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月娘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第一次見他,他願意用自己的身體給妹妹搭橋,後來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對她們無條件的好,卻從不要求她們的回報,真是個溫和寬厚的好哥哥。
見铎月娘還想什麽,铎羅望急忙阻止了她的話,“走吧,該回去了,母親還等着我們呢。”
铎月娘只能乖乖的點了點頭,把原本想問的關于張秀的事,生生咽了回去。給施氏磕了頭,施玲兒只微微一嘆,“他們都走了,我留着也沒什麽意思了,這時間過的可真快呀。”
铎月娘不由哽咽道:“母親,你們早知道了?”
施玲兒點頭,“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可诏主天下的責任太大,他扛不了,他只要守好我們一家便夠了,我與先诏主一生恩愛,有有女,那就是一個好,這才是我們想要的福氣。”
铎月娘道:“阿爹是真英雄!是偉丈夫!母親也是世界上最好的!”
施玲兒點點頭,“先诏主自然是好的,你還肯喊他阿爹,他心裏肯定很歡喜。只是不知在月娘心裏,南诏是什麽?”時羅铎的離去,讓施玲兒一夜蒼老,如今她強撐一口氣,或許也是不放心。如今的時局讓她害怕,南诏更是讓她寝食難安。
“南诏?”铎月娘遲疑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不過是農夫、山泉、有點薄田的日,他終究給不了我。”到最後語氣裏有了幾分落寞,皮邏閣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施玲兒輕聲問道:“你答應他的?”她有些難以啓齒。
铎月娘平靜的道:“我答應阿爹的,自然是豁出了我的性命,也會做到。母親放心,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亡我浪穹,我在浪穹必在。”
施玲兒嘆息一聲,“我們終究還是委屈了你,如果累了便算了吧,先诏主他能理解的。其實,自當年你出嫁後,他便後悔了,一直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你不是他親生的,可他對你視如己出。看着你從這麽大一點,長到這麽大,他是真的心疼你。”施玲兒一邊,一邊比劃着。從她的動作,铎月娘能猜到,自己兒時,明裏暗裏,定受過她不少恩惠。
铎月娘低聲道:“阿爹和母親對我的關愛,我從不曾忘記!”
施玲兒便道:“我乏了,你回去吧,五郎還等着呢,別讓他久等!”
铎月娘低聲道:“請母親多保重,得了空,月娘再回來給母親磕頭!”
施玲兒搖了搖頭,了一句,“孩,累了就放手吧,你到底喊我一聲母親,我們不怪你。”
從出嫁到現在,短短五年的光陰,铎月娘失去了兩個用生命保護他的人。想起這幾年從不曾好好的侍奉在他們身側,他們的突然離世留給她許多遺憾。心裏有着太多的不舍,索性央求铎羅望給南诏去了信,只自己要在浪穹為張秀守孝百日,過了百日便回南诏。
皮邏閣的回複很快,沒有書信,只是一句口信,“百日滿了,我來接你。”
皮羅邆見铎月娘整日在府裏悶着,得了空便邀請她到邆赕做客,他帶着铎月娘同游邆赕的美景,西湖泛舟,東湖賞荷,彌苴河捕魚,把一路的美食都嘗遍。緊繃了幾年的心情在此時此刻有了放松,铎月娘這才發現短短幾年,她竟然忘記了開懷大笑的暢快,難怪綠桃總她不會笑了。
皮羅邆一路上的噓寒問暖,把她們母照顧得甚是妥帖,讓铎月娘不禁又想起當年在山上一起度過的日,雖然很苦,但是很溫暖。她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早知道與皮羅邆并沒有那層堂兄妹的關系,他們的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
回程的路上,铎月娘與皮羅邆坐在車裏一路沉默。良久,還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開口問道:“五哥,你早知道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皮羅邆歪着頭想了一下,才道:“猜到了一些,當年我求叔叔把你嫁給我,叔叔那會在山上我們沒走,這會來不及了。我想讓你好好活着,所以便沒有告訴你。”
铎月娘輕嘆一口氣,心底是無比的委屈,“你們都知道,就瞞着我一個。”
皮羅邆輕笑道:“一直都覺得你是我們四人裏最聰慧的,今天才知道你竟是最笨的。我都猜到的事,你卻一直猜不到!”
铎月娘委屈的喚道:“五哥!”
皮羅邆擡起手,似乎想刮铎月娘的鼻,手擡到一半,又放了下去,輕聲道:“如今這樣也很好!”
铎月娘委屈的道:“如果我早知道……”
皮羅邆打斷她的話,“早知道又如何,天下如此大,哪裏才有淨土,我們能到哪裏去。如今這樣真的很好!”
是啊!即使她早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她的母親不過是張尋求的族妹,因與人私奔,被張尋求笞殺在玉案山下的死人,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麽樣的命運,她能逃到哪裏去,如今這樣,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铎月娘使勁眨着眼睛,把湧到眼眶的淚水趕了回去,她笑道:“五哥,陪我做個游戲好不好?”
皮羅邆笑了,狹長的雙眸眯起,很是開心的模樣,“月兒想玩什麽?”
铎月娘笑道:“我們來比賽,看誰的命長,誰能活到一百歲?誰敢早死,就罰他在奈何橋上等着,來生,我們還要一起投胎。”好想加一句,一起做兄妹,可心裏那些莫名的情緒阻止了她。
皮羅邆笑得更加開懷,“你這是什麽游戲,能活多久,不都是老天定的嗎?如何能比這個。”完他沉默了一下,“若有來世,我還要遇見你。”
铎月娘笑道:“一定要早點遇到我,今世我們都努力的活着,要活得好好的!”
皮羅邆靜默良久,輕輕點頭,了一句,“你好,我便好!”
铎月娘點頭賭氣似的道:“我會很好的!”
皮羅邆眯着眼睛又笑了,狹長的眸眯成了一條細長的縫,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在裏邊流淌。
百日之期很快便到了,皮邏閣親自來接铎月娘回南诏。面對皮邏閣,铎月娘下意識的武裝起了自己,突然覺得夫妻之間如此防備實在是一件傷身更傷心的事。
臨了,皮羅邆猶不放心,叮囑了一句,“空了便打聽一下那年玉案山下的事,只是別讓人知道,悄悄打聽。”
铎月娘有些疑惑,玉案山下,不就是張尋求笞殺了她阿爹和姨母的事嗎,還要打聽什麽。到底還是乖乖點了下頭,沒有多問什麽。
回了南诏,铎月娘悄悄的打聽了許多關于玉案山下的事,可來去就是那幾句,張尋音與人私奔,為張尋求所不容,最後被笞殺在玉案山下。
漸漸的也多了些稀奇古怪的法,便是張尋音和張尋秀是蛇族聖女的後裔,若與蛇郎情投意合,産下女,有可能是蛇族聖女,而聖女則是法力高強,能呼風喚雨,能占會蔔,預知上下五百年的事,為各诏所觊觎,都想得到她,只可惜尋音被笞殺,張尋秀生的是兒,已不可能在生下蛇女,當今世上已無蛇族聖女後裔,蛇族至高的法力已經絕滅。
得玄乎,铎月娘卻覺得有趣,仿佛在聽一個神話故事,只覺得是衆人茶餘飯後,無聊時的瞎扯,猶如聊齋一般的鬼怪故事,也不放在心上。
夏日的午後,原本清朗的天,突然陰沉了下來,皮邏閣抱着閣羅鳳,逗了一會,讓乳娘帶他下去午睡,這才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前些日聽了個有趣的事,月娘可想聽聽?”
铎月娘放下手裏繡到一半的虎頭帽,“難得三郎有空陪我話,既然有趣,到要聽上一聽。”
皮邏閣笑着打趣她,“月娘可是嫌我,冷落了你嗎?”
铎月娘淡淡一笑,“由來只聞新人笑,哪裏聽得舊人哭。我也不掃三郎的興,什麽有趣的事,月娘洗耳恭聽。”
皮邏閣輕嘆一聲,“你呀,調皮。都當娘的人了,還是改不了這頑皮的性,什麽新人舊人,我心裏只有你一個。”
铎月娘淺淺一笑,也不言語。皮邏閣也不知她能否相信自己的話,只得笑道:“原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只是不知月娘可曾聽過,在點蒼山深處,居住着一個神秘的部落,蛇族。”
铎月娘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蛇族,可是他們能讓蛇聽自己的話,還是奉蛇為神明?”
皮邏閣笑笑,“這個已經是傳了,據他們與蛇為伍,給蛇供奉,受蛇保護,他們還有一種能力就是可以馭蛇。然而只有正統的血脈才能得到到靈蛇的保護,而且只有女才有這種傳承。能受到靈蛇保護的則為蛇女,蛇女一生只能生一個孩兒,生女則是下一任蛇女,繼續受靈蛇保護。生男則是蛇奴,能力與別的族人一般無二。若生了多個孩,則是正常人,不具備這些能力。”
“哦”铎月娘好奇的拉長了尾音,“竟有這麽神奇的民族,實在有趣的緊,三郎再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