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269 章 條件交換

柳羙睜大眼睛看着铎月娘,嘴裏發出一些模糊的音節,使勁的搖着頭,這不是真的,肯定是铎月娘騙她的,一定是铎月娘在騙她,她不會相信的,她娘說了,铎月娘就是個賤人,最會使心計騙人。

“知道嗎,若非你們太貪心,若你娘能一直守着本心,你們一家三口或者四口,定會很幸福。至少在你借由我上位,我也沒想過要殺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五哥說事。每一個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激怒我的最好辦法就是五哥的腳傷,你可以侮辱我,可以打我罵我,可你不應該說五哥,他的腳傷是我永遠的逆鱗。”

柳羙不再掙紮,一直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铎月娘,氣息漸漸萎靡了下去。

铎月娘這才笑看着皮邏閣,“诏主,也不用等明日了,我們現在就來談談條件吧。”全然不顧旁邊還有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将死之人。

旁邊的下人也是驚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壓低了身影,降低了存在感,悄無聲息的處理着一切髒亂。

“三郎,叫我三郎。”皮邏閣微微點頭,“你說!”

铎月娘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剛才與他親密一些,不過是想借他的手用用罷了,聰明如他,怎會不知,當下只能硬着頭皮,自動跳過他的那句話,“第一條,”把想要的東西在心裏又過了一遍,這才說道:“第一,我要親自送他們的屍骨回鄉安葬。”

皮邏閣點頭,“可以。”

“第二,我要守孝一百天。”

皮邏閣想了一下,“五七足矣!”

铎月娘想了想,“此事再議。”

皮邏閣直接問道,“第三?”

铎月娘略停頓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昔日伍子胥千金報德,浣紗女被世人傳為千金小姐,讓我心生向往。如今我雖已是殘花敗柳之軀,承蒙诏主不棄,诏主素來知曉我獨愛這黃白之物,所以厚顏,求诏主以千金為聘,給我一個體面。”

見铎月娘改了稱呼,又喊他诏主,皮邏閣在心裏輕輕嘆息一聲,“月娘,你應該知道,你在我心裏有多重要,我承襲了诏主之位,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你回家,可惜我趕到的時候,卻是你與皮羅邆大婚之時,我多想帶兵去搶了你回來,只是我知道,我傷你太多,你不會跟我走,而且我當時剛承爵不久,地位還不穩固,時機不成熟。所以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與他進了洞房,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恨!索性上天給了我們破鏡重圓的機會。”說罷,他站起身,撣了下袖子,整理了一下衣冠,對铎月娘拱手作揖,“月娘若肯與三郎重歸舊好,三郎願傾國為聘。”

他的反應着實出乎铎月娘的意料,铎月娘強壓下心底的冷笑,輕聲說道:“我不要你傾國,我只要千金,求個體面而已。”

皮邏閣微微一笑,壓下身子,俯身在铎月娘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願以萬金為聘。”随即有意無意在她耳邊輕吹了一口氣,铎月娘不由縮了下身子,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皮邏閣心情大好,眼看铎月娘臉色有些不悅,知道不能太心急,随即正色道:“第四?”

铎月娘想了想,尴尬的說道:“暫時沒想到。”

皮邏閣搖頭輕笑,“多少年了,你還是這模樣,讓我一見傾心。罷了,許你想到了在告訴我,”随即輕拉起铎月娘的手腕,“我帶你去見他們。”

铎月娘回頭看了柳羙一眼,多麽美好的女子,她依然記得在邆赕,那個叫凝香的女子,俏皮可愛,可到底都是假象了。她不怪她打錯了主意,可皮羅邆的死,到底是她推波助瀾,若非她拿捏了自己的軟肋,逼迫着皮羅邆不得不到南诏來,皮羅邆自然還會活得好好的,這都是命,可她自私的做不到不怨不恨。如今她譏諷皮羅邆的隐疾,铎月娘更是不悅,雖說皮羅邆已死,卻不代表她可以随意拿來譏諷。铎月娘坐了一會,只見柳羙身上的血已經淌了一地,濃烈的血腥讓她有些不舒服。她突然不願意再看下去,左右不過一死,怨也好,恨也罷,終歸還是會随風散去,沉澱在歷史的洪荒裏。铎月娘忽然就不怨也不恨了,都說人死萬事休,自己也該放下了。摸到了一直帶在身上的匕首,她一下就把匕首拔了出來。

皮邏閣猜到了她的心思,攔在她面前,“月娘,讓我來?”

铎月娘搖頭,“六诏的兒女沒這麽嬌氣,打了半天,我的氣反而消了,我沒那麽多的恨,可她到底不能活着,給她個痛快吧。”

皮羅閣嘆息,“知道你心軟,這些年,你多次出手,可沒有一次是因為你自己,而我不過是心疼你的手罷了!”

铎月娘想了想,“我的手不礙事,小傷而已,總會好的,只是沒興趣看她慢慢等死了,給她個痛快吧。”

一抹笑意終于爬進了皮邏閣的眉眼,“好!”

铎月娘走到柳羙面前,她勉強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铎月娘伸手拿掉堵住了她的嘴的布條,低聲對她說了一句,“去吧,來世找個好人家。”說完起身離開,不再看她一眼。

走出兩步,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對…不…起…”。

铎月娘愣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柳羙明白的太晚了,在皮邏閣眼裏,她只不過是個工具罷了,開心了捧着你,沒利用價值了,丢了也不可惜。在邆赕她雖然只是個奴婢,但至少皮羅邆和铎月娘待她是真的,他們對她沒有利用,有的只是等價的交換。

铎月娘低下頭,垂下眼眸,藏住眼底的情緒,走出了院門,六月的太陽很大,不遠的路,就走得她有些喘,眼前一陣陣發黑,腳步越發虛浮無力,她知道是自己的身體承受不住了。

皮羅閣心疼铎月娘,幾次要扶她,都被她拒絕了。他知道铎月娘脾氣倔,不是一時半會能緩和,如今她願意與他說話,心裏很是高興,也不勉強,只一直守在她聲旁,在她走不穩的時候搭把手,他突然希望這條路能長一些,可以讓他們,就這樣相互扶持着,一路走到白頭。可惜再長的路都是有盡頭的,不多時候,就到了臨時搭建的靈堂。

铎月娘的情緒已經平靜了很多,兩具屍骨已經被皮邏閣命人仔細的裝殓,皮邏閣低聲對铎月娘解釋道:“那日我們三人飲酒興起,不覺便喝多了,仆人在外面燒紙錢,不想一陣風起,紙錢随風飛起竟把樓點燃了。”

铎月娘沉默的聽着,對于她來說過程不重要了。因為結果早已注定,突然間,這個男人她也不恨了。棺材裏的兩具骸骨她也不是很在意,她只是需要這兩具骸骨來掩藏她真實的情緒,達到她最後的目的。

铎月娘靜靜的跪在一邊,一張一張,往火盆裏燒着紙錢,心裏默默的盤算着,她耽擱了多少天,铎羅望應該已經到了那人身邊了吧。又默默的計算着息魂的能量,不知能否堅持到那一天,她說過,此生與他生同寝,死同穴,自然是要到水裏去尋他的。如果息魂的能量還在,她應該能感應到,當時驚聞噩耗,她一路匆忙趕來,以為他在火場裏等她,竟是忽略了在葉榆澤畔,感受到的那一絲莫名悸動。

皮邏閣與铎月娘談妥了條件,懸了幾天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難得的回自己屋裏,一夜好眠。閣羅鳳來看铎月娘已經入夜,铎月娘的精神也恢複了一些。他見到铎月娘便跪倒在地,哀戚的喊了一聲,“母親!”

铎月娘上前幾步扶起了他,見閣羅鳳屏退了下人,這才輕聲問道:“你可曾怨我?”

閣羅鳳見沒了外人,才站起身來,笑道:“母親搶了我想說的話,母親可怨我?”

铎月娘搖頭,“不願你,這個結局我早已知曉,如今這樣也不錯。”

閣羅鳳有些懊惱的說道:“我想過要救他的,只是他為了能救活母親,一心求死,我只能放棄了。”

“嗯,”铎月娘淡淡的應了一聲,“這些與你無關的,我不怪你。”

閣羅鳳輕嘆一聲,“我不知道把你帶到這裏是對還是錯,如果能重來一次,我想我或許還是會那樣做。”

铎月娘擡起眼看他,看這個救過她多次的人,“我感謝你帶我來到這裏,在這裏我尋到了今生摯愛,雖然幾經波折,但是我的人生終得圓滿。”

閣羅鳳憐惜的看着铎月娘,“母親可還有什麽放不下?”

铎月娘看着他,想了想,才說道:“還記得綠桃嗎?”

閣羅鳳點頭,铎月娘繼續說道:“她有個遺孤,叫香花。有機會幫我多照拂她一些,那是個可憐的孩子。”

閣羅鳳笑了,“感謝母親幫我選好妻子,孩兒遵命,定然照顧她一生一世。”

铎月娘白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只說要你幫忙照顧一二,怎麽就說是幫你選妻了。”

閣羅鳳仍然笑着,“母親一直猜不出開始,但是卻一直都知道結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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