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笑
夕陽墜落在山頭。
這算是宇智波族地偏僻的一角,不知為何沒有多少人在,安靜到像是把人特意清空了一樣;而就在這個黃昏,有很淡的血味出現在了空氣裏。
半開着的門裏,躺在地上的人目眦欲裂,正在徒勞掙紮,一把長刀分毫不差地洞穿了他的心髒。
拿刀的是個只穿着單衣的黑發少年,他的皮膚白到透明的地步,就好像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陽光一樣;他正低頭注視着躺在地上的人,在他的眼裏,一雙瑰麗的萬花筒正在緩緩旋轉。
萬花筒寫輪眼,宇智波的血繼限界,黑與紅的色彩,最簡單的井字圖樣,卻又代表着忍界最複雜最瘋狂的力量。
“你……是……”
“吵。”
千手伊織皺了皺眉,把刀抽了出來。他低頭看這人已經快要斷氣了,就手起刀落,結果了對方的性命。
黑夜在那一瞬間來臨。
落日向遙遠的地面投去視線,映照進那雙黑與紅的萬花筒裏。然後,漸漸熄滅。
……
我叫千手伊織,我殺人了。
這麽說好像不是很準确,我殺了個忍者。看起來很厲害的忍者,擱前段時間我看見肯定拔腿就跑還跑不過的那種。
嗯,他現在被我殺了。現在滿地都是血呢。
我這是開眼了對吧,聽說開寫輪眼的時候人多半都是瘋的,我這不是還好嗎?我很好,非常好,特別冷靜,就是有點冷靜過了頭。
……這麽看好像也不是很好啊!
千手伊織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從「六道仙人突然送挂讓我這個十年普通人忽然正面爆殺忍者」的事裏回過神來,整個人還都是懵的。
他把刀橫過來,看到刀身裏倒映的他自己的臉。
得,不只是寫輪眼,萬花筒一雙,感謝六道仙人的饋贈——感謝個頭啊?!這已經不是醫學奇跡的問題了吧,誰家植物人醒了直接附贈萬花筒?宇智波的萬花筒是這麽好開的?
不是應該少年時期經歷痛徹心扉的遭遇開一勾玉,在戰場上生離死別無力回天開二勾玉,面對親人朋友的背叛犧牲開三勾玉,最後被這不講道理的世界打擊得大徹大悟人都抑郁了才能開萬花筒嗎?
我還沒抑郁呢!
我好得很,雖然好像有點瘋……但這個不是重點,總之我懷疑你們治宇智波半夏的時候用的是魔法,肯定是魔法!
千手伊織彎下腰去撿落在地上的信,剛才要不是那個忍者太過輕視他先去回收了這幾封信,他也不至于毫發無損地站在這裏。
當時他都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結果對方還挺好打的樣子——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現在很強?
好想戰鬥。
好想試試我現在能做到什麽地步。
某種被禁锢在身體裏太久的意識被喚醒,要不是現在一身是血走出去肯定有問題,他現在就想出門找人打個天翻地……
打住。
千手伊織,冷靜點,別讓宇智波的祖傳精神病(?)影響到你。雖然現在的你身體是個宇智波,但你其實是千手長大的五講四美好少年!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那幾封信。
“羽衣的新族長,和宇智波的人合作,把自己家族差點弄沒了……”
千手伊織翻看着信件,果然從那些語焉不詳的描述裏找到了「我的目的是弄死那些老東西,羽衣怎麽樣都無所謂」和「既然有人也在打羽衣的主意,那幹脆就順他的意吧,我已經不想再等了」之類的話。
所以這個羽衣清弘……
他為了幹翻原本的族長,特地跟宇智波的人合作,把老族長給忽悠瘸了,和宇智波白鷺兩個人裏應外合,再加上扉間的推波助瀾,三個人造就了“宇智波斑病重将死、羽衣一族反目成仇”的局面啊。
再想想當初木葉建立的時候,忍界各個大小家族基本都在,唯獨曾經與宇智波、千手同樣強盛的羽衣一族徹底銷聲匿跡,看來他們不只是被那倆人打沒的,自己內部也出了問題。
說不定就是被這人搞沒的。
“真是個狠人。”
千手伊織捏着那幾封信,心想這位羽衣清弘原本肯定沒打算當族長,是本着同歸于盡的想法去的吧,不然也不會這麽放心地在信裏留名;
但現在他已經當上了族長……那知道秘密的人就得滅口了。
“所以跟宇智波重修舊好只是其一,他來這裏還是為了消除證據殺人滅口,順便把這些信給回收掉,剛才那個忍者是羽衣帶來的人,趁沒人注意……不,更可能是宇智波白鷺跟他商量好的。”
而且宇智波白鷺肯定知道對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才把信放在了顯眼的地方,就是不清楚他為什麽會跟羽衣的人合作。
等等,所以宇智波白鷺才特地跟他說別出去?不是,同行,你弟弟是個大活人啊!
算了,在宇智波白鷺的印象裏他弟弟能不能下床都很難說吧,畢竟這玩意是醫學奇跡,誰能想到啊。
千手伊織嘆氣:“哥哥啊……”
他沒有哥哥,所以沒法理解宇智波們的兄弟感情。就算有個姐姐,桃華姐可是千手啊,千手的感情哪有宇智波那麽扭曲。
但是——
千手伊織擡起手,感受着查克拉的流動,相當生澀地結了幾個印,張開五指,等了很久,卻什麽都沒發生。
他以前雖然不是忍者,卻并非對忍術一無所知,他只是學不會、用不了,又不是記不住。在百川一族的時候,他為了研究那一族的血繼病,了解到了他們召喚靈魂的方式,現在他呼喚原本屬于這個身體的其他靈魂,卻毫無反應。
這身體裏有查克拉,他也能确定剛才的忍術發動了,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哎。”
蒼白的掌心裏只有一片落下的枯葉。
千手伊織望向天空,想,沒有靈魂的身體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呢?這具身體裏空蕩蕩的,就好像沉睡了很久的人偶一樣。
應該都是宇智波白鷺的功勞吧。現在宇智波白鷺還面臨着某個羽衣族長的威脅,畢竟那些信能被回收還好說,現在他派來的人被千手伊織幹掉了,接下來危險的可就是宇智波白鷺了。
“你坑我,我坑你,這就是感人的同行情嗎?可惜,那邊的事我可幫不了……幫不上忙?”
千手伊織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低頭看向手裏那把刀,刀上的血已經凝固,但那沒有沾血的地方,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眼睛。
幫不上忙嗎?
「千手伊織」是什麽都做不到,可「宇智波半夏」未必啊。這可是萬花筒,宇智波一族到現在為止就宇智波斑自己有萬花筒寫輪眼……哈,真的是……
“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他看到刀的倒影裏,那個黑發少年的嘴角慢慢揚起笑來,那笑容越來越大,最後他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對着自己的影子大笑出聲,笑得喘不上氣,笑到靠着牆跌坐在地上,笑到幾滴眼淚順着眼角滑下,又被他狠狠擦幹。
“真好啊。”
他能感受到這這個身體裏的力量,他能感知到查克拉的存在,他能用出忍術,他能打開不知道哪裏來的萬花筒。
他已經有站上舞臺的砝碼了,不管是從哪裏來的。六道仙人送的?無所謂,這些都無所謂啊!
為什麽要壓抑自己?
為什麽要在乎別人?
他終于有了想做什麽就去做的力量,他終于不用在這個吃人的世界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生存,那他要做的事當然就是——
跟他當年想的一樣,徹底掀翻這個世界啊!
“半夏,我們去救他吧。”千手伊織低聲說,“要鬧就鬧得大點,不然怎麽對得起你的死呢。”
千手伊織沒再看自己的臉,他知道自己在笑,且笑出了眼淚。
他瘋了嗎?
也許是吧。
人生中大喜大悲不過如此,他剛從鬼門關走了兩圈回來,又發現自己一直以來渴求的東西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就好像某種一直被禁锢在這個靈魂裏的某種東西被解放出來,他開懷大笑,拎着那把刀,拖着地上的屍體,帶着滿身的血往外走。
脫開桎梏。
逃離牢籠。
仿佛一個嶄新的開始。
從僻靜的角落出發,穿着單衣滿身是血的少年自然引起了其他族人的注意,他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用來接待其他客人喝茶的議事廳。
他拎着刀,誰也攔不住他,明明是剛從沉睡中蘇醒的身體,握起刀來卻使如臂指。
“別、攔、我。不然我會殺人。”
他就這麽一步步踩着血印過去,沒人攔得住他,那些人在看到這雙萬花筒的時候就驚愕地站在原地,就連門口的宇智波白鷺都因為太過震驚,在千手伊織說“讓開”的時候慢了半拍。
于是千手伊織一腳踹開拉門,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把屍體扔到正在談話的人面前,朗聲道:
“感謝羽衣族長的關照,特地派人來殺我,真是有心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群羽衣中間的白衣男性上,雖然他沒見過,但這位八成就是羽衣的新族長?嘛,認錯了也沒關系,無所謂。
宇智波斑往這邊看來,宇智波火核更是瞳孔一縮,坐在對面的白衣男性則是皺眉,可不等他們說什麽,千手伊織就先把所有人的話堵了回去。
——準确來說,讓他們沒能說出話來的,是那自漆黑深瞳中浮現的萬花筒圖案。
千手伊織聲音漸冷,笑意全無。
“所以你是知道了宇智波還有第二雙萬花筒這件事吧。抱歉,我醒了,沒死成。”
霎時間,整個茶廳都變得無比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