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畫家
宋時汐帶着許慈微走了一段路後，松了手去拿口袋裏的門禁卡，保安室裏有人探出了頭。
“怎麽回來這麽晚啊？又去看妹妹了是嗎？”張叔面容溫和，看了看旁邊的許慈微不禁笑了笑，“年輕人，我又不是什麽壞人看你在後縮的。”
宋時汐也跟着笑了，“張叔值了得有兩個月的夜班了吧，沒去和江女士打牌？”
張叔擺擺手，“不提了不提了，江歌那手氣實在是太好了，完全打不過，推牌九、麻将、鬥地主、都打不過，反反複複工資都快輸沒了。”
“下次希望你運氣好一點，我們先回去了。”宋時汐回眸笑笑，然後拉着許慈微走了進去。
“江歌……？”許慈微小聲嘀咕着。
宋時汐沒有管那麽多，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裏面的燈是亮着的，不禁皺了皺眉，他回頭看了看許慈微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輕輕地推開門。
一個女孩穿着寬松的男士睡衣，坐在沙發上睡覺，懷裏抱着小貓，小貓似有所感在女孩懷裏掙開然後走到許慈微腳邊叫了兩聲。
許慈微把二條抱起，女孩也睜開了雙眼在看見宋時汐的時候眼睛一亮。
女孩赤着腳，面容有一些嬌羞，準備往宋時汐那裏走，“你回來了，你的睡衣穿着好舒服啊……”
“惡心，不是你有病吧！”宋時汐往後退了幾步，“你怎麽知道密碼的？”
“我……你難道不喜歡我嗎……”女孩攏了攏耳邊的頭發想要伸手抱宋時汐，在注意到旁邊還有人的時候瞬間黑了臉，“這是誰啊？！你怎麽還帶別人回家？”
許慈微一臉疑惑，“大姐，咱今天不是剛見過面嗎？還有你這動不動就往男人身上貼的早晚遭報應。”
女孩頓時不樂意了，她楚楚可憐地看向宋時汐，宋時汐看都不帶看的。
“你走不走？”宋時汐語氣明顯生氣了。
“你為什麽要趕我走……”女孩撲了個空，倒在地上小聲抽泣。
宋時汐：“……”
兩分鐘過後，警察成功來到了這裏，一旁的女警直接沒臉看破口大罵，“身為女人不檢點反而還得寸進尺！真他媽的給女人丢臉！晦氣死了。”
許慈微抱着貓倚在門框上，看着警察和宋時汐交流。
“我并沒有告訴她我家的密碼，這人擅闖民宅，打擾到我和我……”宋時汐頓了頓又道：“打擾到我和我愛人休息，并且做一些不雅行為吓到我的愛人。”
此話一出許慈微撸貓的手一頓，擡眸看向宋時汐說瞎話不臉紅的臉，不禁笑了笑，女孩突然覺得晴天霹靂。
女警一臉姨母笑，在一旁調侃，“呦，還是個好男人啊。”
男警扶額，“這件事我們會盡快處理的，如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聯系。”
“宋時汐……你怎麽能喜歡男人……”女孩想上前被女警強行帶走，“你怎麽能喜歡男人……”
“謝謝警察叔叔，”宋時汐道了聲謝後轉身看了一眼許慈微，“回去吧。”
許慈微挑了挑眉原本的壞心情突然變好，他看着宋時汐若有若無地說，“我什麽時候成你愛人了？”
“不重要，”宋時汐笑了笑把人推了進去，然後關了門，“我明天讓江女士給咱們換個地方住，一樓太危險了。”
許慈微點點頭準備坐在沙發上被攔住了，宋時汐眉頭緊鎖，轉身進了房間拿了一個新毯子墊了上去。
“髒。”宋時汐一本正經。
許慈微失笑，“你怎麽這麽可愛啊，今年多少歲了？有三歲嗎？”
“我還不到三歲，今年才兩歲半呢，”宋時汐對上許慈微含笑的雙眸，“你想吃什麽？”
許慈微坐在墊子上想了想，“你會什麽就做什麽，不過我有點挑……”
“好的，我知道了。”宋時汐打斷許慈微的話進了廚房。
宋時汐在廚房了忙活一陣子後，香味從廚房飄到許慈微的鼻腔裏。
“好香啊…”許慈微放下二條走了進去，在看清之後口水直流，“清湯面……”
宋時汐應了一聲，彎腰在碗架上拿碗，他看了一會兒選擇重洗一遍再消個毒，然後再洗一遍，筷子也是。
“你是有多怕髒啊。”許慈微挑眉。
宋時汐回頭看了一眼，把面條盛在碗裏出了廚房，“我不是怕髒，我只是嫌惡心，再說了，她出現在我家門口我就覺得污染空氣，你先吃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行。”許慈微坐在桌前看着那碗清湯面忍不住狂咽口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我靠！這麽好吃！在心裏驚呼一聲後，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面，原本不喜歡吃青菜的他頓時覺得這是什麽人間美味。
吃完之後，進廚房把碗給洗了，放在了碗架上。
許慈微進了洗手間，對着鏡子看了看，白嫩的臉上赫然出現個紅印子。
“嘶……下手真狠……”許慈微撅了撅嘴然後去看宋時汐收拾的怎樣了。
在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腳步一頓，不僅床單被套重新換了一遍，櫃子以及衣服全部都消了一遍毒，就連床頭櫃也沒有放過。
宋時汐看向落地窗傍邊的白色圓桌子上放着的吉他，心裏莫名不爽，然後走了過去把吉他細心擦了一遍，然後消毒……再擦一遍……
“你是有多嫌棄啊？”許慈微發出疑惑。
宋時汐回頭，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但說話還是溫柔，“她這樣的人其實和私生飯沒什麽兩樣，以前要多讨厭我就有多讨厭我，不知道這一天天的裝給誰看，和她那該死的老母親一樣，真是兩山夾水，天殺的‘澗’”
“哦？是嗎？”許慈微帶着點挑逗的意味，“那弟弟覺得哥哥怎麽樣？”
“好，哥哥比她好。”宋時汐斂了神色。
許慈微點點頭，“呦，嘴那麽甜嗎？有沒穿過的睡衣和沒用過的浴巾沒？哥哥來的時候太懶了，沒帶衣服。”
“有，我給你拿…”宋時汐側身走到衣櫃面前然後打開，在衣櫃的最底部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盒子和一條包裝袋都沒拆的浴巾，還有一條标簽沒剪掉的淡藍色內褲……
許慈微：“…………”
東西被遞在面前，宋時汐疑惑，“你不是說來的時候沒帶衣服嗎？”
許慈微笑了笑，接過東西，轉身調侃，“突然發現你還蠻适合結婚的。”
宋時汐：“……”紅暈從脖子不自覺蔓延到耳根。
在走進浴室的時候不禁目光一頓，洗手臺上面的東西擺的非常整齊，就和這個屋子的主人一樣幹淨整潔。
洗漱臺傍邊的櫃子上放着一個相框，還一盒子的皮筋，照片上的女人長相美豔，身穿紅色的連衣裙，懷裏抱着一個笑容燦爛的小男孩兒，一頭金色的大波浪随意地披在肩上，嘴角上揚，眼睛注視着鏡頭，身後銀杏樹的葉子已經泛黃了，鏡頭內還誤入了另一個小男孩。
這地方……好熟悉……許慈微看了一會兒總時覺得照片上的地方越看越熟悉，幹脆以後有時間了再想。
宋時汐剛好從房間裏出來，浴室裏就響起了水聲，門被敲響了，他走到門前通過貓眼看了一下，然後開門。
江歌的頭發很亂明顯是剛睡醒，她打了個哈欠走了進去，然後一臉疑惑地轉頭，“你談戀愛了？”
宋時汐歪頭笑了笑，順手門關上把江歌推到沙發處坐下了，“沒有談戀愛……”
江歌一臉不信，目光時不時往浴室瞥，帶着點意味不明的好意，“對了，你那個合租的室友呢？長得是不是特好看？”
宋時汐：“…………”
您有沒有想過他就在浴室裏啊……
“對了，你下周音樂會呀？跟羅馨一塊兒嗎？”江歌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宋時汐在一旁坐下，“不和羅馨一塊兒他……陪男朋友一起去看……”
“你太失敗了吧！好歹也是知名的歌手啊過得也太落魄了吧！”江歌一臉八卦，“人家羅馨就有對象你怎麽沒有啊？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只要你說我什麽都給你搞到，管他是明星還是什麽我都能……”
“江女士，”宋時汐打斷她的話，“我其實在談戀愛，是個……有脾氣的…額……霸總？”
江歌一臉無語，“我剛才問你是不是在談戀愛你說不是，咋滴說不出口是嗎？”
宋時汐說瞎話從不臉紅，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這一回事兒，畢竟簽了合同的，“這不還沒來得及給您介紹嗎……”
話沒說完，浴室門就被推開了，許慈微帶着霧氣走了出來，他身上穿着寬大的白色睡衣，水珠順着發絲滴在若隐若現的鎖骨上，三人面面相觑，氣氛瞬間有點尴尬了。
江歌率先打破平靜，“有錢的租客？”
“歐皇·江？”許慈微反問。
“怎麽不吹吹頭發啊……”宋時汐皮笑肉不笑，走到許慈微的面前按着他的肩膀把人又推進了浴室裏。
許慈微剛想說什麽，宋時汐就已經打開了吹風機，溫熱的風先吹在腦門上，後吹在頭發上，手指在頭發縫裏緩慢穿梭，不敢用力。
他幹脆不說了，乖乖站着讓宋時汐給他吹頭發。目光放在了帶着水霧的鏡子上，宋時汐比他高了一個頭，吹頭發的時候眼神格外認真，還帶着點溫柔細致。
好奇怪……許慈微心髒跳了幾下。
見許慈微在鏡子中盯着自己看不禁移開目光，心髒也跟着跳動一下。
“好了，吹幹了。”宋時汐放下吹風機走之前還順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許慈微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臉上的紅印子已經快下去了一半，出去的時候剛好聽見倆人在說話。
“那我先走了，明天給你們換個地方住這樣下去确實不是個事兒，對了記得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江歌抓了抓頭發，起身走了。
宋時汐走到門口目送，“好的，我知道了舅媽您早點休息。”
“我困了，你不洗澡嗎？”許慈微打了個哈欠。
宋時汐回頭看他，“你先去睡吧。”
“行。”
許慈微走進了宋時汐的房間，然後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樣，躺在床上，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坐了起來。
我靠！手機不見了！許慈微走到客廳裏看了一圈死活都沒見到手機。
最後，走到浴室門口，直接推門而入。
宋時汐被吓的一激靈，差一點滑倒，白霧在浴室中彌漫着，宋時汐的身形在霧中若隐若現。
“你怎麽不敲門！”宋時汐一把抓過衣架上挂着的浴袍披了上去，任由花灑的水流打濕浴袍。
“都是男人，你怕什麽。”許慈微從髒衣服裏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視線又在宋時汐身上停留兩秒。
宋時汐被看的不好意思，整張臉都是紅的，“你快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不看你行了吧。”許慈微走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
宋時汐直接破防了，紅着臉，指着門口惱羞成怒，“你出去！”
許慈微吐了吐舌頭，扭頭走了。
回到房間後，第一件事就是給馬上就要關機的手機充電，心裏不自覺舒坦許多。
“你怎麽在我房間裏？你房間在我對面啊……”宋時汐穿着黑色的睡衣出現在門口，目光一頓。
許慈微伸了個懶腰，擡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置，“來睡覺嗎？”
宋時汐把牆壁上的燈關掉，走到落地窗前把簾子拉上了，房間裏瞬間陷入黑暗，臺燈被打開，暖黃色的燈光打在許慈微的臉上頗有一副意亂情迷後的感覺。
“我睡相難看，你應該不會介意吧？”許慈微側頭看他。
宋時汐沒有說話，等人躺下之後，玫瑰花的香味刺入鼻腔。
“你身上好香啊，我聞聞。”許慈微翻了個身，擡手按住宋時汐的肩膀在脖頸處聞了聞。
“你幹什麽……你媽媽沒教過你不能亂聞別人身上的味道嗎？”宋時汐的臉‘唰’的一下又紅了，推開了許慈微。
許慈微笑了笑，然後拉進了兩人的距離，“都是用一樣的沐浴露，你身上憑什麽那麽香啊…”
“你……你……”溫熱的呼吸打在臉上半天都說不上話。
“我什麽啊？”許慈微不懷好意，擡手捏了捏宋時汐的臉，“臉都紅成什麽樣了，你害羞原來是這個樣子啊。”
宋時汐雙手捂着臉，惱羞成怒，“服了你怎麽這麽不害臊啊！你都不覺得這樣很暧昧嗎！我都不想和你玩兒了！”
許慈微斂了笑意，重新躺了回去，“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有點和別人不一樣的癖好……”他頓了頓又道：“之前逼迫我弟弟穿裙子還被當做怪咖，你也為我想這樣嗎？難不成我天生就是個變态嗎？”
宋時汐沉默着，安靜的聽着。
“現在我也搞不懂自己是怎麽了，我記得上高中那會兒還沒這樣，是越老越不中用了還是什麽？我還那麽年輕，有個更奇怪的事兒我必須得說一下，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反正就可喜歡看你害羞的樣子，你一害羞就特別像給我打了興奮劑。”
宋時汐：“……”
“睡了！睡了！”宋時汐翻了個身背對着許慈微。
許慈微看着他發紅的耳根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宋時汐的聲音悶悶的。
“沒事兒，睡吧……”許慈微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又幫宋時汐蓋上了被子，胳膊撐在宋時汐的旁邊，伸手把床頭櫃上的臺燈給關掉了。
房間裏陷入一片安靜，困意慢慢席卷全身，眼皮也開始越來越重，直到墜入變化萬千的夢境中。
許慈微坐在秋千上，銀杏樹的葉子落了一地，那是一個安靜的午後，老人佝偻着腰緩緩走向他。
老人似乎在變什麽魔術，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又大又圓的桃子遞在面前，他剛想接過，老人卻變成了一群蝴蝶撲面而來。
——爺爺……爺爺你在哪兒……我找不到你了……你在哪兒……
暴雨傾盆而下，窗外的雷電劃開天幕，大地瞬間被照得通亮，小孩子的嗚咽聲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
——喂，老頭子，你可得給我好好許願，要不然微微就不和你玩了聽見沒？
——你就許個……長命百歲吧，不能反悔，不然我可就再也不來看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畫畫了……我再也不畫畫了……
——看到那張照片了沒，原本想給老頭子照張彩的……我的攝影技術是不是還不錯？照出來的黑白照也能這麽好看……
——微微答應舅媽一件事好不好呀，不讓你舅舅知道，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呀？
——給舅媽畫個美美的畫好不好？畫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可不能不畫畫，微微要是不畫畫了咱們家可就沒有藝術細胞的男孩子了……
——怪物！許慈微就是個怪物！害死了自己的爺爺還弄瞎了自己舅媽的眼睛！他就是個怪咖！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雷電再一次響起，傾盆的大雨敲打着窗戶，許慈微猛然掙開雙眼，眼角的眼淚不自覺劃過臉龐，一只帶有溫暖的手伸了過來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
“黑黑的天空低垂……有名的小畫家不要落淚……微風吹……微風吹……你在畫着誰……”宋時汐柔聲唱着，唱的有點含糊不清，“你又在畫誰…”
許慈微愣了一瞬，擡手抹去眼淚，翻了個身，“你唱錯了……”
“小畫家別哭……”宋時汐把人攬進懷裏，嘴裏含糊着，“小畫家別哭……”
許慈微下意識往宋時汐懷裏蹭了蹭，“我不哭了……”
“嗯……”宋時汐抱着他，嘴裏喃喃自語，“別哭……別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