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冬發現資料下的這本筆記本是晚自習的半個小時候前,就在他還站在坐位上沒坐下去的時候。
桌子上的東西有被人動過。
這讓他不由得皺眉。
按謝心澤的話來說,蒲冬有很強的領域感,只要是被他劃在領域中的東西就非常難以忍受別人去觸碰,更難以忍受有人打亂他的節奏。江哲更是笑着說,男寝裏蒲冬的那一床最好貼張山門禁地的告示,擅闖者非死即傷。
蒲冬非常的不喜歡別人動自己的東西,尤其是書桌上的東西,因為這些東西一但打亂了會影響他的學習進度。
筆記本?
從一張張鋪開的資料和試卷下,蒲冬很是意外的翻出了一本筆記本,那筆記本看着是B6的大小,很精致,有一定的厚度,也不知道是誰的東西放在了他這裏。
翻開的那一頁正好是書簽頁,裏面夾着一張白色的卡片紙。
“上午的課堂筆記借給你。”
“明天早上還給我。”
蒲冬怔住了,一只手拿着那張白色的卡片紙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是什麽原因的,在看到這一張卡片紙的時候促使他的第一應是轉過身往溫蔓的那個方向望去。
這個時候的教室已經來了不少的人。
來來往往的人穿梭在教室裏。
溫蔓正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同寝的幾個女生說着話,卻也不知道講到了什麽笑得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她好像是剛剛洗了頭發,沒有紮那個奶橘色蝴蝶結,只用了個小巧精致的鑲着細閃水鑽的小爪夾爪束着頭頂很小的一撮頭發,讓半幹不幹的頭發披在了身後。
蒲冬望着那邊正在有說有笑的女生,意識到自己的些失态後收回了視線,只低頭望着手中的這一張白卡。
他确實很需要上兩節課的課堂筆記。
但男生的筆記……
那真的叫一個慘不忍睹。
同寝室的那幾個人的字一個比一個像狗刨,不說看着那些字一個比一個要辣眼睛讓他覺得是一種精神折磨,單說有那個時間從筆記本裏猜出他們寫了什麽,足夠他自己從頭到尾把當天講的內容過一遍來的快。
而相比之下女生的字就要清秀很多,看得都是一種享受。
至少溫蔓的字是這樣的。
蒲冬收起了那張小小的白卡紙坐了下來,之前因為別人動過他書桌的不悅瞬間不翼而飛。蒲冬低着頭翻看着溫蔓做的課堂筆記,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感嘆女生的細心和精致。這本筆記本是活頁環扣,溫蔓在裏面放了各科目的索引,讓他能很快的翻到所需要的科目與內容,而裏面的知識點更是以四象法歸納的整整齊齊。
哪些是重點難點。
哪些是易錯點。
哪些是只要理解的。
哪些是可以拓展延伸開來的。
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筆做好了一應的标注,只攤開看一眼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目了然。
蒲冬看了一會兒筆記本,目光又忍不住的轉向了溫蔓,看着她前排的那個叫白可的女生正和她拍着手,壓着晚自習的最後一秒兩個一起握拳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溫蔓說,“加油。”
白可說,“沖鴨!”
蒲冬忍不住笑了。
晚自習一如往常一般的開始了,在這樣一個重點高中的重點班級裏,其實很多事情并不用他這個做班長的管什麽,學習的自覺都已經或多或少的養成了習慣。
這節晚自室正好是數學老師坐堂。
溫蔓帶着一副狗狗祟祟模樣的白可走上了講臺,将整理出來的不懂的問題去請教老師。
白可很不好意思低頭揣着一雙手手,生怕老師嫌她笨罵她。
讓她沒想到的是,數學老師意外的高興,“這道題你在C點與D點這裏架一個輔線試試,然後……”
這一夜的晚自習相比于之前晚上的安靜,要多了些講解聲與讨論聲。
那邊在講課,這邊坐在前面的謝心澤突然轉過來說,“哎,別說哥們不仗義,上午的生物課和物理課的筆記要不?”
蒲冬眼皮都沒擡,“不要。”
謝心澤懵了,“啊?你确定不要?”
蒲冬說,“你先把字練成柳公權的水平在把筆記給我看。”
謝心澤手上拿着自己的筆記本皮笑肉不笑的說,“那哪能啊,沒個書聖王羲之的行書誰的筆記能入得了你的眼?”
蒲冬停下了筆,一臉嫌棄的說,“你自己寫的字真的自己看得懂嗎?”
謝心澤說,“你這不廢話嗎,我自己不認識我寫什麽筆記。”
蒲冬看了他一會兒,從他的手中抽出了筆記本随便的翻到了一頁,指着上面說,“這什麽字?”
謝心澤說,“神經元。”
蒲冬又指了一個。
謝心澤說,“萬有引力定律。”
蒲冬問,“一頁裏面又是神經元又是萬有引力定律,你能告訴我他兩有什麽關聯嗎?”
謝心澤說,“都是理科啊。”
蒲冬又翻了一頁,指着上面那團鬼畫符給他看。
謝心澤咳了一聲,說,“……那是我畫的我初音老婆。”
蒲冬合上了筆記本,說,“我要是改試卷的老師一定直接給你零分。”
謝心澤一臉狐疑的打量了蒲冬一會兒,平常嫌棄歸嫌棄,但是補筆記歸補筆記,這日裏這小子又整了什麽幺蛾子這麽尾巴翹天上的有底氣說不要就不要。
看了一眼宿舍其它的人,看着筆記本都在桌上擺着也沒有外借出去,心裏更疑惑了。
謝心澤奇怪的湊了過去看了一眼蒲冬的筆記,一雙眼睛瞪大了起來,“你自己全都已經補上來了?怎麽補的?”
“我……”
蒲冬正想要說話。
只是一個擡頭就察覺到溫蔓望了過來,對方的視線藏得很小心,但還是被蒲冬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的忐忑與緊張,帶着隐隐的局促與害怕。
蒲冬坐的是第2個位置,離講臺很近。
在視線撞到一起的時候,溫蔓低下頭不動聲色的移開了。
于是蒲冬說,“我自己補的不行嗎?”
他能隐約的察覺到,溫蔓并不想将自己借筆記本的事讓其它人知道。蒲冬起初不明白溫蔓的忐忑與緊張,但看着她移開視線的那一刻,似乎懂了一些什麽。
就像籃球場一個女生出于好心給他遞了毛巾,輿論很快的發酵成了那個女生下一個的獵物是他。
而他接下了那個毛巾變成了是因為喜歡對方。
示好,接受對方的好意。
這其實有時候是生活中很普通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在高中這一個時間階內,在十七八歲的少年身上,似乎很容易與暧昧不清不楚扯上關系。
他其實并不在意這些的。
但溫蔓顯然是不想這樣。
更何況謝心澤這樣一個大嘴巴知道了,轉過頭不說整個三班,怕是全校都得知道。
謝心澤現在的神情可以說驚奇了,他拿過蒲冬的筆記翻了幾頁,只覺得心裏的奇怪越來越大了,“這怎麽可能?你又沒上過課,怎麽知道老師講了這些?板書更是寫的一絲不差,知識點寫的比我這個在課堂上的人還要記得詳細?”
出了鬼了?
難道他在醫務室挂水的時候亦或是在寝室休息的時候,還在教室裏開了個千裏眼?
蒲冬拿回了自己的筆記本說,“別貧了,快複習去。”
謝心澤“哦”了一聲,轉回去的時候還帶着滿腦子的問號很是疑惑不解。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将那個問題拆解了又拆解,顧及到基礎不是太好的白可把裏面的知識點講的非常的細,白可起初滿心的擔憂老師會嫌自己笨,後來聽老師講的繪聲繪色的,也很快的進入了狀态,跟上了老師的思路。
有時候一道數學題就好像是一團混亂的毛線團,但一但清理了思緒,找到了源頭,可謂說是真的一點就透。
白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老師我明白了!”
數學老師欣慰,最後再将題型又變了一下考她,白可思索了一下也很快的解出了正确的答案。
就這樣舉一反三的變了幾道題,白可越做越順暢,直到最後還是被卡到了一道大題裏頓時噎了一下。那道題就是溫蔓也覺得很棘手。
老師說,“你們回座位上先好好想一想,這道題我一會兒會講。”
白可乖巧的點頭,“謝謝老師。”
老師笑了,“不要怕數學,也不要怕問,老師不怕你們提問題,就怕你們什麽問題都不提。”
白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放她們回座位後,數學老師起身在黑板上把那道題寫上去,等板書好後敲了敲黑板吸引了下面同學的注意。
老師說,“今天下午的數學課時間有些趕,還沒有給你們布置題目鞏固一下,離昨晚自習結束還有一些時間,同學們把這幾道題抄在作業本上,先做一會兒,我一會就着重再講一下。”
窸窸窣窣的翻頁聲響起。
同學習陸續的抽出了作業本,一邊抄着黑板上的幾道題目一邊思考着。
前面的幾道題目不算難,但最後那一道卻難的有種讓人無從下手的感覺。
溫蔓握着筆頓在課本上久久地望着那道題目,遲遲的沒有下筆,就這樣思考了許久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溫蔓試着套了一個新的思路解那道大題目。
數學老師板書完後在座位的走廊上四處轉着,察看着同學們的解題情況,發現除了班裏幾個成績特別好的學生外,有不少的學生被難住了,可以看出來掌握的還不是特別的牢固。
在走到溫蔓的座位後時,數學老師停了下來看着她的解題。
這一看讓數學老師很是意外了。
溫蔓每次測試的總成績很不錯,但是數學一直在游走不定,算是她各科成績裏的一個弱項。
但這一次她不僅解出來了還解的非常的漂亮。
“……老師?”解完題目後,溫蔓發現老師竟然一直站在自己的後面。
數學老師沒有說話的伸手拿起了她的作業本仔細的看着,越看越覺得這思路有些熟悉。
溫蔓問,“我是不是寫錯了?”
老師說,“沒有,你解的很好。”
說到這裏老師突然擡頭喊了一個名字,“蒲冬,你上去把第五道題解一下。”
被老師點名的蒲冬沒有任何推辭的站了起來往講臺上走過去,這讓老師突然想到他前幾天傷了腿,剛準備在說什麽時,他人已經到黑板前拿起粉筆了,制止聲也就咽了下去。
讓蒲冬上臺解題,這些日子以來幾乎已經成為習慣了。
當老師拿着她的作業點了蒲冬的名字時,溫蔓的心髒在那一瞬間幾乎戛然一止,連同着呼吸都有一窒。
老師就站在她的旁邊。
拿着她的作業本一雙手抄着站在那裏擡頭望着講臺上蒲冬寫的板書。
“嗒、嗒。”粉筆在黑板上壓過,不時傳來幾聲清脆的聲音。
那聲音就好似是叩在了溫蔓的心上一樣。
這讓她很忐忑,很不安。
老師就站在她的旁邊。
牆壁上的時鐘一分一秒的走着,但在這一刻,對于溫蔓來說好像每一秒都像是世界末日一樣的煎熬。她的心髒跳動的更好像是快要和時鐘契合住。
老師一手拿着溫蔓的作業,看着上面的解題思路和黑板上的解題思路。
一模一樣。
溫蔓的指間有些僵冷。
老師他……
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