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壘打
梁殊端上煮好的餃子解圍裙坐下,就見樓宴之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做的菜不合胃口?”
她做菜水平一般,但樓宴之再挑剔,也不至于這麽一大桌子菜一個也不喜歡。
“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樓宴之只是随口一問,而梁殊聽見‘在一起’三個字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回過神,意識到他在問他們維持這種關系多久了。
“三年。”
樓宴之面帶調侃地看了梁殊一眼:“那你藏的倒怪深的,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會這麽一手。”
樓宴之剛剛點的那些菜其實就是随口說說,他和嚴江打過招呼,城裏安排了專人随時送飯菜過來。
但梁殊說要自己做,他自然不會拒絕。
他也想看看梁殊究竟能做出什麽。
沒想到她不僅做出來的,還做了一桌子菜,只是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欲。
“我沒……”我沒藏啊。
她下意識地反駁,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理虧。
她這幾年确實沒怎麽當着樓宴之的面開過火,偶爾煮碗味道寡淡的面條就算是做飯了。
倒是樓宴之做飯的次數比較多,偶爾吃膩阿姨做得飯就自己開火,連帶着也會做出她的那份。
但她也不是躲懶,只是對食物沒那麽挑剔,覺得能填飽肚子就成。
梁殊輕咳了一聲,狡辯:“想吃我梁大廚做得菜哪有那麽容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趕緊試試味道怎麽樣。”
她內心還有些小緊張。
偏偏樓宴之看到梁殊一臉期待的神情,故作深沉,接連嘗了幾道菜,也不說好吃也不說難吃。
梁殊先是緊張,後來想着樓宴之‘愛吃吃,不吃拉倒’,又轉變到了‘這人怎麽這麽墨跡’。
樓宴之見梁殊真有些急了,也不逗她。
‘好吃’兩個字都到嘴邊了,沒等說,門口響起了一陣門鈴聲。
“是門鈴嗎?”梁殊以為自己聽錯了,外面不遠處已經開始響起炮竹聲,後面那幾聲聽得不是很真切。
樓宴之看着門廊處的位置,臉色不太好,但還是‘嗯’了一聲。
“這個時間會是誰來。”梁殊疑惑。
城南別院平日裏很清靜,但因為離市區比較遠,所以不太有人來,樓宴之談事情也不會把人叫來這裏。
家裏的阿姨司機都有這邊的鑰匙。
找她的人就更不會來這邊了。
梁殊猶豫:“要開門嗎?我在會不會不方便?”
“你還指望着我去開嗎?”
梁殊見樓宴之板板正正地坐在那裏,倒把他是病號這件事給忘了。
“我去開。”
她起身去開門,等開了門就見門外站着的是一個拎着食盒的美婦人。
“您找誰?”
“他在家嗎?”
“誰?樓宴之?”
“嗯。”
隔着夜色,梁殊依然看到了美婦人泫然欲泣的神情,要不是她看着年紀大些,梁殊都快以為這是樓宴之在外面養的小情兒了。
“在家,不過你是?”
美婦人:“我是他媽媽。”
梁殊有些驚詫,但反應很快地在門前讓出了一個位置:“他在裏面。”
美婦人走進去,梁殊在後面帶上門跟在她身後。
因為不清楚樓宴之母親的來意,她沒回餐桌,只是站在不遠處一個位置,給這母子倆留足了空間。
而樓宴之從始終都沒說話,只是目光平靜地看着來人,不帶任何感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最後還是美婦人先開口:“宴之……”
“你來這裏做什麽?”
他似乎很不耐煩。
美婦人手上還提着食盒,解釋道:“阿醒說你出車禍了,我讓阿姨給你做了些飯菜,這些……”
“放那吧。”
說完這句,樓宴之又撿起了放在桌上的筷子,他慢條斯理地享用着晚餐,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再說。
梁殊也見過不少關系不好的家庭。
但多數都是子女卑微。
這還是頭一次見做母親的姿态放得這麽低。
樓宴之拒絕的這麽明顯,美婦人卻還是不準備走。
“宴之,你祖父希望你今年能回去過年,你在這邊也沒個人照顧,你就和我回去吧。”
“她不是人嗎?”樓宴之擡下巴示意不遠處的梁殊。
梁殊本來還是‘看戲’模式,這麽被點名,人不自覺地站正,過了會才反應過來重新靠在那裏。
靠,關她什麽事。
美婦人仍然堅持:“宴之,你叔叔他也很希望你回去,我們留在國內的時間不多,一家人總要吃頓團圓飯的。”
而這句話似乎觸及到了樓宴之的雷區。
他臉色陰沉的難看:“這裏不歡迎你,你可以走了,梁殊,叫保安”
樓宴之手上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周身的氣壓降到了最低點。
“啊?哦,好。”
在場兩個人的視線同時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緊張,同時還有些莫名其妙。
這怎麽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她明明全程都在,也沒聽樓宴之媽媽說什麽過分的話,回家吃個年夜飯而已。
有錢人家裏的事她真是看不懂。
樓宴之讓她叫保安她就叫保安,這種高檔小區的保安即便是除夕夜也來得極快。
美婦人見樓宴之動真格的,眼眶徹底紅了,但儀态依然很端莊。
美婦人:“宴之,你今天不願意回去也沒關系的,但你有空還是要多回去看看你祖父。”
“送客。”
保安又往前走了一步,美婦人就這麽被請了出去,梁殊跟出去确定人走了才回來。
偌大的別院很快就只剩下她和樓宴之兩個人。
她回來第一眼就看見垃圾桶裏丢着的餐盒。
熱氣騰騰的飯菜傾斜着灑出了一些,倒是可惜了。
這麽一折騰,梁殊終于吃上了晚飯。
只是隔了好一會她再看,樓宴之臉色還是很差,對食物的态度也很消極。
好歹是除夕夜,總這麽喪着臉,喜神來敲門都要被吓跑了。
梁殊以前幾乎沒和樓宴之聊過他的家人,這會兒挑起話頭,就随意問了兩句,算是緩和氣氛。
“你們家條件這麽好,怎麽看着也和家裏的關系這麽差?”
“有沒有錢和關系好不好有必然聯系嗎?”樓宴之問。
梁殊理所當然:“有啊,不然我生父母扔我幹嘛,再喜歡兒子也能留下我給口飯吃,白養人家的兒子也不要自家的女兒,我現在聽了都覺得出奇。”
“而且我生母你不是也見過,無知的惡毒村婦,你媽倒是看着很溫婉,對你态度也不錯嘛。”
樓宴之冷哼着:“态度不錯?”
“她是我親生母親,她口中提到的我叔叔也是我親叔叔,現在如果我說我叔叔變成了我的繼父,你還覺得她很溫婉嗎?”
“溫婉?呵,不過是醜陋靈魂的外殼而已。”
樓宴之說這話的時候,梁殊剛咬下一口糖醋肉,還好已經咽下去的,不然她毫不懷疑自己會就這麽噴出來。
“什麽?”梁殊的表情逐漸扭曲。
“那你……那你父親呢?”
樓宴之:“去世了。”
梁殊‘啊’了一聲,聽見樓宴之父親去世,心情沒有剛剛那麽震撼了,但身上泛起的雞皮疙瘩卻沒消。
這種大戶人家的戲碼她是真的看不懂。
這如果放在村裏怕是幾代人都要被拎出來戳脊梁骨的。
梁殊後面人都變得沉默了。
樓宴之白天出了場車禍,晚上又搞了這麽一出,也沒什麽心情說話,兩個人就這麽相對無言地吃完了一頓飯。
等吃好飯梁殊才想起來廚房的爐子上還炖着一小盅蹄花湯。
老話都說吃哪兒補哪兒,她特意給家裏阿姨打了通電話才在冰箱裏翻到了這麽一小袋蹄花。
等她端上來。
樓宴之看見上面還飄着的油花,有些嫌棄。
“我吃好了。”
梁殊堅持:“我頓了很久,吃了補一補,病好的快。”
“我沒生病。”
梁殊:“是沒生病,就是下雪天賽車一不小心把手折了,還讓我大年夜回不了家在這裏給你做飯伺候你。”
“你到底喝不喝,我做了很久的,你不喝我下次不做了。”
梁殊半賣慘半‘威脅’。
見樓宴之到底還是拿起了碗中的調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
她就喜歡看樓宴之頂着一張黑臉,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樓宴之沒再拒絕,但喝蹄花湯像是在喝下午茶一樣,慢慢悠悠的。
梁殊也不管她,她剛剛手機不小心調成靜音了,現在抽空拿起來看了眼,才發現老徐給她打了兩個電話。
最近的那條未接來電就在三分鐘之前。
梁殊坐去沙發那邊回電話。
電話只響了幾秒就被接通了。
徐池吃過飯就回房間了,背景音靜悄悄的。
梁殊:“老徐,你這麽早就睡了。”
徐池正在裏屋包紅包,接電話一個不留神,紅包撒了一地,他也沒急着管,先是試探性地問了句。
“聽青野說你除夕不回來,有朋友受傷了需要照顧,哪個朋友啊?傷的嚴重嗎?”
梁殊看了眼正在一手喝湯的樓宴之。
“還好,一只手受傷了,行動不是很方便,需要我照顧一段時間,我年後看看哪天有空再休假回去。”
徐池聽梁殊沒提是哪個朋友,心頭一喜:“小殊啊,雖然你現在是演員不太好談戀愛,但我們可以做實力派,戀愛該談還是要談,你一個人在外面有個人照顧我也放心些。”
梁殊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
這幾年老徐也不知道怎麽了,也學起了催婚那一套。
她還以為今年沒回去能躲過。
看來她還是太天真。
“好的,我知道了,有好的一定談,談了第一時間就帶回去給您看,隔年合适了就結婚,您看成不。”
徐池知道梁殊的德行,也知道她這是在哄自己開心說俏皮話。
見梁殊總是這麽打岔,徐池心一橫,問得更直接了。
“小殊啊,受傷的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她幾乎想也不想地否認:“我這麽忙,哪有空談什麽男朋友,老徐除夕快樂哦,給孩子們的紅包我給青野了,你到時候幫我發一下,我先挂了哦。”
“哎,哎……”還沒等徐池‘哎’出什麽,那邊已經先一步挂斷了電話。
“這孩子。”
梁殊多說了兩句話的功夫,一轉頭發現樓宴之人已經不見了。
桌上的蹄花湯還剩了大半碗。
她踩着拖鞋踢踏踢踏地上樓,樓宴之人站在窗邊,只這麽看那道身影,梁殊莫名察覺到一絲落寞。
她以為她還為着自己家裏的事不悅。
也沒走過去。
只是看着他手上厚重的包紮犯了難。
她前段時間剛骨折過,但因為有一整個醫療團隊配合着進組,也不需要她做什麽,平時換衣服洗澡有苗苗幫忙。
她骨折經驗有,但照顧人經驗倒是沒怎麽長進。
樓宴之這種少爺,平時純純都是享受型的。
泡個澡都各種講究。
她猶豫着問了句:“樓宴之,要不我給你聯系一個護工吧。”
“過來。”
梁殊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還是走了過去。
“看外面。”
“什麽?”
梁殊又聽話地看向外面,卻發現那邊什麽都沒有,只有路邊挂了一些紅燈籠。
“除夕夜,外面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準備去哪裏聯系護工?人家不要過年啊。”
樓宴之:“去放水,我一會兒要洗澡。”
你人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還會體量別人。
梁殊很想拒絕這個要求。
但想到自己一個月的假期。
她忍了。
然而幫樓宴之洗澡的這件事卻比想象中的還要難很多。
樓宴之在醫院處理傷口的時候她不在,能看得見的就只有手臂的骨折和劃破的上衣。
等衣服全都脫下來,梁殊才發現他身後也有一大片擦傷,而是是沒處理過的那種。
梁殊只看了一眼神色都不太對了。
也顧不上馬上零點了,抄起手機就準備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卻被樓宴之一手攔了下來:“不用,我沒事。”
梁殊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一半結痂一半還血淋淋的痕跡,很難想象這麽一大片的傷是沒事。
樓宴之甚至還讓她幫忙洗澡。
梁殊眼中樓宴之矜貴嬌氣少爺的形象開始出現裂痕。
等她拿來醫療箱,還是搞不懂樓宴之這人是怎麽想的。
梁殊:“你不會是準備用什麽苦肉計吧?”
從知道樓宴之家裏複雜的家庭關系開始,她就始終控制不住在腦補。
現在對着這一身的傷,劇情又豐滿了不少。
“用在誰身上?”
樓宴之冷冷地問。
梁殊啞言,轉念一想樓宴之确實不像是會用苦肉計的那種人。
梁殊:“那你這是幹什麽?”
樓宴之臉有些黑,起初說了句什麽梁殊沒聽清。
後面他又不耐煩地說了一次,梁殊才聽懂。
梁殊:“你是說你不想別人碰你?哈?”
梁殊被這話直接說得愣住了,又不自覺地重複了一次:“所以你才沒說你這裏受傷了?樓宴之你認真的嗎?”
她知道樓宴之潔癖,但沒想到已經‘惡化’到這種程度了。
她其實還想問,那他以前出去找別的女人的時候怎麽辦。
但好奇歸好奇,梁殊這次卻沒問出口。
畢竟她也沒那麽熱衷給自己找不痛快。
樓宴之卻很了解她,轉身一把抓住了她擦藥的手腕:“你還想問什麽?要不要索性一次問出來?”
“不想問什麽。”梁殊抽出了手後矢口否認:“好了,藥擦好了。”
梁殊收好東西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就零點了。
窗外天幕此起彼伏亮起了煙花,梁殊這個時候才對今年是和樓宴之一起過年有了實感,這也是她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在外面過年。
零點整,不遠處響起了一陣陣的鐘聲。
梁殊閉眼虔誠又倉促地許了個願。
“還以為今年不用守歲,沒想到又到這個時候了。”
“為什麽要守歲?”樓宴之問。
梁殊聳了聳肩:“是槐江的傳統,敲鐘的時候小孩子可以許願,我每年都要許一個。”
“許什麽願望。”
梁殊停下了收拾藥箱的動作,悵然地朝漫天色彩看過去:“以前總是希望能有錢一點。”
“今年呢?”
今年……梁殊眼睛轉了轉,表情突然有些谄媚。
梁殊:“今年想我老板把公司做大做強的同時,給他勤勤懇懇工作的員工一個試戲的機會。”
樓宴之冷哼一聲,不再理她。
梁殊一個春節都呆在城南別院,算起來這倒是極少數她與樓宴之朝夕相處的時間。
連上門探望的人都沒一個。
除了定期上門的醫生,就只有初四那天秘書來過一次,還是來送工作文件的。
見慣了樓宴之花團錦簇的樣子,突然這麽冷清,梁殊還有些不大習慣。
當然最不習慣的還是兩個人在房間裏四目相對,卻什麽也做不了。
梁殊這麽熬到了初五,終于熬不住也讓淩苗苗把自己年前上課的文件都抱了過來。
雖然都學過了,但再複習一次也是好的。
之後的幾天梁殊沒什麽事就站去陽臺練,之前上課的時候加的老師微信這會兒也派上了用場,遇到什麽沒記住的問題直接微信發過去,老師那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後來見她那些課程吸收的好,又愛學習,臺詞老師幹脆又發了一版進階版的課程過來。
可惜的是給她發完這個臺詞老師又出國度假了,梁殊也不好打擾人家出去玩。
那幾天抱着課程啃的梁殊總是愁眉苦臉。
這進階臺詞課實在是太難了。
她已經惡補過幾次了,但每次表演到的臺詞一涉及到爆發情緒,她不是忘詞就是忘記串情緒,偶爾有幾次還會走神。
樓宴之偶爾在旁觀看過幾次,最後他大概也看不下去她那副便秘的表情,朝她伸手。
“拿來我看看。”
“你看看?”梁殊很懷疑樓宴之到底能不能看懂上面的專業術語說的是什麽。
但轉念一想,人家是娛樂公司的老板,還真沒準懂。
于是把臺詞本遞了過去。
樓宴之随意翻了翻,然後抽出了筆記寫的最滿的那頁,是去年剛獲獎的文藝片《彩色芭蕉林》。
“開始吧。”
梁殊站在那裏還等着聽樓宴之能說出什麽,結果看他這意思,上來就讓自己演嗎?
但樓宴之那樣子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梁殊做了三秒的心理建設,想從樓宴之手上拿過那張臺詞。
樓宴之身子卻往身後的沙發一靠,讓梁殊動作撲了個空。
“直接開始。”
“你不給我臺詞本我怎麽開始?”
樓宴之有些刻薄地說:“蹲陽臺練了這麽多次,把紙上寫得這麽髒,連臺詞都沒記住?”
梁殊難得被樓宴之說得理虧。
只是那紙明明不髒,她雖然字沒多好看,但勝在整齊。
樓宴之另外一直手還纏着繃帶,卻不耽誤他一副上位者的表情看着她。
梁殊被樓宴之這麽一眼直接代入到試戲現場的情境中。
已經練了幾天的臺詞在腦海中打轉,還真開始躍躍欲試起來。
梁殊:“那我演田袅袅,你幫我搭盛江起的臺詞。”
樓宴之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梁殊之前一直抱着臺詞本總覺得缺了點什麽,這會兒來了感覺,臺詞雖然記得沒那麽準,但只說個大概就迅速進入到了劇情的情緒中。
這是一場帶有些禁忌味道的愛情片。
鄉下長大的田袅袅因為母親再婚,被接去城裏上學,後面在相處中慢慢愛上繼父和前妻的兒子魏江起。
不被世人容納的情感,讓她在魏江起表白的那天逃了。
這一逃就是九年。
再後來母親意外去世,她才從國外回來,再一次遇到了多年魂牽夢萦的那張面孔。
情感依然如七年前那樣洶湧,但她學會了成年人的僞裝、克制和口是心非。
葬禮現場。
梁殊(田袅袅):江起哥,謝謝你和魏爸爸忙前忙後做了這麽多,原本這些事情都應該是我來做的。
樓宴之(魏江起冷笑):确實都是你應該來做的,阿姨和我爸早就離婚了,也不用叫的這麽親,田袅袅。
梁殊(田袅袅驚訝):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媽媽怎麽從來都沒和我說?
樓宴之(魏江起):和你說了你就會回來?說了你就能不再躲着我?
梁殊(田袅袅接了通電話後):我晚點還有工作要處理……
梁殊(田袅袅):今天實在沒時間,等有機會找你和叔叔一起吃飯。
樓宴之(魏江起刻薄地笑):怎麽?這麽避我們父子如蛇蠍,以前一口一個‘哥哥’不是叫的挺好聽的嗎?再叫一聲來聽聽,來聽聽啊!田袅袅你真狠心,九年,你怎麽舍得走了九年。
再遇田袅袅的魏江起已經将心中的情感壓抑了多年。
在灰蒙蒙的下雨天,終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想起他母親去世那年她帶他去見過的彩色芭蕉林,轉身離去。
而撿起紙箱裏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物的田袅袅,看到裏面的日記本,記憶如同閘水般湧上心頭。
她想起當年的離開并非自己本意。
想起和自己母親據理力争為什麽不能喜歡自己沒有血緣的哥哥。
還想起那天落在她臉上狠狠的一巴掌與母親的哭訴。
而如今的母親已經長眠墓中。
梁殊(田袅袅)(終于控制不住的情感,雨傘從手中滑落,小跑着過去拉住了魏江起):哥哥,你這麽多年,這麽多年過得好嗎……
魏江起沒有回應,但沒有回應的回應有時候就昭示了問題的答案。
這場戲的臺詞不多,一個場景兩個人的對峙基本都是情感戲。
但情緒實在太飽滿了,而且從克制、到回憶、再到爆發。
轉折太快。
像是把之前九年的情緒在短短的片段中都走了一遍。
梁殊每次自導自演都有些吃力,這次有樓宴之搭戲倒好了些。
不過最讓梁殊驚訝的是樓宴之臺詞功底也很強。
明明還是她平時最熟悉的那道音色,但在剛剛對戲的時候,她覺得樓宴之就是故事裏的魏江起。
梁殊此刻的心态也發生了轉變,很期待樓宴之能給出什麽樣的建議。
樓宴之卻皺着眉,語氣比剛剛演魏江起還刻薄:“你老師遇到你這樣的學生,竟然沒被氣死?
“你那是表演嗎?你覺得你進入到田袅袅這個角色了嗎?不是随便一部什麽劇裏學到的技巧都能拿來用的,因劇制宜你臺詞老師沒說過嗎?”
梁殊被兇了一通也不惱。
不僅是樓宴之。
其實連她自己也察覺到自己表演時候的‘別扭’,臺詞都對,該給情緒的時候也都給到了,但就是貼合不起來。
就像是兩個相同的自己同時在演戲,割裂的很。
她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湊過來:“臺詞老師出去度假了,樓老師,樓老板,你給點意見,你覺得我要怎麽改比較好。”
“全方位代入,想辦法改變自己,讓別人以為你就是田袅袅。”
“給你一天時間自己想辦法,明天繼續和我對戲。”
樓宴之丢下這麽一句話就上樓,梁殊撿起沙發上的臺詞紙,反複琢磨這句話。
代入?
全方位的代入?
怎麽才是全方位的代入?
她覺得自己悟性也算不錯的,但和樓宴之相處久了,又時常覺得自己智商感人。
想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不得已打了通電話求助林菲靈。
林菲靈:“代入?這個簡單啊,cosplay你知道嗎?給自己換身打扮,背景音循環播放你要cos的角色,我記得《彩色芭蕉林》是白潇潇演得,那是樓宴之表姐,有這麽個參考樓宴之對你要求高一點正常,你也不用壓力太大,演戲這種事還是要慢慢來。”
“不過現在不才初七,你怎麽就和樓宴之在一起,你們不會是……一起過年了吧。”
就是一起過年了。
梁殊本來覺得也沒什麽,但林菲靈的一陣八卦下,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暧昧了。
超出情人女伴範疇內的暧昧。
她想了想苦笑搖頭,本來就是一段荒唐的關系,她也沒什麽好糾結的,就這麽糊塗過吧,總不會真嫁給他就是了。
從林菲靈那學到了竅門,梁殊晚上的時候基本都在挑劇本臺詞代入情境,白天見樓宴之空下來,就拉着他對戲。
她這段時間聽了無數次的:不行、再來、不夠完美、再想。
梁殊這麽個泥裏打滾的性格也被說的有些不自信。
但她确實不夠好,而樓宴之也總是能一針見血。
好在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特別久。
她的表演開始突飛猛進,偶爾覺得飙臺詞不過瘾,她還加進去了一些無實物表演。
以前演戲她完全談不上多喜歡,只是為了賺錢,現在那喜歡起碼翻了個倍。
樓宴之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捏着臺詞本靠在沙發上,不念臺詞的時候看着像在度假。
唯一不同的是。
他手臂上的石膏拆了。
來探望了人絡繹不絕地來。
梁殊後知後覺樓宴之可不是什麽沒人探望的小可憐,而是不想別人看見他受傷的狼狽樣子。
看着舉着酒杯的樓宴之談笑風生,梁殊接連在心裏給她豎起大拇指。
可以,比她還有偶像包袱。
轉眼到了三月底。
梁殊在樓宴之徹底痊愈的那天恢複了工作。
她人前腳剛到海遙,裴敏就拿着來了一份澳門電影節的邀請函給她。
梁殊拆開那張燙金的信封一臉疑惑:“怎麽會突然邀請我?”
“《青山謠》要趕在澳門電影節首映。”
“這麽快?”
她總覺得這電影她剛拍完沒多久。
換做之前拍的那些劇,拍完壓着一整年不播也都是有的。
裴敏:“嗯,這個月首映,再預熱一波等暑期檔上映,這樣能趕在年底前送審評獎。”
裴敏:“《青山謠》劇組的宣發一周前就聯系我了,當時還不确定你什麽時候恢複工作,就沒讓他們訂你的機票,3月27開幕式,你可以看看提前個一兩天過去,前面兩天都安排了內部人士的酒會,産生的費用後面可以讓苗苗拿來公司報銷。”
“嗯,好,還有其他的工作嗎?”
“剩下的等你從澳門回來我們再說。”裴敏說完又擡頭看梁殊問了句:“樓總要一道去嗎?”
樓宴之的事問她?
梁殊搖頭:“不知道,我沒聽他提過這件事。”
裴敏‘嗯’了一聲:“時間還沒确定,我一會兒自己問他吧。”
梁殊出了裴敏辦公室帶上了門,卻站在門口沒急着走。
翻出手機發給樓宴之:“你和裴敏說過我們之間的關系?”
“什麽關系?”樓宴之回了消息示意財務總監繼續彙報工作:“你繼續。”
“去年一整個財年的財務報表……”
梁殊:“一年半載一次全壘打的關系。”
樓宴之看見後,臉上不自覺挂着笑,會議桌上的人都是老人精,時刻留意着老板的态度。
這會兒看見他心情不錯的樣子,都面面相觑,用眼神交彙。
‘老板這是怎麽了?’
‘應該是去年財報比較好看。’
‘很有可能。’
開會要說的內容樓宴之前幾天就都知道了,聽完最後的彙報樓宴之說了句‘散會’,然後回梁殊:“梁殊你是有怨言了嗎?”
有怨言個屁。
她之前就感覺裴敏好像知道了她和樓宴之的關系,本來還沒确定,現在看樓宴之這态度,十有八九還是他自己說的。
梁殊:“我去澳門出差,晚上回桔園理行李,這幾天就不過去了。”
“幾號走?”
“25。”
“提前兩天?”
梁殊把彈出來的消息劃走,等支付了機票錢才又切回來:“25號晚上到澳門,26號約了林菲靈去逛街。”
樓宴之沒再回複,梁殊也沒再找他。
距離去澳門還有幾天。
她基本都住在桔園,屋子裏突然少了個人梁殊還有些不适應。
但她把這些都歸結為沒有人陪她對戲了。
25號晚。
梁殊的飛機在澳門機場落地。
林菲靈一早就在機場等着來接她了。
比起北城的機場,澳門機場小了不是一星半點,她沒托運行李,下飛機沒多久就見了林菲靈。
林菲靈只帶了帽子,連口罩都沒帶。
梁殊一把把人攬了過來:“好啊,林大明星,真是來度假的。”
“那是當然,不然我這次也不會過來的這麽積極。”
“走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酒會打個卡姐姐帶你去逛街,怎麽樣,想不想賭兩把?我玩過幾次,感覺還可以,來一次可以體驗體驗。”
梁殊向來對這些東西不感冒。
“算了,我覺得我玩這種東西沒什麽天賦,打打麻将還湊合。”
“打麻将也行啊,等哪天我撺局,到時候介紹制片人姐姐給你認識。”
林菲靈這個人,最開始相處的時候會發現她性格很好,和誰都能聊上幾句,既不生疏也會保持一定距離。
但相處久了,梁殊覺得她是個有些俠氣的姑娘,覺得你好,就可以把自己一腔溫暖都給你。
梁殊也不是扭捏的人,一口應承下來:“好啊,那我可就做好準備抱姐姐們的大腿了。”
因為是配合劇組宣傳來的,劇組又是受了電影節的邀請,主辦方這次統一安排了酒店。
林菲靈來的早,給自己選房間的時候也給梁殊選了一間。
兩個人就住隔壁。
林菲靈把行李幫她推進去:“酒會在明早十點,我們去點個卯就出去逛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開的店很好吃,買完東西我們可以回來吃個下午茶。”
梁殊:“我之前也聽說着這兩天有主辦方準備的酒會,但具體的不清楚,這種場合要正裝出席嗎?”
林菲靈擺手:“不用,沒那麽正式,不去也行的,不過我朋友剛好是主辦方那邊的人,我過去打個招呼,你就當是陪我吧。”
說是打個招呼,梁殊以為怎麽樣也要去酒會多呆一會兒,等第二天跟着林菲靈過去的時候,眼見着她只進去五分鐘人就出來了。
她正愣神呢。
林菲靈從後面拍自己肩膀的時候,她人一激靈。
“啊,你這麽快出來了?”
“看什麽呢看這麽出神。”林菲靈順着梁殊的視線看過去,也沒看見什麽認識人。
“沒事,我們走吧。”她剛剛掃到一個側臉還以為那人是樓宴之,不過看穿着不太像,身邊還挽着個女人,她應該只是看錯了。
梁殊是第一次來澳門。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明星來澳門逛街的自由。
要說這邊沒什麽人認識她那正常,但林菲靈成名很多年了,之前有部獲了獎的電影就是在澳門拍的。
街上的人看見她們也只把她們當普通游客,即便認出來了也只是遠遠地看一眼,不會随意上前打擾。
倒也難怪林菲靈提起來這邊逛街興致勃勃。
林菲靈:“國內輕易不能進商場,國外人又太少實在冷清,這邊和香港就很舒服,人多熱鬧又自在,你以後想逛街了可以常來這邊。”
梁殊聳了聳肩:“國內應該也沒多少人認識我。”
說完想到自己前一陣子也算是火出圈,又補了句:“傳到現在都是些負面新聞,放在古代走在路上可能要被扔爛雞蛋的。”
林菲靈知道梁殊這是在調侃自己。
揶揄道:“可不,我回國第一天就在網上看見你了,結果第二天就被你家樓總拉過來給你當老師。”
“珍惜這種時光吧,梁小殊,我第六感很準的,我感覺你馬上就要火起來了,最快今年,最遲明年。”
梁殊看着林菲靈那副煞有其事的樣子,站在街頭也忍不住笑出聲:“好啦我們快走吧,不是要去買蛋撻吃嗎?再呆一會你都成半仙了,怎麽還能掐會算的。”
“走走走,姐姐帶你shopping!”
梁殊體力很好,林菲靈又對什麽都感興趣。
一個火象星座和一個風向星座湊在一起,大半天的時間幾乎把澳門所有有名氣點的商場都逛了個遍,還順道打卡了兩個景點和一頓下午茶。
梁殊回酒店的時候腳都磨得有些疼。
林菲靈平時還沒梁殊的運動量大,進屋倒頭就睡,梁殊拖着人卸了妝才回自己的房間。
等鞋子都脫了人癱在酒店的沙發上,她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門口花瓶什麽時候換了位置?
乳白地毯上好像印着一個不屬于她的鞋印,可她今天明明沒叫客房服務。
這房間有人來過?
還是說現在裏面就有其他人在……
警醒的信號在腦海中滴滴作響。
她聯想到林菲靈下午給自己講的八卦。
說有些圈內人很喜歡在這種場合玩潛規則那一套,收斂點的是給暗示,有些猖狂的直接搞來女明星的房卡半夜推門而入,再安排人拍下來,到時候說都說不清。
她正這麽想着,就聽見門‘滴’地一聲開了。
是從外面刷開的……
《八月青橋來信》救贖暗戀文!感興趣的寶子們點個收藏!!!
//我想我有份懸而未決的心事,始終沒能親口說與你聽//
文案:
1.
高二那年,為了順利帶母親出國看病,司燃自願被‘流放’到青橋這個舉目無親的偏遠北方城市,卻意外地遇到了同樣被‘流放’到這裏的周蒼瀾。
從曾經的點頭之交,到無話不談,兩個人只用了一個冬天的時間。
司燃也難得在蒼白的少女時期體驗了一把暗戀的滋味,度過了一段久違的快樂時光。
可惜好景不長,高考後兩人便各奔東西,屬于青橋的記憶也都被司燃塵封在箱底,多年未曾提及。
2.
四年後,司燃收到了一封青橋的來信。
寄信人:周蒼瀾
寄件地址:青橋寄信回廊
在反反複複看過這封八月來信後,司燃拒絕了紐西心理研究院的offer,直飛雲臺市。
屬于愛情的奇跡,她不想浪費掉。
3.
在一起後,兩人故地重游,司燃找回了當年那封只寫了收信人,沒寫下地址的信。
寄信回廊的老板已經不認識司燃了,卻只一眼就認出了周蒼瀾。
“我記得你。”
周蒼瀾眼底帶着笑為司燃解釋道:“當年我纏了老板一星期,讓他提前幫我看看我把自己流放到這裏來追你,能不能成功。”
司燃:“老板怎麽說?”
周蒼瀾看向窗外,他記得好像也是這樣一個下雨天,路邊行人匆匆,他向來從容,卻在得知司燃不得不出國的時候迫切想要得到一個關于愛情的肯定答案。
還好,他很幸運。
因為老板說:天塌了,愛仍在。
【閱讀指南】
1.大概是一個雙向暗戀、雙向救贖的小故事吧。
2.1v1,雙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