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角色
韓煙一路開車把樓宴之送回公司，知道樓宴之是要回公司處理工作，她懶得在海遙等樓醒，放下人去了酒吧。
這會兒已經是下班時間，樓宴之前腳進公司大門，後腳海遙私下的各類群聊裏就都知道老板來了。
公司高管以為是有什麽要緊事，都沒急着走。
連帶着下面員工的下班時間都推遲了。
裴敏端着茶杯去茶水間的時候見大家都沒下班，直接繞道去了她助理工位。
裴敏：“你們怎麽都不下班？”
裴敏助理指了指樓頂：“樓總剛回來，大家怕有什麽臨時的工作。”
裴敏：“告訴大家正常下班，今天沒什麽事。”
大家看似在‘激情工作’，其實都豎着耳朵留意裴敏這邊的動靜呢。
聽見她說可以準時下班，明面上還是都各忙各的，背地裏都跟着松了口氣。
就準備等裴敏什麽時候走了，大家準時下班！
裴敏大概猜到樓宴之為什麽這個時間回來，也不多留，徑直去了頂樓。
嚴江在樓宴之辦公室外等着，見裴敏走過來迎了上去：“裴總。”
“你們樓總在裏面？”
“嗯，說您來了就讓您直接進去。”
裴敏進去發現樓宴之辦公室的燈只開了兩盞，他正低頭簽署着文件，沒擡頭，但知道來人是她。
“來了。”
“嗯，今天試戲比較順利，我剛剛也和天光的總經紀溝通過，《啞劇》中一些邊緣角色以低于市場價百分之五打包給他們，他們新簽了一批練習生，用來捧新人。”
樓宴之簽好最後一筆‘吧嗒’一聲合上文件，擡眸：“天光娛樂的樊總還是會做生意。”
裴敏：“宣發和公關這邊比較急着要具體的角色名單，女二和女三誰來演，您和韓編劇定下來嗎？”
樓宴之：“不急，等定下來我讓嚴江告訴你。”
樓宴之：“我聽嚴江說你們和冠名商的飯局訂在明晚了？公司準備派誰過去？”
裴敏其實還在猶豫這件事，冠名商的事情基本已經敲定了，這次過去就是走一個過場，她原本是準備按照慣例安排公關部的小美和她一起過去，但聽說這次瓷萊珠寶那邊來的是趙宗平，她現在比較傾向于安排個男同事同行。
裴敏猶豫着說完了自己的顧慮。
樓宴之：“明晚的飯局安排我參加。”
“您也參加？其實不用那麽麻煩的，實在不行我把劉總叫着，總不至于說我們海遙怠慢。”
樓宴之：“替我安排吧，開機之前總要敲打敲打這群人，進了我海遙投資的項目，就把登不上臺面的那一套手段收起來。”
“之前的事……您也聽說了。”
冠名商肆無忌憚在片場非禮女演員，追加了七千萬投資才沒被爆出來，但看樣子業內的人都知道了。
“很難不知道。”
裴敏：“好，我這邊着手去安排。”
偌大的辦公室在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後，就只剩下樓宴之一個人。
他摘下金絲框眼鏡擰了擰眉頭，起身走去落地窗邊。
北城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的街道裏藏匿着夜晚獨有的景色，他看得專注，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梁殊過年那會兒在樓宴之那裏要來了三十天假期。
從澳門回來她一共請了十天，現在還剩兩天。
如果這次試戲順利，她很快就會進組，即便不成，裴敏也會給她安排其他的工作。
到時候忙起來就像是上了勁的陀螺，沒時候停下來了。
趁着這兩天天氣不錯。
梁殊一清早帶着淩苗苗去北城邊緣的動物救助站涮火鍋。
開這個救助站的時候，梁殊沒什麽錢，房子和那塊不大的地界都是租來的，為了省錢當時選了個很偏的地方。
近兩年北城又往外擴建了不少，但這個地方還是有些偏。
等車開到地方淩苗苗把後備箱準備的食材拿出來，裏面的冰塊都化了不少。
趙闖聽說今天有火鍋吃，人很積極，聽見外面有停車聲就跑出來了。
只是等見到梁殊，難免想起前一陣發生的事，臉色變得有些尴尬。
“那個……梁殊姐。”
梁殊：“搬東西，別的事進去再說。”
“啊，好。”趙闖吭哧吭哧當起了勞動力，梁殊卻脫不開身了。
梁殊一走進院子，院子裏的大黃狗就不停地往她身上蹭，平時高冷的小三花這會兒一點都不矜持了，見了人飛奔而來撲到了梁殊的身上，連帶着還把腳下的大黃狗踹了一下。
梁殊彎下腰點了點大黃狗的鼻子，順手抱起了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三花：“大黃小花，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兩個有沒有打架啊？”
“打，你的小花天天飛檐走壁欺負大黃，大黃有時候氣急了就吵着跑來找我告狀。”
王念費力摘下了手上的膠皮手套，用力抖了抖上面的水。
“我讓大黃等你來了再告狀，我這個後媽可不管拉架的事，這不你來了第一時間跑來告狀。”
她聳了聳肩。
梁殊聽見後放下小花，又把大黃摟進懷裏順了順毛。
“哎呦我的好大黃，等媽媽不忙了經常過來看你。”
梁殊對小動物向來有一套。
她很久沒過來，過來這麽一會院子裏的小動物們都異常和諧。
等坐上飯桌，連趙闖都啧啧稱奇：“梁殊姐你是怎麽做到的？”
梁殊趁着趙闖不注意，夾了他剛下進去的千層肚：“用愛感化。”
“真的嗎？等吃完你也教教我，不然我一靠近小花它就哈我，一點都不友善。”
“成，學費是千層肚。”
“哈？”
趙闖沒聽明白，還費力地用筷子去辣鍋裏撈，撈了半天發現什麽也沒撈上來，才終于反應過來。
“哎呀梁殊姐你怎麽把我千層肚吃了。”
王念：“再下點就是了，苗苗買了那麽多呢。”
趙闖哀怨地看了一眼王念，随後看向梁殊，眼神中寫着對王念的控訴。
梁殊盤算着時間，趙闖來這裏也有一陣了，她還沒問過王念他呆的怎麽樣。
梁殊：“我讓趙闖過來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王念：“麻煩倒是不麻煩，小舟他媽去年得了場病，她回老家照顧去了，我正好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我們兩個人有個伴。”
“倒是你，那天我正好不在，趙闖不認識人就把他們放進來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後面沒再找過你吧？”
淩苗苗正餓着，埋頭吃的起勁，聽到這件事十分敏銳地擡頭：“誰來了？”
煮着火鍋的飯桌上熱氣騰騰，此刻卻異常的靜默。
趙闖也是事後才從王念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這會兒更是愧疚地頭都沒擡起來。
梁殊卻淡定得多：“那對夫妻倆來過了。”
“什麽？他們怎麽有臉還來？”淩苗苗迅速反應過來梁殊口中說的‘那對夫妻倆’指的是誰，氣得直接把筷子放下不吃了。
淩苗苗：“之前說兒子娶媳婦沒錢就找上門來一次，這次找來是因為什麽？”
趙闖摸了摸鼻子：“好像還是說兒子娶媳婦，想讓梁殊姐幫幫忙。”
王念嘲諷地撇了撇嘴，她和梁殊都是槐江人，那夫妻倆就住在離槐江不遠的鄉下，早幾天王念就讓熟人打聽好了。
王念：“聽說他們家之前娶的媳婦不能生孩子，那家人把媳婦打跑了想再娶一戶，看上的那戶人家要他們在槐江縣裏面買一套房子才肯嫁女兒，這兩年房價貴，他們哪裏買得起，就又把注主意打到梁殊的身上了。”
“真是不要臉！”淩苗苗這下子徹底沒食欲了。
趙闖不是頭一天認識淩苗苗了，平時長相溫溫柔柔的女孩子，還是第一次見她發這麽大的火。
“那個，苗苗姐你先別急着生氣。”趙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他們說這次沒見到梁殊姐，等過幾天還要過來的，我們到時候怎麽辦啊？”
王念：“能怎麽辦，拿大棒子趕走。”
淩苗苗氣憤得很，附和道：“對，拿大棒子趕走，實在趕不走就報警，讓公司出面趕人，上次也是樓總把人趕走的，樓總肯定不會不管這事。”
等她說完才想起來，梁殊姐和樓總還在冷戰，語氣明顯弱了三分：“那個……梁殊姐，我們要不要告訴樓總？”
梁殊淡漠地搖了搖頭：“不要找他，這件事我們自己解決。”
至于怎麽解決，先讓她好好想想。
“找誰？樓總是誰？”趙闖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王念：“梁殊老板。”
趙闖‘哦’了一聲，小聲嘀咕了句：“只是老板啊。”
他還以為是什麽緋聞對象，虧他剛剛替小馬哥緊張了一下。
但桌上的人聞言卻再次陷入了沉默，比剛剛的沉默還要沉默。
趙闖直覺自己又說錯話了，剛想閉嘴就看見梁殊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但大家都沒注意到。
他反扣着棒球帽，小臂上花裏胡哨地紋了一只美洲豹，這會兒頂着混血的面孔弱弱地舉手等發言，倒像一個乖寶寶。
“怎麽了？”這一桌上的人，就梁殊還算淡定。
趙闖手指朝着那邊點了點：“小殊姐，你手機有人打電話進來。”
這會兒手機已經暗下去了，梁殊随手一滑，發現來電人是蘇冒。
“嗯，那我先接個電話，你們慢慢吃。”
梁殊起身去院子裏，大黃蹲在門口正流口水，見梁殊出來了，一個勁地搖尾巴蹭，口水蹭到她紅色的裙擺上。
她不嫌髒，找了個凳子坐着讓大黃直接扒在她的腿上了。
然後給蘇冒回電話。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邊的蘇冒聽得出很興奮，一接起電話就迫不及待地說：“梁殊你收到郵件了嗎？《啞劇》的角色定下來了，我拿了一個戲份不少的角色，我們又可以一起進組了！”
梁殊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眼微信提醒。
她郵箱和微信是綁定的，只要收到郵件都會第一時間看到。
但微信上并沒有這個提醒。
梁殊：“都定下來了嗎？裴總說的？”
蘇冒：“是啊，我問了，說讓經紀部姜姜發的郵件，我們公司的人應該都收到了，怎麽了？你那邊沒收到嗎？”
梁殊：“嗯，沒看到。”
蘇冒有些驚訝：“怎麽會呢，我聽她們說趙船兒拿了個女四，沒道理角色給川鋒的人不給我們自己人啊？”
“趙船兒也去試戲了嗎？”梁殊不記得自己在試戲現場看到過她。
蘇冒：“沒去，雨季少女的鏡頭有些問題，她最近在補錄，角色的事你還是再問問裴經紀吧，實在不行問問樓總也成啊，當初不是樓總親自簽的你嗎？”
“嗯，我問問。”
梁殊挂了電話手機剛好停留在剛剛打開的微信界面。
和樓宴之的對話框已經很久沒打開過了，最後一條記錄日期停留在上個月。
退出界面，手機屏幕上未接來電的紅點還挂在那裏，上上下下只有樓宴之的名字是紅的。
她輕點了一下，本意是消除提醒，卻這麽撥了出去，她慌亂中挂斷了電話，心跳莫名加快。
梁殊後面一整個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淩苗苗一直想問，但又怕是什麽不好直接說出來的事，硬生生等到傍晚走的時候才提起這件事。
梁殊系好安全帶靠坐着：“《啞劇》的試戲應該是沒過，下午電話是蘇冒打來的，她說這次試戲的結果已經發出來了，我沒收到郵件，你一下午也沒接到經紀部的電話。”
“怎麽可能？蘇冒都拿到了角色，小殊姐你怎麽可能沒拿到，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岔子。”
梁殊：“不知道，等明天問問裴敏吧。”
“還等明天幹嘛，梁殊姐你現在就打電話問問吧，成或者不成，公司那邊總要和我們說一下的。”
“嗯，那我問問。”
夜色漸濃，黑色的小轎車在馬路上筆直行駛，不過很快就調轉了方向，開向了城市的另一邊。
淩苗苗：“裴敏姐不是說在飯局上，我們确定現在就要過去嗎？會不會被偷拍？”
“飯局還沒開始，既然想問就過去問清楚，飯局就在桔園附近，問好我們今天回桔園住。”
比起公司安排的公寓，淩苗苗顯然也更喜歡桔園：“成，回去叫個樓下川菜館的外賣，我想這口想很久了。”
淩苗苗趕在七點前開進了萬悅的地下車庫。
他們來的時候裴敏已經到了。
裴敏上了他們的車後直切正題：“角色的事情是姜姜和樓總對接，她現在出差還在飛機上，具體的情況要晚些才知道，你要是急着知道結果，可以再等等，今晚的飯局樓總也在，他來了你可以直接問他。”
梁殊人都跑到這裏，就是不想直接問樓宴之。
梁殊：“我晚點直接問姜姜，苗苗有她聯系方式。”
“也好。”
裴敏：“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一句，如果你沒拿到這個角色，樓總可能是出于對你職業發展的考量，畢竟你現階段可以又更好的選擇。”
裴敏穿着幹練的女裝，下車前丢下這麽一句話。
而梁殊到這會已經對角色的事不抱什麽希望了。
違心地應了句：“我理解。”
淩苗苗見裴敏走遠了，整個人都側過來看梁殊，非常不解：“小殊姐，樓總不知道你很喜歡這麽劇本，也做了很多努力嗎？你要不要找他說說，就拿個配角而已，又是我們自己公司參與投資的，拿個配角有什麽難，而且連蘇冒都拿到了。”
梁殊：“蘇冒很努力，比我入行也早幾年，她拿到是順其自然。”
“至于我……”梁殊無奈地笑。
樓宴之故意要卡她，誰來了也沒用。
“走吧。”
淩苗苗嘆了口氣，發動引擎：“哎，那我們回桔……外面有人，梁殊姐。”
半透明的車窗外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擡手準備敲車窗。
趙宗平今年也有四十多的，不過打扮的很年輕，西裝革履，笑起來平易近人，梁殊認得這個人。
“裴總說梁老師在車上，我就冒昧過來打個招呼，前一陣去澳門看了你的首映電影，很喜歡，不知道梁老師方便簽名嗎？”
跟在趙宗平身後的男秘書聞言迅速拿了紙和筆遞了過去。
梁殊将自己這邊的車窗也降下一半，接過了紙筆。
“趙總，您客氣了，簽這裏嗎？”
“對，梁老師怎麽方便怎麽簽。”
梁殊簽了兩筆把本子歸還給了秘書：“趙總不用這麽客氣，叫我梁殊就好。”
“梁老師名字很特別，梁殊，梁殊，不知道是不是特殊的意思。”
這邊的地下車庫雖然沒有很多人，但到底也是公開場合，就這麽讨論起梁殊的名字，顯然是有些冒犯。
梁殊客氣道：“就是很普通的名字，趙總今晚還有飯局，我就先不打擾了，裴總也還在等您。”
趙宗平：“梁老師不參加今晚的飯局？既然都來了，怎麽能錯過，不如賞個臉，也一起？”
梁殊這個時候也意識到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并沒有那麽好打發。
她看向遠處的裴敏，裴敏正被其他人拉着寒暄，來不及顧她這邊。
那她就只能自己應對了。
梁殊唇角勾起了假笑：“這麽重要的場合我在也不方便，不如等下次有機會再單獨請趙總吃飯。”
趙宗平對梁殊的‘名聲’也有所耳聞，知道她是尤物，但沒想到尤物還格外的‘懂事’。
趙宗平已經準備放過梁殊了：“那好，那我們留個聯系方式，等下次……”
“既然趙總這麽賞識你，還等下次做什麽？不如今晚就一起。”
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并伴随着‘砰’的一聲摔車門聲。
聚集在這個小型地下車庫的人聞聲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樓宴之走到梁殊的車邊，曲起指節扣了扣還沒完全降下的車窗：“還等什麽，梁老師，下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