當着這麽多村民的面，她也不能發問，只好挂着招牌笑容，向大家一一點頭致謝。
克布齊村大祭司給靈犀遞過來已經煮熟的牛肉和雞肉：“把它們丢進儀式的大篝火裏，這樣就意味着秋祭正式開始了。”而後用手輕輕拍了拍靈犀的後背，想讓她放松一些。
靈犀屏息凝神，上前幾步，高舉手中的食物然後丢進篝火裏，火焰瞬時竄高而後落下，就像是篝火張開嘴接住了食物，而後把食物吞進了肚子似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開始歡呼，慶祝着秋天的到來。
不一會兒，村民們自發排成一列長隊，開始一個一個輪流走上前，要把手裏準備好的食物給靈犀遞。
靈犀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趕緊低頭問塔莎這是怎麽回事。
塔莎擡了擡下巴說：“這都是村民們給火神準備的食物，你是神明的使者，你要幫他們把食物丢進篝火裏，然後用右手的手掌輕拍村民的腦袋，這樣村民們就順利得到了神明的祝福。”
靈犀皺眉道：“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不提前告訴我？搞得我手忙腳亂的！”
塔莎笑着說：“因為我們想給你一個驚喜呀。”
靈犀沒有時間再繼續和塔莎交談下去，接過第一個村民手中的食物，小心丢進篝火後，用右手輕輕拍了拍村民的頭。
村民笑盈盈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就一溜煙跑走了。
靈犀又繼續重複這個流程兩百多次，用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才終于把所有村民的食物都獻給了火神，此時她已經累得再也擡不起手，兩個眼睛也累得發直，心裏不禁感慨了一句：真是不容易啊！！
好在今天的儀式到這裏就結束了，在克布齊酋長和兩位大祭司的指揮下，村民們有序散去，開始各自去準備下午的後山集市。
靈犀總算是松了口氣，剛準備扭頭跟着大祭司回家，任灏然小跑着追了上來：“布黎烏絲，你究竟要瞞着我到什麽時候？”
靈犀一頭霧水，反問道：“布黎烏絲是誰？這段時間我看了那麽多書，好像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名字，這應該是一個名字吧？”
任灏然清了清嗓子，認真介紹道：“布黎烏絲是醫療女神，也代表着豐饒和豐盛，以後你的名字将會在西伯利亞流傳下去，大家都會在你的名字後面加上布黎烏絲，記住你為這裏做得一切。”
靈犀先是惶恐，而後是不知所措，趕緊拉着克布齊酋長詢問。
克布齊酋長笑着說道：“這是神的旨意，是她親自選中了你。”
“為什麽是我？”
“以後你會明白的，快去把衣服換下來，然後回家休息休息吧。”
靈犀半知半解去大祭司家脫下沉重而神聖的衣物，而後和塔莎手牽手往家裏走。
這條路明明很近，可靈犀覺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終于走到了家門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深秋冷冽而幹燥的空氣，在心裏念了一句：“未來可期，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豆寶此時也走到了靈犀身後，用鼻子拱了拱她的衣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