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後來龐佳一說的那句話,她說:一個貧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貧窮卻還虛榮、矯揉造作。
那個時候,她只是單純的認為裴嫣然臉皮薄,自尊心重,現在,她不得不承認,龐佳一的看法是對的。
裴嫣然看見莫煙的時候,淡淡對她笑了笑,笑容裏有一絲炫耀的意味。
莫煙恍若未察,走到她對面坐下,一句話也沒說。
裴嫣然對于她現在的淡定有些意外,她替對方滿上一杯茶,輕笑道,“最上等的普洱,嘗嘗看。”
莫煙沒動,淡漠的望着她,“你想跟我談什麽?”
裴嫣然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擡眸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顧家不會要一個對他們事業毫無幫助的女人,正如三年前的我,還有現在的你。”
莫煙唇畔露出一絲譏諷,徐徐的擡起眼皮,漫不經心道,“既然你清楚這個,那麽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成為童家名正言順的女兒,據我所知,童俊然并沒有讓你入族譜,即便新聞炒得再熱,你也不過是童家的私生女。”
裴嫣然眼中閃過一絲薄怒,手指緊緊地捏着杯子,鮮紅的指甲在白瓷杯子上,特別的刺目。
她冷笑一聲,沉聲道,“你這股清高的樣子,真讓人讨厭!不知道,當初你在姓王的身下的時候,是不是也跟現在一樣清高?”
莫煙眸色一邊,突然端起身前的一杯水,直接潑在了裴嫣然的臉上。
還冒着熱氣的茶水瞬間,就順着她的頭發滑落下來,将她臉上的妝容染花,裴嫣然尖叫出聲,半邊臉被燒得通紅,一身狼狽的瞪着莫煙,怒斥道,“你這個瘋子!”
莫煙捏着拳頭,将自己顫抖的手指握在掌心,站起身,冷睨着裴嫣然,一字一頓道,“這是四年前,你欠我的。”
沒等裴嫣然反應過來,她端起裴嫣然面前的杯子,又朝她潑去。
“這是我還你的。”
看着對面女人狼狽大叫的樣子,莫煙突然覺得一直壓在心口的郁卒消退了很多,她冷冷勾起唇角,一字一句,惡毒刺耳,“我祝你跟顧奕辰白頭偕老,斷子絕孫。”
裴嫣然渾身一顫,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莫煙已經離開了。
但是那句惡毒的詛咒,就像是刻入心中一樣,每一次想起,都讓她渾身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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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她收到了顧奕辰寄來的離婚協議,還有一封信,那封信她連看都沒看,直接丢進了扔進了碎紙機。
離婚協議交給周恒幫她确認,等到年後民政局假期結束,她跟顧奕辰将離婚證一領,就将這段婚姻結束。
陰歷二十八這天,莫煙做好了莫氏的交接工作,今天起,莫氏就再也不是莫氏。
莫煙從李湛手裏接到她抵押在銀行的房契後,心中有些恍惚,她望着辦公室裏熟悉的擺設,突然說道,“明天是不是除夕?”
李湛一怔,随即點點頭。
莫諾的官司雖然贏了,但是辦好手續,釋放出獄,還要等到半個多月,莫珩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龐佳一放假回了老家,她突然意識到,今年過年,居然只剩下她一個人。
從未有過的孤獨漫上心頭,莫煙突然想起元旦那天陪自己的男人,心裏突然湧起一絲淡淡的想念,她幾乎是下意識道,“厲先生也在這裏過年嗎?”
“厲先生出國了,估計要初三的時候才能回來。”
莫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垂下眼眸,沒再說話。
等她抱着東西離開,李湛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厲景煜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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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這天,莫煙睡到早上十點才起床。
小區樓下時不時的傳來煙花爆竹的聲音,莫煙漸漸嗅出一絲年味,只是她瞧了瞧家裏,突然只感覺到了清冷。
她輕聲嘆了口氣,還不如躺在被窩裏睡覺。
也許是懷孕的緣故,也有可能是莫氏的事情塵埃落定,她最近變得特別的嗜睡。
想到肚子裏的孩子,她的眼睛暗了暗。
強打起精神,換了身運動裝,紮起馬尾,拿着包素顏出門。
往年過年的時候,她從來不會操心,因為家裏有何彩姍操持着,莫氏有她父親撐着,她只要除夕的時候,按時回去吃飯就行了,春節,這個傳統的節日,在她心裏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但是今年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才覺得,一年到頭,能跟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是多麽的難得。
她先是去了趟醫院,跟護工一起,給莫珩清洗了一下身體,陪他說了好久的話,才離開。
出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了,她回家路過超市的時候,捎了些餃子餡,跟餃子皮,打算回去自己動手包餃子。
其實一個人,完全可以買點速凍餃子湊合,但她怕自己太孤獨,必須給自己找點兒事兒做。
上樓的時候,瞧見很多樓上很多鄰居都在貼對聯,莫煙恍然意識到自己沒有買,于是又調頭去了超市。
等買好對聯,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從電梯出來,突然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正靠在公寓門口吸煙。
他腳邊放着一個行李箱,一身單薄的風衣,跟雲安市極低的氣溫,完全不相符。
莫煙捏緊手中的購物袋,腳步突然遲疑起來。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就在昨天,她還聽李湛說他在國外,今天怎麽會風塵仆仆的出現在她家門口。
聽到腳步聲,男人叼着煙扭過頭,随意一瞥,就瞧見站在原地發呆的女人,他手指輕輕一彈,煙頭在空中抛過一個優美的弧度落在地上,他擡腳撚滅,瞅着呆愣的女人,蹙眉道,“傻站着做什麽,開門!”
莫煙回不過神,直到對方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購物袋,她才發出聲音。
“你,不是要初三才回來嗎?”
厲先生一手拿着購物袋,一手拉着拉杆箱,走在她前面,語氣淡淡道,“想回來就回來了。”
背對着莫煙,他的表情有些扭捏,他才不會承認,自己緊緊是因為她的一句話,剛到國外不到三天,就連夜訂了機票飛了回來,直接奔往她這裏。誰想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讓自己在這兒等了一個多小時。
莫煙瞧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複雜,更多的是難以察覺的欣喜,淺淺的,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