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倒V章節,看過勿買)
莊煙岚腦袋嗡鳴, 下意識問:“怎麽丢的?”
“就今天一個人來取錢,取完錢說自己這張卡是她之前待的那個工廠統一給他們辦的工資卡,她現在換了廠上班, 而且那張卡異地取錢要收費, 想換。然後, 我們行最近不是在推商人卡嗎?我就說可以換成商人卡,全國取錢免費。但辦到一半的時候, 我提醒她換商人卡要收個10塊錢工本費, 她突然就改主意,說不辦了, 而且脾氣很急,指責我們銀行亂收費,讓我把她的卡還給她。當時她一罵, 我就慌神了, 卡好像一起給出去了……”
莊煙岚對此有印象,女人嗓門很大, 但風波持續不久,她沒在意。
她不由皺眉, 許小曼短短一番話, 槽點已經有兩個:一來,客戶對收費很敏感,不少人對銀行的印象還是“收費貴”、“亂收費”,故而她強調過要在業務一開始就告知客戶收費情況;二來,業務辦完,寧可讓客戶等一會, 也要先檢查自己的憑證是否已經齊全, 有沒有多給客戶什麽, 只有少給,客戶才會來鬧。
許小曼之前就曾丢過憑證。銀行打印出來的憑證多是一式兩份,一份櫃員自留,作為原始會計憑證,每天整理,統一上交分行掃描;一份則是客戶的回單。那天許小曼就把原始憑證給了客戶,幸在那筆是存款業務,憑證只有一張,且客戶簽名錄入系統,打印時簽名會直接顯示在憑證上,最後便手抄了一份,再把客戶回單附在後頭,權當揭過。
丢原始憑證的事說大不大,之前就有櫃員犯過這個錯,但說小也不小,她以為許小曼會長個記性。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錯再錯,更可怕的是,無法彌補。
“辦卡和換卡申請書呢,你都給客戶了?客戶有沒有丢垃圾桶裏?”申請書上都要填寫手機號。
“辦卡的沒填好,換卡的我一起塞給客戶,看到她拿着走出了銀行。”
莊煙岚輕吸口氣,曉得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只問:“卡确定是給客戶了?”
許小曼也曉得自己闖了大禍,小心翼翼地睇她一眼,嗫嚅:“應該是。我到處找了找,沒找到。”那名客戶走後,有客戶直接來了窗口,好歹上櫃快一年,她自覺不會幹這麽蠢的事,都沒看一眼重空箱。
“換卡要核對信息,系統裏的手機號呢,你聯系過沒有?”
辦工資卡時錄入的信息是最不靠譜的,因為很多都是客戶經理帶着櫃員去公司批量辦卡,有時候員工甚至不出現,就人事經理過來溝通,故而大多留的是公司的座機,要想收到短信提醒,需要員工自己過來銀行修改。
“那個人說那是她以前的手機號。”
莊煙岚點頭,“她不是有取錢的憑證嗎?有卡號的話就可以查客戶的基本資料,你還是打過去看看。聯系不上那就只能告訴王瑜姐,她那邊有監控,你看下取款時間,查一下那張卡是不是真給客戶了,或者不小心掉到縫裏也說不定。”
除非需要核對客戶身份,或經客戶允許,櫃員私下查詢客戶信息違規,但和喬懷照那回一樣,事急從權,只好采取非常措施。
許小曼臉色更白,開口哭腔更濃:“我知道……但能不能先別告訴王瑜姐,等我這兩天再找找看?師父,我不能丢這份工作。”
莊煙岚聽得心有不忍。
她曉得許小曼多珍惜這份工作,除去工作是遞補來的原因,還因為家裏要還貸——他父母給她在市裏買了房,二老付首付,剩下的全家齊心協力。許小曼也是個孝順的娃,一月到手四千工資,她就留一千五,其中五百還要拿來交房租,等發季度交通和通訊補貼了,又給家裏打一半。
一年十小幾萬工資,對于她們這些剛工作一兩年的菜鳥來說,也确實是個可觀的數字。
這事最壞的結果,那張卡追不回來,從行長到主管都得擔責,許小曼更不用說,被辭退不至于,但晉升的空間沒了,據說之前有櫃員就是丢了一張存款證明,覺得自己在銀行前途渺茫,直接辭了職;且以王瑜姐的鐵腕風格來看,接下來許小曼的日子也必然不好過。
現在只能想方設法聯系上那個客戶。
想及此,她先安撫對面:“放心,不會丢工作。丢重空是重大錯誤,但銀行這個系統,最嚴重的不是犯錯,而是犯了錯還隐瞞不報。先別說找不找得到,萬一被發現,你在行裏就真沒有立足之地了。現在我們出去,我幫你找到聯系方式,你立刻打電話,能聯系上最好。而且你今天是庫管員,安.邦昨天五點半不到就來了,你還得先交接。”
對面臉色寡白,莊煙岚在心底嘆口氣,這要是夏天倒好,工廠大多都有自己的制服,不少員工月初都會穿着制服來取錢或辦卡,莊煙岚認得好幾家。這都十二月份了,大冬天的,誰穿制服?
“總之我們先看監控,王瑜姐應該不會馬上就上報分行,上回有一筆業務要傳回分行,運營部七點多都還有人在。真不行,我們就拿着監控錄像,一家家工廠找過去,附近很多工廠晚上也上班。要是回單,客戶會亂丢,但卡不會,找回來的概率大。總之,你先別自亂陣腳,辦法總比困難多。”
許小曼六神無主,聽到她有條不紊地分析,心頭稍定,哽咽地“嗯”了聲。
兩人出了衛生間。
莊煙岚從取款憑證裏找到卡號,本地區的十九位銀行卡號前十二位都一致,她邊輸入十二位數字,邊去瞟後七位,等十二位輸入完畢,後七位也記憶到位,她一股腦敲擊鍵盤,按回車鍵,進入查詢界面。
她找出號碼,随手抄寫下來,輕聲道:“我先去軋賬,你去打電話?”
許小曼點點腦袋。
因為是月中,現金并不多,莊煙岚幾分鐘內軋完現金和重空,只等交接。
她往許小曼那頭看去。剛才她有留意那邊的動靜,一直沒聲,心姐還問了一句許小曼是打給誰。
她心頭不由沉了沉。
正在這時,王瑜姐從辦公室出來,見許小曼還在打電話,眉心皺起,“小妹,你怎麽還在打電話?軋完賬沒有?軋完賬就交接盤庫。最近安.邦來得早,等會又要罵。”
許小曼慌慌張張地把聽筒扣回去,目光移向她。
莊煙岚擡擡下巴,示意她把事情告訴王瑜姐。
許小曼目光掙紮,最終還是打算聽師父的,她走至辦公室,小聲道:“王瑜姐,我有件事和你說。”
王瑜正在寫營業日志,“說。”
許小曼手指絞成麻花,欲言又止,見王瑜慢慢擡起頭,眉心緊蹙,目光嚴厲,她不敢再耽誤時間,趕緊吱聲:“我有一張空白商人卡找不到了。”
王瑜勃然變色,音調随之變得尖銳:“卡丢了?”
“嗯,好像是辦業務的時候不小心和憑證一起給客戶了。”
“四處都找過了?角落裏、縫裏找過沒有?”
“我都找了,沒找到。”
“剛才打電話過去,也沒聯系上?”
“嗯,系統裏登記的……”對面的目光恍帶殺氣,許小曼瑟縮了下,這才補上後三個字:“是空號。”
“跟你們說過多少遍,給客戶的東西一定要先清點過!你知不知道丢重空的後果有多嚴重?別說你,連我,連行長,連分行運營部都要跟着你倒黴!”王瑜語氣嚴厲,語速加快。
許小曼抽噎道:“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你今天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到時候全行通報批評,你說你在行裏還待得下去?本來學歷就不高,還成天不思進取,辦業務笑哈哈的……”
正欲再說,一道聲音插了進來:“王瑜姐,要不要先讓小曼去把庫軋了,你這邊調監控看一下?确定是不是真給客戶了。”
見是莊煙岚,想及許小曼就是她和郝帆帶的,她心裏窩火,想一并訓了,但莊煙岚自上崗以來,是出錯最少的,之前點鈔拿第一,又給支行長了臉,她不好說什麽,冷哼一聲,“你去把那筆憑證拿過來,然後去做交接,先把箱子鎖上。”
許小曼低着頭,“知道了。”
莊煙岚給她遞了張紙巾。
今天副主管不在,外頭還有三個人。新來的同事大概是聽見王瑜姐那些話,神色有些許尴尬;小弟在登記重空,只望了許小曼一眼,繼續幹自己的事;于曉心則曉得事情不妙,過來拍拍許小曼的肩,之後就是盯交接。
兩個對公的先交接完,新同事先走,莊煙岚則進去和王瑜一起查監控。
情況不樂觀。
他們支行設備老舊,攝像頭像素感人,只能勉強辨認人臉。莊煙岚拍了張相對清晰的照片。
之後,王瑜出去和許小曼一起盤庫。
莊煙岚則開始聽許小曼和客戶的對話,想從中提取出有效信息。
有效信息有一個:女人是鞋廠的。
他們行在黎市分布廣,也比較開,女人大概率不會舍近求遠,應該是附近鞋廠的。
她拿出手機,搜了下“鞋業”的關鍵詞,鞋廠大多會帶這個,地圖上顯示五公裏內的有七家。
莊煙岚長出一口氣,才七家而已,看地圖,大多在同一個工業區,開車分分鐘就到了,就一家一家找過來呗。
她正這麽想,聽到外面傳來指責聲:“我剛才看了監控,和你們說了多少遍,重空和現金一樣,先記後付,那個客戶單子都還沒填好,你系統裏都沒到換卡的操作,你就提前把卡拿出來,你不丢卡誰丢卡?”
許小曼已經只會說“對不起”。
“一天天的,只長年齡,不長記性。”
莊煙岚走出辦公室,沖着王瑜道:“王瑜姐,我剛才聽到那個人說她是鞋廠的,我查了下,這附近鞋廠就七家,我去找找看。”
後者問:“你怎麽找?”
“我拍了客戶的照片,而且我之前和工廠的員工聊過,他們下班時間普遍晚,好像都六點半才下班,我先去行政部找人事經理,要已經下班了,就去生産車間看看。”
這不是個好辦法,但卻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這要是貴賓卡客戶,還可以找客戶經理;碰上工資卡客戶,要是在原廠工作,登記的也是座機,也能查到是在哪個工廠,像這種變動過的,是真沒半點法子。
王瑜只說:“我只等到七點,七點一過,我就上報分行。”
莊煙岚點頭,“明白。”
許小曼則是有點想哭,和剛才被主管訓斥時的自責與委屈截然不同,這是一種十分窩心的感覺,是燙的、軟的——出了這事,曉心姐來安慰了她幾句,她已經很感激,而師父,是在為她奔波。可師父也就帶過她一個月而已。
她喉間哽咽,曉得現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時候,她壓了壓眼角,擡起頭,“師父,我們分工吧。”
莊煙岚點頭,“行,我四家,你三家,我把你要去的三家發給你。”
許小曼動了動唇,還是忍不住煽情了一聲:“謝謝師父。”
“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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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慕笙對于她哥這幾個月頻繁來接自己下課着實有幾分不解,故而今天一上車便問:“哥,你這幾個月……有點閑?”
九月份接了她五次,第一次是她出事,麻煩哥送錢過來,但後來四次都是哥主動來接;十月份沒來過,她以為哥不會再來了,結果上個月又來接了她兩次,這個月……又開始了?
之前她上了一年學,哥只第一學期開學初送過她一趟。
喬懷照睇她一眼,“來接你,你有意見?”
唔,語氣沒問題,但她好歹認識她哥十九年,多少能感知情緒起伏。
結論是,哥心情不大好。
喬慕笙心裏嘀咕,是誰有這個本事惹她哥心情不快?可真是個人才。
反正擱她,是絕對不敢的。
她賣乖道:“怎麽會。”
“系上安全帶。”
“Yes,sir.”
途中路過一家奶茶店,喬慕笙巴巴地望着窗外,“哥,可不可以在前面那個路口停一下?”
“怎麽?”
“我……想喝奶茶。”
“奶茶?艾倫不會做?”
“艾倫就只會把茶和牛奶混合,那沒有奶茶的靈魂。”
喬懷照輕笑,“原來奶茶還有靈魂。”
“哥——”喬慕笙拖長了音,小嘴挂油壺綽綽有餘。
喬懷照放慢車速,眼底滲入笑意,也知道妹妹想聽什麽,問:“好,奶茶有什麽靈魂?”
“奶茶的靈魂就是充斥着熱量和甜味,散發着一股,唔,垃圾食品的味道。”
“……”
“而且,你知道奶茶用英語怎麽說?”
喬懷照點點頭,“感謝你專程給我科普‘milk tea’不是奶茶。”
“……”挺好一哥,就是長了張嘴。喬慕笙微笑,“哥,你的臉能讓你在異性間無往不利,但你的嘴最終會讓你折戟沉沙。”
喬懷照見她說得有鼻子有眼,暗自好笑,“奶茶怎麽說?”
“Bubble tea!這個‘bubble’不是指氣泡,而是奶茶裏的珍珠。如果一杯奶茶裏不加珍珠、血糯米、芋圓、寒天晶球,那還有什麽意義?”
“你讓艾倫學着做。”
“都說了是垃圾食品的味道,艾倫怎麽可能會做?而且,每回艾倫研發出什麽點心,周叔沒用銀針試毒都算好的了。”
他眼裏笑意更濃,“周叔不讓你喝?”
“他只會說,咳咳,”喬慕笙正襟危坐,聲調陡然冷沉,學着管家的口吻:“小姐,店裏的奶茶含有植脂末,俗稱奶精,其氫化過程中會産生大量反式脂肪酸,為了您的身心健康着想,建議您不要嘗試。”
堪稱是惟妙惟肖。
喬懷照輕哂,而後把車停在路邊,定睛望向那家奶茶店,目光微深。
喬慕笙腦中警鈴大作,試探道:“哥,怎麽了?”
喬懷照收回目光,睨向她:“給你十五分鐘。”
“得令!”喬慕笙比了個俏皮的軍禮,而後開門下車。
喬懷照靠在椅背上,望着那只活潑的背影,按了按眉心。
他視線随意往窗外抓取,才發現對面就是最近常去的那家銀行,想及下午的冷遇,目光不由微爍。
正是出神,卻見一人自銀行門口閃現,快速穿過馬路,沒多久便到了這頭,看上去是打算叫車。她神色匆匆,時不時舉起手機看一下屏幕,不知看的是時間還是其他。
沒多久,她開始打電話,挂斷後,又開始往馬路左右張望,看上去十分焦灼。
喬懷照看了小半會,開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