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
支撐起整個劇組的工作人員不在少數,聽說梁殊失蹤,所有人都開始地毯式搜索。
一時間整個園區內人頭攢動,燈火通明。
樓宴之此時擰着眉頭看片場的來往人員登記表。
這邊的安保系統并不完善,只有片場安了監控。
而登記表上進進出出的人又太多,大多數只标注了來往人員的名字和出入時間,并沒有什麽參考意義。
外面的人已經連續找了兩個小時,都快把這個劇組翻個底朝天了,也沒有任何進展。
樓醒聞信趕來,見了樓宴之的第一句話就是:“哥,咱們報警吧,小嫂子萬一真出事了怎麽辦?”
樓宴之:“嗯,我已經讓郝凡過來了,你那邊怎麽說?”
“正在定位小嫂子的手機,估計馬上就可以出結果了,”說話間隙樓醒的手機‘滴滴’響了兩聲:“等等,濤子把結果發來了。”
“讓我看看……定位的地點,好像還在這個園區裏,在西北角,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樓宴之面色嚴肅,什麽都沒說就快步走了出去。
這種時候樓醒也不敢耽誤,緊緊地跟了上去。
樓醒來的時候直奔樓宴之這裏,還沒留意周圍的環境,這會兒才看見外面一整片破破爛爛的施工現場,十分嫌棄:“怎麽挑了這麽一個破地拍啊,我開車過來的時候眼見着下一個路口就出北城地界了。”
樓宴之全程無話。
等到了前面人群聚集的地方,他才變了變神色。
“發現什麽了?”樓宴之嚴肅地問。
園區保安剛剛已經認識過樓宴之了,知道這是大老板。
在樓宴之氣場的籠罩下,他腿差點軟了,額頭沁着汗,手顫巍巍地舉起了手上的那把刀:“樓、樓總,我在這邊的倉庫裏找到了一把刀,刀上、刀上有些血。”
保安的話聲音不高,但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清了。
這附近的人都默契地停了手上的動作朝這邊看過來。
然後就是良久的沉默。
樓宴之的氣壓更低了:“證據封存,警察到了交給警察,從哪裏找到的帶我去看看。”
“就在前面。”
保安在前面指路,樓宴之走了幾步路跟着他進了一間陰暗潮濕的倉庫,倉庫有兩層,一層堆放着的都是一些裝修材料。
保安:“這邊的景還沒搭好,最近偶爾會下雨,東西暫時都放在這裏面。”
“刀是在哪裏發現的?”
“是在二樓的那個房間。”
保安指了指鐵皮樓梯上面:“那邊的房間平時沒什麽人來,裏面堆放的東西都是近期戲份用不到的。”
“帶我上去看看。”
樓梯把手上都是灰塵,在夜裏室內燈光的照射下尤為明顯。
樓宴之推開二樓唯一的那扇門,裏面的空間狹小逼仄,只有一排貨架子上放了些東西。
保安緊緊地跟了過來:“就是在這裏找到的。”
樓宴之擡手打斷了保安的話,靜靜地感受着這個房間,目光幾乎沒有放過任何角落。
最後定格在這屋子唯一的一扇窗上。
他輕輕地推了一扇那個窗,老式的木板發出‘咯吱’一聲,然後向外張合。
“這窗是開着的?”
“不是啊,”保安也有些疑惑:“這窗子有些高,這就是個雜物間,沒什麽事不會開這窗。”
樓宴之看了眼這個高度,退後兩步助力,輕巧地跳了上去。
然後跳到了一層建築的上面。
下面的高度不低,而眼前唯一的一條路只有前方,北城邊緣的防護林區域。
樓醒一直在外面等着,以為樓宴之看完就從那倉房裏出來了,結果一擡頭就看見他人站在房頂上。
樓醒也顧不上周圍人多,直接小跑着過去:“哥,你怎麽上去了,有發現什麽嗎?要不還是等凡哥來吧,還是他們工具多設備齊全,找人能快一點。”
樓宴之沒回應,低頭撿起了一截黑色的頭繩,眸光凜冽,朝前面走了過去。
“不是,哥,你這是往哪兒走?那邊就是防護林了,搞不好裏面有野生棕熊。”
樓宴之不耐煩地說:“閉嘴”。
然後毫不猶豫地邁過防護林前已經撕扯破碎的網,走了進去。
樓醒之前還只是擔心梁殊一個人的安危,現在好開始擔心梁殊和樓宴之兩個人了。
真是半點都不讓人省心。
但急歸急,他也大概猜到樓宴之一定是發現什麽了。
“這邊防護林的網怎麽扯開了?”
沐安:“不清楚啊,這可能要問問園區的安保團隊。”
保安隊長也發覺了一絲不對:“我們今早來巡邏的時候那網還是完好無損的……難道是……”
保安隊長沒繼續說下去,樓醒已經開始點人了。
“你們幾個去找找有沒有手電筒,跟着我進山。”
“沐導演,我哥叫了警察,郝凡郝警官,是熟人,你們到時候把具體情況和他們說,不會傳出去的;如果過一會兒我們都沒出來,讓警方也進山找人。”
樓醒交代完也匆匆忙忙跟着進了防護林。
夏季晝長夜短,漆黑的天幕只籠罩到淩晨兩點。
林子中的生物就陸陸續續出來覓食。
梁殊最近為了貼合電影中的人物形象始終在節食,精神從昨晚緊繃到現在,能量耗盡,開始有些低血糖,只是動一下整個人都天旋地轉的,低頭緩了半天人才緩過來。
她從上次聽見有人走過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
這會兒天開始亮起來,劇組裏的人肯定也發現她不見了。
她不能再繼續這麽躲着。
之前為了躲人她跑出來太遠了,她慢慢從那個遮蓋着的洞穴裏出來,嘗試貼着隐蔽的地方慢慢往回走。
一路上林子都十分靜谧,梁殊也越發放心大膽了起來,她估算着從這裏走到片場要半個小時,她要是能慢慢地靠近那邊,或許可以自救。
梁殊拖着疲憊的身子慢慢行進。
天色也愈發明亮起來。
等這麽走了有十分鐘,她似乎又聽見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比起之前明顯的聲響,這次的聲音微弱了很多。
不會真這麽倒黴讓她遇到蛇了吧?
梁殊不敢再動,警惕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随手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樹杈。
如果她現在狀态好,不遇到毒蛇是完全不怕的,但她現在狀态太差了,只是聽那個聲音,身上就控制不住泛起了雞皮疙瘩。
在具體沒發現是哪裏傳來聲音的時候,她身體始終緊繃着。
但很快。
梁殊發現那聲音是有人走動傳來了。
靠,tmd沒完了。
梁殊暴脾氣上來了,真想把來人按在地上打一頓,但理智還是讓她默默地後隐藏在了身後的灌木叢中。
灌木叢裏低窪處積着一小池的水,梁殊頭埋進去的時候剛好能看到那其中的自己。
往日裏白皙的小臉如今就剩下灰頭土臉了。
這要是讓樓宴之看到,估計又要嘲笑自己是村姑了。
她無端地想起他,那個挑剔潔癖又毒舌的男人。
只是她……突然好想見到他。
梁殊維持了很久這個動作,聽見腳步聲走遠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那人朝着防護林深處走,她應該大概率不會碰見了,梁殊只是祈禱前面別再讓她遇見其他人了。
梁殊又往前走了一段,但很快腳步就停了,她很确定,她聽見有人正從身後一步步地朝她靠近。
這讓她想起紀錄片裏看到的非洲獵豹捕食羚羊,起初是蟄伏,在獵物放松警惕的時候慢慢靠近,最後直接用電光火石的速度撲上去咬斷羚羊的脖頸。
梁殊甚至沒花時間回頭去看,用盡自己的力氣朝前面跑。
但肉食動物與草食動物的爆發力存在先天的差距。
梁殊在只跑出十幾米遠的時候還是被人從後面拽住。
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破罐子破摔地順勢用力想直接把人甩在地上,但抓她人的力氣太大,她因為慣性的沖擊自己倒是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之前撿起的那個樹杈還被她拿在手上。
她顧不上身上因為撞擊産生的劇烈疼痛,直接舉起樹杈對着來人。
“你別亂動。”
下一秒那根樹杈卻被輕巧得剝開,然後她落入了一個堅硬卻溫暖的懷抱裏。
熟悉的氣息很快将她包裹,而那是獨屬于樓宴之的。
“樓宴之?”
“嗯。”
梁殊顯然有些難以置信,像是提線地木偶娃娃,就這麽由他抱着。
良久,梁殊才終于想起來問:“你不是去國外出差了?”
“嗯,出差回來了。”
不是說下周回?還是她記錯了,梁殊這樣短暫的一天經歷了這麽多,現在已經沒辦法再深入思考了。
樓宴之屈身蹲在她面前:“上來。”
她‘啊’了一聲,盡管有些不适應,但還是聽話地趴了上去。
樓宴之就這麽背着她往出走,語氣是少有的溫和,一路上都在問她的情況。
樓宴之問一句她就回答一句,回答的問題多了,梁殊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走丢的小朋友,而樓宴之是她家長。
“樓宴之。”
“嗯?”
“你這樣我不太習慣,我其實沒什麽事,你正常點就行。”
樓宴之的外套披在梁殊的身上,盡管梁殊已經很小心了,但她髒兮兮的手還是把他白色的襯衫摸黑了一塊。
換做平時樓宴之肯定要發飙了。
樓宴之:“怎麽正常點?說你灰頭土臉和野人一樣?人在劇組這麽多人收着還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還是說你平時看着聰明關鍵時刻連自救都不會?”
樓宴之倒是‘正常’起來了。
但梁殊卻發現她想不出什麽話來和他鬥嘴。
也沒心情鬥嘴。
被敲暈綁架的時候她沒哭,一個人在這種荒郊野外裏求生她沒哭。
甚至剛剛那一跤把她的生理性眼淚都摔出來了,她也只是随意擦了擦。
這會兒眼淚卻像不要錢似的‘噼裏啪啦’掉。
委屈極了。
起初她還只是默默地掉眼淚,後來樓宴之脖頸處一大片都濕透了。
樓宴之也是無奈把人放了下來。
滑落下來的西裝外套鋪在地上,讓她坐下歇歇。
“哭什麽?說你說委屈了?”
梁殊頂着紅鼻尖,覺得自己哭的丢人還不想去看他,卻被樓宴之擡着下颌不得不直直地與他對視。
梁殊直接閉眼,人還是抽抽搭搭的:“不、不許、不許說我了,我都這麽可憐你還說我,樓宴之、你、你、王八蛋。”
“我……我沒哭,我就是餓了,我好餓啊。”
她沒看他,卻察覺到他好像是笑了。
然後人就騰空被抱了起來。
呼吸很近地交疊在一起,這次不想看他都不成,她欲蓋拟彰地閉眼。
“謝謝你趕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