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複婚吧。”
蔣夢曦有失眠了,繼程子昊對她說出這句話的第十天,她天天晚上就好像被人放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總會有些什麽東西出來驚擾她,而出現得次數最為多的,莫過于程子昊那一天說的這一句話了。
就像是一個咒語,将她釘在某一處,只能掙紮不能逃脫。
每一次閉上眼睛沒多久,總會在半夜驚醒過來,然後腦袋開始對“我們複婚吧”這樣的一句話進行循環播放。
這不是個好兆頭,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三月末的a市已經完全褪去了冬天的寒烈,帶着幾分溫煦,即使是夜晚的風,也輕柔了許多。
她赤着腳,走到窗口前,風吹過來,太陽穴有些痛,卻從來沒有過的清醒。
外面的燈火重重,虛虛實實,卻看得不清晰。
鬧鐘響起來的時候蔣夢曦只覺得頭疼的很,最近總是失眠,經常失眠之後基本上都要等到天快要亮出魚肚白了才能夠再入睡,早上九點鐘的鬧鐘她按了又按。可是今天早上十點鐘有課,她只能按着太陽穴爬起來,鏡子裏面的人黑眼圈明顯得有些吓人,皮膚暗沉得十分的憔悴。
怔了怔,最後也只能連忙洗漱出門。
踩着鈴聲進教室門口,結果老師一張嘴,她就睡着了,下課的時候還是身邊的同學推了她一會兒,她才能夠醒過來。
這幾天下了雨,前幾天小雨時節的時候沒有下雨,這兩天倒是飄起了細細的毛毛雨,蔣夢曦撐着傘,順着人群走向校外。
她今天下午沒有課,現在已經差不多十二點了,本來想着偷懶直接在學校飯堂解決就好了,可是從外面就能夠看到隊伍排了長長的一條,後來想了想還是覺得回去自己下個面條算了。
倒是沒有想到會遇到許多日不見的王世傑,大概是考慮到現在是下課高峰期,學生很多,他今天開過來的車子比較普通,奧迪s8。
但是這麽一輛好看的車子停在門口,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蔣夢曦看着車裏面向着自己招手的王世傑,連忙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世傑哥怎麽過來了?”
她一邊鑽進車子一邊收傘,放到後座的桶子裏面,才側頭看向王世傑。
王世傑笑了笑,一邊倒着車子一邊應道:“請你吃個飯。”
“行啊,我正想着回去下個面随便一頓就算了。”
前段時間王世傑似乎出差了,兩個人将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見。
這個時候正是飯點,幸好王世傑早就定好了包廂,不然連飯都吃不成。
“這兩天的天氣不怎麽好。”
她坐下來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大衣沾了不少的雨水,一邊拍着一邊說到。
“是啊,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說話間,王世傑已經将菜單拿過來翻到她的跟前,蔣夢曦看了看,挑了兩個比較感興趣的,就将菜單推回去了:“我就試試這兩個吧,世傑哥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
他點了點頭,又點了兩個菜一個湯,畢竟只有兩個人,點太多也是浪費,王世傑知道蔣夢曦不喜歡浪費,他也就沒有點多了,反正喜歡的話,他想着下次還是能夠和她一起過來的。
半個多月前酒店開張之後他就一直忙,忙着和一些旅游團商量合作的事情,忙了幾天之後又跑去外面出差,昨天剛剛回來,就聽說了蔣勁的事情。
他早上去酒店将事情都處理好,十一點半就到他們學校門口等着了,即使那麽多的人,她穿的又是偏向學生的裝扮,但是他還是能夠在那麽多人中第一眼就看到她了。
而很顯然蔣夢曦也看到他了,擡頭對他笑着就跑過來了,臉上絲毫不見半分那件事情留給她的煩惱。
但是她還是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她瘦了,原本就沒什麽肉的臉頰現在被磨成尖尖的,顯得眼睛特別的大,就好像她現在微微仰着頭看向他的時候,眼眸裏面清楚地映着他的頭像。
“世傑哥最近很忙吧?看你都瘦了。”
王世傑點了點頭,幫她倒了杯水:“恩,阿勁的事情,抱歉,那時候我在外省。”
她笑了笑,并不在意:“沒什麽,也沒什麽事情,不過是孩子父親生意上的合作問題,牽連到小孩子。”
他笑了笑,撚着杯子的手卻緊了緊。
“聽說a市今年的春之秀你的設計獲了獎?”
蔣夢曦微微一嗆,有些讪讪:“沒什麽,三等獎而已。”
他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阿勁沒什麽事吧?”
她擡頭看着他,搖了搖頭:“沒什麽,不到二十個小時就被找到了,就是被打了一巴掌,其他都沒什麽。”
兩個人聊了聊最近的事情,王世傑中途接了個電話,蔣夢曦知道他忙,吃完飯就說自己有事情,直接拒絕了他送她回去的好意。
王世傑有些無奈,看着一臉堅決的蔣夢曦:“那你總得讓跟你一起出去吧。”
她讪讪一笑:“好的,不過世傑哥真的不用送我了,我直接坐公交車回去就行了。”
王世傑看了她一眼,伸手幫她拉開了門:“行了,我知道,不送你。”
蔣夢曦生怕王世傑待會兒又開車到她跟前說送她,她幹脆一出門口就對着王世傑一邊揮手一邊喊道:“世傑哥再見,我去坐公交車了,88~”
王世傑看着她突然蹿開的身子,有些無奈,只能站在門口看着她越走越遠,直到她在路口轉了方向,才走去開車。
黑色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王世傑的車子,車窗慢慢要下來的時候才發現不是,程子昊隔着副駕駛的距離看着她,“我送你。”
她抿了抿唇,點了點頭,收了傘,坐進車子裏面:“謝謝。”
自從那一天早上之後蔣夢曦就有心躲着程子昊,說不出什麽樣的感覺,聽到那一句話她心裏面不是開心,也不是喜悅,而是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繩索的恐懼。
那種,沒有辦法去抗拒的恐懼。
程子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系好安全帶才将車子緩緩地啓動了起來。
她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以前程子昊沉默的時候,她總是能夠自言自語地找出很多很多的話題去補充去打破兩個人之間那種凝固的沉靜。
可是現在,她第一次覺得和程子昊在一起,那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壓得她開不了口,即使是像普通朋友之間的最起碼交流都說不出口。
她側頭看了一眼程子昊,對方正專心致志地看着車的前方,最後她還是放棄了開口打破這樣尴尬的沉默,扭頭看向車窗外。
雨下得其實不是很大,可是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來不過十多秒的距離,車窗就彙成一條條水柱流下來。
水珠滿滿的玻璃窗,外面的景致被擋得她看得不是很清晰。
她看着那幻幻的車窗外面,不知不覺又睡着了。
隐隐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她動了動,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停在自己的公寓樓下,程子昊側着頭看向車窗,她揉着眼睛,這個角度只能夠隐隐看到他三分之一的側臉。
似乎覺察到她醒了,程子昊側頭看了她一眼,深褐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眸,就好像直直地看進她的心裏面去一樣。
“到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帶着像現在下雨一樣的涼氣。
她點了點頭,“嗯,謝謝。”
說着,低頭解開了安全帶的扣子。
擡手按上車門的門把的時候才發現門沒有開,她不禁側頭看着他,眉眼微微一皺,讪讪道:“門鎖沒開。”
“你在躲我?”
他嘴唇微微動了動,不悲不喜地說了一句話,卻和她的話沒有半分的關聯,看着她的眼眸帶着她沒有見過的深沉,直直地透到她的心口裏面去。
蔣夢曦只覺得有些難受,勾着唇角微微笑了笑:“沒有啊,我哪裏有。”
程子昊突然嘴角動了動,扯了個笑容,與其說是一個笑容,倒不如說那是一抹針,綴着冰冷,直直地射到她身上,連帶她也覺得渾身發冷。
“是嗎?”
也不知道是真的問還是僅僅在自言自語,蔣夢曦坐在那兒,第一次發現自己在程子昊面前也有這樣無話可說的時候。
以前她總是埋怨他一句話都不願意說,可是那時候自己覺得愛慘了這個人了,就算是他是個啞巴都沒關系,反正她能說就行了。
可是現在他就在她跟前不到半米的距離,狹窄的車廂能夠清晰地聽到兩個人彼此的呼吸聲,他那樣看着她,也不過說了那麽兩個字,卻讓她覺得程子昊居然也有這麽能說會道的時候,能說會道到她無話可說。
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一陣見血罷了。
蔣夢曦抿着唇坐在那兒,手扳着車門的門把,可是她怎麽都扳不開,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
半響,她才聽到門鎖開的聲音,那“卡塔”的一聲,讓她懸着的一口氣松了下去。
“有吃的嗎?我每次午飯。”
他說得直接而顯白,還沒有等蔣夢曦反應過來,程子昊就已經撐着她的傘走到她的車門邊,不言不語地看着她等着她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