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個不宣而明的秘密。
雖然彼此之間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什麽也沒有點破,什麽也沒有求證,但是有的事情已然了明于心。只在那不經意間撞上的對視,在那一低頭之間的羞澀,在那回首間的微笑。
在那雖然沒有明說但卻能彼此感受的到的無微不至的關懷中。
那是一個秘密。
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小秘密。
高中的學習生活依舊是繁重而又緊張的,兩個人依舊是一如平線行一般的生活着,在這個名為“高二三班”的平面內,兩條越漸趨向于完美的平行線相伴相漸的走着,不斷的前行,不斷的進步。
他懂她不言而喻的心事與擔憂,她能看穿他不曾示人的傷痕與柔軟。
那是雖然在同一平面內永不相交卻越來越接近于完美的兩道平行線。
那一支從藥店買回來的傷藥在那之後的第三天送了出去,但卻區別于前幾次的局促與緊張,那種有些害怕被人發現,想像着他收到時是什麽樣子的內心止不住的雀躁與期待,以及小心翼翼觀察着他反應時的小激動。
胸口裏的心依舊是雀躍的,但同時也是平和的。
溫蔓在那張白色的小卡紙上寫着,“快點好起來吧。”
蒲冬是在第三節課前的出操回來時收到的這張白色小卡紙,礙于生理期的不适溫蔓沒有出操一個人留在教室,回來的時候她還在低着頭做着上節課的課後作業。
蒲冬收起了那張白色的小卡紙不自覺的望了過去。
察覺到他的目光,溫蔓也不由得擡起了頭望着他。
在對視之間的時候,在這一片喧嘩沸鼎的教室之中,隔着穿梭不止的人流,兩個人相視一笑。
有微微的臉紅。
卻也不知道是誰先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誰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去。
謝心澤轉過身來找蒲冬借課堂筆記抄時愣了一下,問,“大哥,你這是燒了?”
蒲冬拍掉了他的手皺着眉頭說,“別亂翻我的桌子。”
謝心澤無語,“嗬,和着動你桌子跟動你老婆一樣,你這人毛病真是多。”
蒲冬坐了下來從上面抽出了随堂筆記遞給他,說,“剛上完課你就忘了,你也有臉說我毛病多。”
謝心澤委屈,“我這不忘了才找你借一下嗎?”
蒲冬嫌棄說,“要寫快寫,下節課我還要用。”
謝心澤翻了翻,幾個男生的筆記其實真差不多很遠,再好的也就是蒲冬這樣的按每一課時每一課時的來記,不像他想到哪兒記到哪兒,經常混着兩堂課不同科目的筆記在同一頁上。
但他最近卻發現蒲冬的筆記寫的越來越精致了。
對,精致。
雖然這位哥們一直追求于完美,但也不至于連一個課堂筆記都追求完美到了這一地步了吧?
謝心澤只是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果然學神的境界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比拟的。
上課鈴聲一如既往的響起,老師依舊站在講臺上授課,窗外樹上的蟬依舊滋兒哇啦的叫了一片,空氣中偶爾有盛開的栀子花的清香飄了進來。
很是清香,很是好聞,很是甘甜。
溫蔓是在午休後的時候發現桌子上的小紙條的,那個小紙條正壓在一本還未有拆封過的典藏版書籍下。
是那本她曾經在圖書館想借的中英雙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蒲冬寫着,“在書店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想到你很喜歡的樣子就買了送給你,一起加油吧。”
擡頭望過去的時候,看着蒲冬正坐在座位上轉着筆,前面的謝心澤正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挂着一條腿有一搭沒一搭的找他說着話。
謝心澤說,“周五去網咖開黑不?正好差一個人。”
蒲冬說,“不去。”
謝心澤頭疼,“你這天天沉浸在題海的世界裏就特麽不怕溺死?離考試還遠着呢,總得找些樂子放松放松。”
蒲冬說,“我這就在放松。”
謝心澤問,“真不去啊?”
蒲冬說“不去。”
謝心澤轉過頭對那一邊的江哲說,“行,你贏了。”
江哲吹了一個口哨,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江哲說,“好兄弟,今天的衛生就靠你了。”
謝心澤痛心疾首,“下次我下賭你來拖他下水。”
蒲冬轉着筆擡頭望了他們兩人一眼,“你們這麽閑的嗎?真這麽閑的話我去找老師多要幾套試卷下來給你們做。”
隔得有些遠,又是在中午還沒上課之前的人聲鼎沸裏面。溫蔓其實并不能聽清那邊在說什麽,只是看着蒲冬轉着轉着筆就停了下來一雙眼睛微微眯起,謝心澤說着說着就一副讨好的樣子,那一旁的江哲而似乎有咳嗽了幾聲,幾人跟着就回到了原來的拉置。
收到了心儀的書溫蔓心裏很是開心,小心翼翼的拆開了包裝完好的塑封,低頭一邊翻着一邊看着。
十四行詩并不長。
左邊是英文原版,右邊是中譯。
“小小的愛神有一次在呼呼睡着的時候,
把點燃心焰的火炬放在了一旁,
一群翩跹的仙女恰巧路過,
其中一位美麗的仙女用她處女的手把那曾經燒紅
萬千顆赤心的火炬偷偷拿走,
……
她把火炬往附近冷泉裏一浸,
泉水被愛神的烈火燒得沸騰……”
溫蔓輕聲的念着,“……and this by that I prove,Love’s fire heats water, water cools not love。于是我才把這點弄清:愛能燒熱泉水,但泉水冰封不了愛情。”
……
蒲冬腳上的傷已經越來越好了,在換了幾次新的藥之後幾乎就沒有再去過醫務室上紗布包紮了。
徹底恢複的蒲冬比之前更像是有卯足了勁一樣,無論是學習還是班級管理或者是日常生活,都變得更有幹勁與自信,雖然按謝心澤的話來說,蒲冬平日裏就驕傲的像只大公雞一樣。
但隐隐的還是能察覺到在一些細微的地方有了些變化。
雖然那變化非常的不起眼。
背地裏,謝心澤給江哲遞過去一瓶可樂時打趣說,“江哲,你有沒有覺得蒲冬現在越來越像只開屏的孔雀了?”
江哲不懂,“什麽?”
謝心澤扣出了可樂的扣環,說,“花枝招展的,總覺得像在勾引人一樣。”
江哲扒拉開扣環笑得有些詭異,“勾引你了?”
謝心澤差點笑噴出來,“那可別,我想想就滲得慌。”
謝心澤喝了一口,一只手挂在一旁的欄杆上,眯着眼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感覺吧……哎,有點不對勁,平日裏他那副學習的樣子活像只大清早打鳴的大公雞,驕傲得瑟的,但你看他現在這樣子,雖然看着跟平日裏沒什麽區別,但我總感覺這只驕傲的大公雞越來越活脫脫的像只小孔雀了。”
江哲笑得依舊很詭異,說,“孔雀在求偶的時候會開屏,你這想說什麽呢。”
謝心澤說,“我想了一圈,也想不到他有跟哪個女生走得近的,他一天能吐槽我十句,我他肯定是看不上的。”
謝心澤說到這裏把喝完的可樂罐放在了江哲的頭頂上,用江哲款同樣詭異的眼神對他笑了笑,最後還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說他會不會是看上你了?”
江哲聽完差點沒把手中的可樂罐子給捏爆,一副裂開的表情說“你腦洞是黑洞嗎?”
謝心澤一臉無辜。
江哲無語的拿下頭頂上的空可樂罐,将兩個喝完的可樂丢進了垃圾筒,說,“得虧你是在這裏埋汰我,這話你要在蒲冬面前說,我能保證你已經在地上被揍得起不來了。”
謝心澤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那我真想不到誰了。”
江哲說,“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最近在追一個很喜歡的女生,本來是有準備過段時間回頭跟你們說一聲的,現在看來還是先跟你說了,你小子別給我搗亂了。”
謝心澤聽着震驚,“啊?誰啊?!”
江哲白了他一眼走了,“回頭再告訴你這個大喇叭。”
謝心澤八卦的心瞬間熊熊燃燒了起來,連忙追了過去問,“誰啊誰啊?是哪個班的我認識不?我們班還是其它班的?校裏的還是校外的?多大啊?是高一學妹還是同級還是高三的學姐?長得怎麽樣?好看不?還有……”
江哲忍無可忍的錘了他一拳,“你個大喇叭給我閉嘴!”
擱這兒查戶口呢。
……
周五班會結束的時候,溫蔓收到了蒲冬留下來的紙條。
“雙休一起去自習室學習嗎?”
溫蔓一直有雙休或者長假泡自習室的習慣,除了被舍友拉出去逛街外,她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自習室裏,所以即便是蒲冬沒有找她她也會去。
學習有時也需要一個氛圍,好的氛圍學的會很快。
但是……
一起……
一中做為省重點高中周末的自習室人是非常多的,一起相互對坐在同一個桌子面對着面,那是不是也太明目張膽了一些?這樣一通自習室下來怕是任何人都能看出來兩個人的關系很暧昧。
想到這裏的溫蔓有些猶豫。
擡頭望過去的時候,看着蒲冬正望着她這邊,在對上她的視線時微微笑了起來。
那笑容是溫暖而又自信的,像是在說着。
相信他。
把一切都交給他。
如果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就把一切交給他來做。
溫蔓低下頭也無聲的笑了起來,坐下去的時候将那張小紙條小心的藏起來。
直到晚上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林思樂突然說,“蔓蔓明天也去自習室自習嗎?”
自習室這個詞一出來,溫蔓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溫蔓一只手拿着筷子停了下來,問,“怎麽了?”
林思樂撐着下颌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轉,說,“蔓蔓帶上我和可可吧,我也想去。”
被點到名的白可一臉茫然,“啊?”
她還想要打游戲呢。
吳麗麗奇怪,“離中考都還有個把月,你們現在就準備浪子回頭了?”
林思樂說,“那哪能啊,高中這麽重要不用來學習多浪費啊,打游戲逛街看電影什麽時候不能做?”
白可懵了,“不是和吃雞群裏的姐妹約好了一起五排的嗎?”
林思樂說,“吃雞哪有學習快樂!”
白可一頭黑糊糊的表情。
黃思如拿着筷子的手懸空了好一會兒最後放了下來,忍不住笑起來,“這話要是蔓蔓說我一點兒也不奇怪,但樂樂說出來我真覺得……太違合了……”
溫蔓也忍不住笑了。
林思樂吃完後放下了碗筷哼了哼,“我這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這樣一個關鍵的轉折點上我要發奮圖強。”
吳麗麗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孩子最近是不是發燒燒糊腦子了?”
林思樂拍開了她的手沒好氣說,“你才燒壞腦子了。”
溫蔓想了想,帶上林思樂一起去自習室就是遇到蒲冬也不會有什麽奇怪,誰看了最我也只會說一聲巧合罷了。就點了點頭笑着說,“好,那我明天叫你和可可。”
林思樂哼了哼。
白可差點噎住,“我……”
好不容易一個周末她還想窩在寝室打游戲呢。
但這話到底最後還是給咽了下去,白可悶悶的說,“那我跟蔓蔓和樂樂一起去。”
女生都有些抱團的小心思。
見她們‘痛改前非’,決定‘重新做人’,吳麗麗說,“那我也去吧,思如你呢。”
黃思如說,“這樣的話,那我們寝室就一起去吧。”
周六。
溫蔓起了個大早,将寝室裏的女生挨個挨個的從被窩裏挖出來。
最後起的白可下樓梯吃飯的時候還有些不清醒,一雙眼睛惺松朦胧的,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咬着包子還不忘栽着頭強忍着和周公一起釣魚的誘惑。
溫蔓是在“溫故樓”一樓的門口看見蒲冬的。
令她有些意外也不是很意外的是,蒲冬身邊正拖着一隊的男生,滿打滿算都是他們寝室的。
在看到她這邊的一群人蒲冬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笑了起來,為這份不言而喻的默契。明白了他在笑什麽的溫蔓也不由得抿直了唇。
一群人在門口一時間大眼瞪小眼。
最先開口的是吳麗麗。
吳麗麗很意外,“這麽巧嗎?”
謝心澤也還沒清醒,大清早的又是周末被人挖起來甭提有多麽哀怨了,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再三表示自己不想去自習室,怎麽就被硬挖出來了呢。
這小子不至于追求完美主義到了要求同寝室的人也要達到他的完美理念吧?
簡直有病啊!
但心裏哀怨歸哀怨,看到那邊的一群女生,謝心澤還是搭拉着書包嬉皮笑臉說,“既然這麽巧大家就一起自習吧,正好我知道四樓有一個大桌子可以都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