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覺得畜生蠢笨,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如今想來,做人還不如做個畜生,至少沒有這麽多的傷心事,也沒這麽多的陰謀詭計。”她頓了頓,“我們越析盛産黃金,我也最愛那黃燦燦的顏色,你身上可帶了金,哪怕一塊也好,我好想嗅嗅黃金的味,想想過往那些美好的時日。”
铎月娘遲疑了一下,從袖裏摸出一塊來,輕輕放在了她的枕邊,“若有來世,願你我莫要再相見,至少我們都能得個太平喜樂。”
彩凰輕輕一笑,“若有來生,我情願做畜生,雖然蠢笨,到底能糊塗一些,不用活得這麽累。謝謝你帶來的玫瑰,我很喜歡!你走吧,我不喜歡見你,你也莫要再來。”
這是铎月娘最後一次見彩凰,許久後,她聽彩凰吞了那塊黃金,尋她的親人去了,铎月娘想,其實她本性并不壞,只是被寵壞了,太過傲嬌,不會為別人着想。希望另一個世界,能有個真心人,真心待她,再沒有勾心鬥角,陰謀算計。
半夜裏,阿佑忽然便推門進來,把铎月娘吓了一跳,暗自握緊了懷裏的匕首,那匕首是皮羅邆當年送給她的。嫁到蒙舍幾年,她一直帶在身上,從不離身。
阿佑看到铎月娘的戒備,也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但他依然沒有離開,只是焦急的道:“他們發現你不見了,已經在城裏大肆的搜捕你,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铎月娘問了一句,心裏隐約覺得阿佑這次似乎沒有騙她。
阿佑用力的點頭,“三郎知道這裏,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們馬上離開。”完也不等铎月娘答話,掉頭跑了出去。
铎月娘心裏還是有些懷疑,但她還是盡快的打整好自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走了出來,一眼看到等在院裏的阿佑。
阿佑看了她一眼,道:“我先走,你稍等一下,我會去巍寶山呆幾天,你在城裏躲幾天,三天後午時,王昱會離開蒙舍城,你若願意跟他走,便到月華樓下等他,他自會帶你離開。”
铎月娘有些遲疑的問了一句,“我自嫁到蒙舍來,出府的次數屈指可數,實在不知道該往哪裏躲。”
阿佑急忙擺手,“不能,你要去哪裏你自己想好,不能告訴我。”看到铎月娘疑惑的目光只得加了一句,“我無法對他們撒謊,只有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我才能保護你。”
“為何?”铎月娘不明白。
阿佑焦急而又無奈,低聲咒罵了一句什麽,然後道:“蠢女人,如果我沒有猜錯,我是你哥哥,你的堂哥,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然後又有些懊惱,似乎與铎月娘話很吃力,幹脆轉身大步往外走,“我先走一步,你趕緊逃吧。”
铎月娘急忙喊道:“等等”。也不等阿佑答話,她拔下頭上的發簪,刺破指尖,鮮紅的血滲了出來,她把血滴到手镯上,一滴、兩滴、三滴,終于在滴了十多滴之後,镯微微泛起一層薄薄的紅光。她與镯之間有了莫名的感應,她腦海裏浮現了許多畫面,镯裏原本看上去像山茶花一樣的蛇,在那一刻都活了過來,它們在乞求她的鮮血,它們在向她膜拜。
镯變得随心所欲,铎月娘輕輕一褪,镯摘了下來。阿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張着嘴不出話來,呆愣在原地。
铎月娘把镯往他手裏一塞,“記得還我。”
阿佑愣愣的看着铎月娘,嘴唇蠕動,擠出一句話,“我一直都不願相信你是我妹妹,想不到你真的是我妹妹。”随即把镯往手上一戴,道:“你快走,我會來尋你。”随即臉上閃過一抹陰冷的得意,“該死的蠱蟲,我終于可以擺脫你們了。”
铎月娘站着不動,靜靜的看着他,“還是你先走吧。”她現在誰都信不過,枕邊人都可以傷害她,還有誰不會傷害她。但是如果她不同意,誰也不能傷到她。他們可以要她的命,卻永遠別指望她能低頭。
阿佑張口欲言,想了想,大步的走了出去。铎月娘便隐隐跟在他後面,到了城中心的四方街,阿佑打了個呼哨,便與阿吧一起奔跑着向城門方向跑去。铎月娘不敢貿然的跟上去,她已經聽到了許多腳步聲雜亂的朝這邊奔來,匆忙間只得躲進了一個暗巷,心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幾隊人馬點着火把,很快聚集到城中心的空地上。一個儒雅的身影慢慢走進了人群,他看着衆人道:“最近城裏來了個女細作,你們要仔細搜查城裏的每一個二十多歲的女,那女的左手上有一只镂空的山茶花手镯,摘不下來。”他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找到她把她帶回來,記住,我要活的,不能有損傷。”
“是,”衆人齊聲答道。
铎月娘有些慶幸,自己剛才只是為了兌現對阿佑的承諾,抱着一試的心裏,不想真的摘下了镯。得知镯能解阿佑體內的蠱毒那一刻,她也很意外。一直知道镯是個寶,但是想到能幫阿佑,她還是大方的把镯給了他,不想這一個舉動卻是救了她一命,看來做人呀還是心善些好。如今她手上沒了镯,那些人根本認不出她來。除非是府裏的人親自來尋她。看着人群中那個儒雅的身影,她不由有些神傷。
曾經她帶着希冀,一路跋山涉水從浪穹來到蒙舍,當時她懷着美好的憧憬,能嫁給南诏的第一代王皮邏閣,讓她的興奮過。然而幾年來的遭遇,她對他的憧憬的早已不在,她死心了。
皮邏閣揮了揮手,大聲了一句,“去吧!”
衆人得了命令,匆匆離去。挨家挨戶的搜查起來。皮邏閣站在廣場中間,身形有些落寞的憂傷,他就那樣筆直的站着,夜的黑暗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夜風吹亂了他的發,也吹亂了他們的傷。良久,他低聲着什麽,铎月娘只隐約聽到‘既已執手,此生不負。’
既已執手,此生不負。執之手,與偕老。琴瑟在禦,歲月靜好。原來當年的他們真的很年輕。铎月娘不願多想,已經有腳步聲朝這邊傳來,她轉身朝黑暗裏躲去。
炎閣看着遠處的黑暗巷道,他覺得她就在哪裏,可他不敢去找她,想到府裏父親母親對她的态度,他懊惱的閉上了眼,他保護不了她。想到把她找回去,她也會被王昱帶走,還不如讓她走,“月娘,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接回身邊!”他似在承諾,低沉的了一句。
铎月娘在城裏心的躲藏着,然而搜查的人有些多,她本來就是大病未愈,剛才為了能摘下息魂,她又進行了血祭,讓本就虛弱的身體又更虛弱了幾分。再加上冬天的天氣幹燥陰冷,不由得頭腦又昏沉起來,在城裏轉了幾個彎就覺得體力跟不上了,最後只能扶着牆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她心裏很着急,呼吸都粗重了許多。她的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她只能勉力的維持着絕不倒下。正在焦急的時候,城門方向傳來一陣騷動,許多人叫喊着,“細作往城門口跑了,快追!”
铎月娘的壓力頓時減了許多,不由呼出一口氣,癱坐在地。頭又昏沉了起來,有些昏昏欲睡,朦胧中,一個黑影向她走了過來,她想跑,然而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阿佑得了铎月娘的手镯,心裏有了底氣,然而考慮到铎月娘虛弱的身體。他知道如果不能引開城裏的人,铎月娘肯定躲不過去。想到這裏,索性帶了阿吧一路朝着城門口沖去。在城門口大鬧了一回,等皮邏閣趕到,一看是阿佑不由黑了臉。
阿佑看到皮邏閣來了,便召回阿吧,低着頭,筆直的站在原地,城門前頓時一片寂靜。皮邏閣目光冰冷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才輕飄飄甩出一句,“怎麽回事!”
守門将士裏急忙出來一人,聲的道:“回少主的話,我們正守着城門,這個人帶着蟒蛇過來,二話不就要往城門方向沖,我們懷疑他是細作,正在攔截此人。”
皮邏閣看向阿佑,阿佑依然站在原地,腰杆挺的筆直,猶如一棵蒼松。那一瞬間,皮邏閣有一絲恍惚,那個人也是這樣,不管什麽時候,她的腰都挺得筆直,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不能讓她彎腰。
阿佑接收到皮邏閣詢問的目光,只沒有感情的色彩的了一句,“她逃出城去了,我要把她追回來。”
皮邏閣愣了一下,沒想到阿佑的回答竟然是這樣。阿佑身上有他下的蠱,他是不敢謊的。不由在心裏琢磨,她竟然出城了,她是什麽時候逃離蒙舍府的,他竟然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沒見到她了,三天還是五天,或者更久一些,有一個多月了吧。想了半天,竟想不起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