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266 章 原來是她

雖然是一句冰冷的拒絕,可她到底願意開口說話了,皮邏閣不由有些歡喜,慢慢來,他的月娘總會回來的,沉默了一會,本想再多說幾句,又恐她生厭,只得輕聲說道:“如此,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铎月娘不知道他是何時離去的,她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她這幾天一直覺得奇怪,想不同的地方,被秀芝一語道破,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她猶記得,在那說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的黑暗裏,皮羅邆向來溫熱的手為何會那麽冰涼,他的身影為何會那麽飄忽,為何他衣袍的角度是那麽的古怪,為何他的頭發,弧度也是那麽詭異。原來那只是因為他死在了水裏,手的冰涼,那是水的溫度;那些詭異的衣袍與頭發的弧度,都是因為它們飄散在水裏。

铎月娘心裏暗自發冷,難怪她看到那具屍體上的手镯,會感覺不到息魂的氣息,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息魂镯,難怪她在趕來的路上,會在葉榆澤畔,感受到莫名的召喚,難怪皮羅邆可以穿破重重阻礙,來到禁锢她的空間,正是那泛着紅光的最後一點蛇靈的力量,保護着他的魂魄找到了铎月娘,或者說是——救了铎月娘,他是來與她告別的。

铎月娘靜默的躺了半天,終于整理清了思緒。雖然她不知道那假冒皮羅邆的是誰,但是她至少能肯定,皮羅邆肯定在葉榆澤。如今铎月娘已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剩下的就只是謀劃了。

铎月娘起身下了床,她被火炭的餘熱燒得鮮血淋漓的雙手,此時都是大顆大顆的燎泡,稍微碰觸便是專心的疼。铎月娘不想委屈了自己,便随意的喚了一聲,“來人!”

門被打開,進來兩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兩人恭敬的向她行禮,小心的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铎月娘不說話,徑自起身,一個機靈的丫頭急忙過來服侍,另一個見狀,也連忙跟上,小心而又仔細的幫铎月娘着裝。兩人幫她穿好衣服,又急忙拿了軟底的繡鞋,讓铎月娘穿,铎月娘卻不擡腳,眼光飄向了那雙硬底鞋,那個機靈的丫頭,大着膽子問铎月娘,“夫人可是要出門,奴婢幫您把頭發梳整齊些。”

這個丫頭的機靈勁讓铎月娘又想到了綠桃,她也是那樣一個玲珑剔透的丫頭,總是和她心意相通的,铎月娘一個眼神她就能猜到她想要做什麽。眼前這丫頭到也伶俐,只是少了綠桃的圓潤。铎月娘淡淡的點了點頭,“梳個簡單的吧,我要去祭奠亡夫,多日未見,想必他也想我了。”

機靈的丫頭愣了一下,然後笑着說道:“夫人,這梳頭的手藝就數碧雲最好,讓碧雲幫夫人把頭發挽個髻,也不用太複雜,挽齊整了就成。奴婢今兒路過園子,哪裏有幾株白色的杜鵑開的甚好,奴婢去摘幾朵來給夫人簪花可好?”

铎月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要去打報告了。可聽到白色的杜鵑幾字,心思還是動了一下,她是應該為皮羅邆戴白花了。也不攔着,只略點了點頭,“不用摘太多,挑兩朵半開的便好!”

“哎!”小丫頭答應着,快步退了出去。另一個丫頭接手了梳頭的工作,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下一下,梳得極為認真仔細。那梳子圓滑的梳齒一寸寸梳理着铎月娘的頭皮,似在梳理着铎月娘混亂的思緒,把那些飄忽的東西都一一理順。梳齒一路往下,一寸寸的舒服蔓延開來,铎月娘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此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铎月娘這才驀地回神,尋思那小丫頭腳程倒是快,便聽得先前離去的丫頭緊張的說道:“柳主子,慈善夫人正在休息,不見客!”

一個略尖銳的女聲,呵斥道:“滾開!”然後是重重的耳光聲,門随即就被推開。一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子,妖嬈的走了進來,帶來了一室的燥熱。铎月娘眯了眯眼,夏天了,也該熱了。

原來是她,铎月娘眯眼打量着來人,剛才聽聲音只覺得耳熟,沒想到真的是她。女子自顧的走到铎月娘面前,巧笑倩兮的掩口先笑了起來,咯咯笑了半天,才仿佛是笑夠了。含着掩飾不住的笑意,紅唇微啓,“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先前去摘花的丫頭跟在她身後,小心的擡頭看了铎月娘一眼,眼裏有着委屈和無奈。铎月娘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只見她的雙頰已經紅腫了,想來是被人扇耳光了。

铎月娘淡淡的掃了眼前的人一眼,心底有着不屑,輕飄飄的答了一句,“多謝,我好多了。”話說得輕松,她心底卻不平靜,心裏一直的疑惑也随着這人的到來有了答案。剛才見她第一眼,她便忍不住想上去扇她幾個耳光,然後狠狠的把她踩在腳下,沒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耐住,如今她們想看的正是她發怒,她的怒火越大,表示她被傷的越重,鬥了幾十年,她如何會在最後的關頭讓她們如願。

女子微微搖頭,嘆息一聲,“奴婢看着夫人與诏主向來親密無間,恩愛非常,原以為诏主死了,夫人也該活不下去才對。可惜奴婢還是低估了夫人的冷性冷情,诏主都去了這麽些天了,您還活得好好的。”她說着話鋒一轉,“夫人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你就是一個蛇蠍女人,陰冷惡毒。”

铎月娘微閉眼眸,淡淡的答了一句,“我是什麽樣的人,與你何幹?我與诏主如何,也不關你的事。而你,也不過是個賣主求榮的賤婢罷了。莫非你以為,換了個身份,便能遮了你那些醜陋的心思。你如今到我面前來,不過是想為自己那些龌蹉的行為,找一個道德出口罷了,我自然不能讓你如願。”

女子仿佛被激怒了,剛要發火,又強忍着,笑了。笑得異常得意,“賣主求榮如何,背信棄義又如何,如今我也是主子了,我會陪在南诏王的身邊,看他的鐵蹄踐踏你守護的土地,看他的長刀屠殺你守護的子民。而你,多活一天,就會多痛苦一天,你永遠找不到那個瘸子的屍骨,你們活着可以相守,死了只能各葬一方,永遠無法同葬!哈哈”她瘋狂的笑了起來,“我要讓你知道,生同寝或許我無力阻止,但是死同穴絕對是你的奢望。”

如果說剛才秀芝說的話她還存有疑慮,如今凝香的話倒是證實了秀芝的說法。铎月娘淡淡的笑道:“我記得那天我醒來還見着你,如今不過短短幾日,你便陪在了皮邏閣的身邊,想來他許你的好處肯定不會少了。我雖然心胸狹窄,向來睚眦必報,到底還是要先祝你稱心如意!”

凝香笑了,“這一切還多虧了夫人,若非有夫人的幫襯,奴婢哪裏能成為人上人,也能當主子。想當年诏主派我到邆赕時,也不過是允諾我,以後可得自由身,和一些身外之物罷了。可惜我們诏主癡心,心心念念只惦記着夫人,所以我得知了夫人的秘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有了上位的機會。”凝香又笑了,臉上的神情很複雜,“夫人肯定想問我,為何吧?是啊,為何呢,邆赕诏主待我不薄,夫人帶我寬厚。可是,夫人午夜夢回就不怕劉慧來找你索命!”

铎月娘這才睜開眼,認真的看了她一眼,實在找不出她與劉慧有何關系,不過那些都與她無關,索性閉了眼不願看來人,在她眼裏,那人不過是個小醜罷了,“我不怕她來找我索命,她若是一碗孟婆湯下肚,了了前塵往事還好,我只怕她不喝了孟婆湯,那定是無顏來見我的。”

凝香冷笑一聲,笑聲尖利刺耳,“夫人,我娘親把你奶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不念主仆一場的情義,輕易就把我娘親趕了出去,後來又讓她命喪南诏,此仇我能不報?”

铎月娘隐約想起了那個,為了引起時羅铎的注意,把她一次次推向死亡邊緣的乳娘,不屑更甚。淡淡的說道:“報仇?我與她的恩怨,早算不清了。到底誰欠了誰,那又有什麽要緊,反正都是死人了。”铎月娘還是按捺不了自己的爆脾氣,冷冷一笑,嘲諷道:“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女兒,凝香,你與你娘相比,她的不堪,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凝香大笑了起來,“夫人好記性,只是夫人似乎忘了一句,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與我都是一樣的出身,憑什麽你父親可以是诏主,我的父親就只能是一個賭徒;憑什麽我娘的**你能喝,我卻只能喝米湯;憑什麽你養尊處優,我卻要寄人籬下。”凝香,或者說是柳羙義憤填膺的說道,“我與你并沒有區別,時羅铎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為什麽你有的我都沒有,你能得到的我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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