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漿果花露
也許是昨晚的野炊太開心, 靈犀竟然一覺睡到上午十一點才醒來。
她睜開眼，想扭頭看看窗外，結果“哎呀”一聲, 脖子痛得叫出了聲。
靈犀讀書時伏案時間太長, 也因此患上慢性勁椎病。
只是自打搬進山裏住後, 已經許久沒有再舊病複發，沒想到今天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脖子落枕了，這久違的疼痛感竟然已經變得有些陌生。
“這個枕頭還是支撐力不夠, 看來要趕緊找些新的填充物塞一塞。”她自言自語道。
先是嘆了一口氣, 随後她正卧在床, 把右手緊緊握成拳頭，然後用左手用力按揉起右手小拇指的折紋處——後溪穴。
這個方法是靈犀從她的醫生那裏學來的，有時候頸椎病犯了, 又抽不開身去醫院, 就能通過按壓穴位來緊急緩解疼痛。
大約按揉了五分鐘左右，靈犀試着轉動了一下脖子，果然好多了。
随後, 她伸手拿起床邊的平板, 屏幕上是任灏然在早上九點發來的短信。
任灏然：「謝謝你的羅宋湯, 我和伊萬早上熱了熱，全部都吃完了。」
靈犀：「你們一大早就吃羅宋湯嗎？胃口真不錯呀。」
任灏然：「沒辦法，自從上次領略過你的饅頭後, 就再也吃不下自己做的飯了。」
靈犀：「我才不信，你做飯這麽不堪入口嗎？」
任灏然：「倒也不是說不堪入口, 填飽肚子是沒有問題的, 可确實沒法滿足口欲。」
靈犀：「你就知足吧，等到了冬天, 能填飽肚子就謝天謝地了。」
任灏然：「那也是一起餓肚子，現在不一樣，我每天一睜眼就在想，你又做了些什麽好吃的，為什麽我吃不到。」
靈犀：「我可以教你做飯呀！」
任灏然：「…」
靈犀：「做飯其實一點都不難。」
任灏然：「不想讓我吃你做的東西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轉移視線。」
靈犀：「你這個人怎麽陰陽怪氣的…」
任灏然：「我哪有陰陽怪氣。」
靈犀：「誰叫你住在克布齊呢，你要是住在薩庫村，就可以和塔莎一起天天來蹭飯了。」
任灏然：「沒關系，我等，這西伯利亞就我們兩個東方人，總有機會能天天吃上你做的飯。」
靈犀：「對了，你知道薩庫村和克布齊村原來是生活在一起的嗎？這還是一個老奶奶告訴我的。」
任灏然：「我知道一點，不過現在沒時間和你細說了，伊萬來了，他說酋長一會兒要過來問問那天在山上的情況，我得趕緊先收拾收拾。」
靈犀：「她可能是想看看獸夾是誰家的，那你先收拾吧，我們晚上再聊。」
放下平板，已經臨近午飯時間，昨天靈犀答應了大祭司要送吃的過去，眼看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她匆忙下床，去廚房裏重新加熱昨天留下的羅宋湯。
當天出鍋的羅宋湯吃起來自然清甜可口，但放置一夜後，等土豆裏的澱粉自然沉澱進湯裏，口感會更醇厚濃郁。
靈犀取了一只大碗，一只小碗。小碗裏的湯放在桌上留給塔莎，大碗裏的覆上樹皮送去給大祭司。
春祭連着五日的大晴天，似乎連太陽也有些累了。今天的天空霧蒙蒙的，像是随時都有可能破出一個洞，落下無休無止的雨滴。
靈犀走在路上，一陣風吹過時升起一陣寒意，她把手上的碗抱得更緊了些。
就* 在快到大祭司家時，她看到阿廖沙正百無聊賴地走向一戶人家。
靈犀趕緊側身躲避，生怕碰上面後又生出些什麽事端來。
她站在樹後一動不動，直到那戶人家開門讓阿廖沙進去後，靈犀才又繼續加快腳步繼續向前。
這時，大祭司正站在家門口收拾地上的東西，他看見靈犀過來，趕緊挺直腰板，像是在熱切期待靈犀懷裏的那只碗。
靈犀小步上前，說道：“這次帶來的雖然不是什麽新東西，但味道應該和您以往吃的不太一樣。”
大祭司笑彎了眼睛：“哦？今天帶的是什麽？”
靈犀答道：“羅宋湯！”
“羅宋湯也能做出新樣式嗎？那快端進來讓我嘗嘗，忙活了一上午，這會兒正好餓了。”
兩人并肩走進屋子，靈犀把碗放在桌上，又小心揭開覆在碗口上的樹皮，牛肉混合着番茄的酸甜香味撲面而來，甜菜根把一碗湯染得紫紅紫紅的，土豆也都軟糯得散成了小土豆碎。
大祭司從櫥櫃裏拿出兩個湯匙，又拿出兩個空碗，意思是讓靈犀陪他共進午餐。
靈犀趕忙擺手：“大祭司，這是給您一個人吃的份量，我在旁邊坐着陪您聊聊天就行。”
大祭司還是堅持遞去勺子，擡擡下巴說：“好久沒有人陪我吃飯了，你就随便陪我吃點吧。”
這句話說出口，靈犀就不好意思再多推脫，便接下大祭司手上的勺子，跟他一起吃了起來。
通過這幾次的交涉，靈犀已經在心裏認定大祭司是可以信賴的朋友，所以大膽提問道：
“大祭司，我和塔莎第一次來這裏時，正好在門口撞上了村裏的阿廖沙，他看起來好像和別的村民都不太一樣…”
大祭司放下手裏的勺子，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要擊穿靈犀的靈魂。
片刻停頓後，他才開了口：
“阿廖沙身世可憐，三四歲時就失去了父母，村裏人不忍心讓他一個人餓死在家裏，便輪流招呼他到家裏一起吃飯，時間長了，他就養成飯來張口的壞習慣，也不肯自己種糧種菜，變成了游手好閑的村溜子。”
她嘆了一口氣，帶着情緒說道：“他的身世确實可憐，可也不能仗着自己可憐，去利用別人的同情心吧？他現在也是三十來歲的成年人了，村裏的鄰居也不能一直養着他吧？”
大祭司重新拿起勺子，送了一塊土豆到嘴裏：“村裏人念及舊情，能幫一點是一點吧。他原先也只是懶惰罷了，直到五年前，他又不知怎麽染上酒瘾，自那以後就越來越奇怪了。”
靈犀擡擡眉毛：“他全靠別人施舍才能勉強填飽肚子，怎麽還能有酒喝？”
說到這裏，大祭司似乎不願再讨論下去，于是草草回應：“你平時見了他注意躲着點，雖說他膽子不大，頂多也就會耍些小伎倆，但還是小心些好。”
靈犀心裏出現好多個小問號，從塔莎到安娜奶奶，再到現在的大祭司，他們總是在話題的關鍵節點上開始含糊其辭，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秘密。
可現在還不是盤根問底的時候，她只能先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等以後有了更好的時機，再慢慢探究這背後的隐情。
一碗羅宋湯見了底，大祭司拍拍自己的肚子，重新露出慈祥的笑容：“謝謝你送來的午飯，我這裏有些大白菜，是春祭時村民們送來的，我拿兩顆給你。”
說完，他就去門外取大白菜去了。
大祭司拿着白菜回來時，把靈犀吓了一跳，這白菜看起來比靈犀的腦袋還要大出不少，靈犀瞪大眼睛道：“這白菜也太大了吧！”
大祭司哈哈大笑：“我們西伯利亞的白菜個頭确實不小。”
懷抱兩個沉甸甸的白菜，和大祭司告別後，靈犀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
到家時，塔莎正坐在餐桌上吃午飯，比往常的時間晚了有一個多小時。
靈犀好奇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晚才來吃飯？”
塔莎囫囵咽下口中的食物：“鄰居家的小孩在春祭吃了太多肉，把肚子吃壞了，我剛準備出門，就被拉去給這孩子看病去了。”
靈犀猜想這孩子應該是積食了，追問道：“他都有哪些症狀呢？”
塔莎想了想，細說道：“唔…沒有胃口，反胃惡心，然後就是拉肚子。”
靈犀想起自己上次焙的雞內金粉，但考慮到塔莎精通草藥，自己急着給藥方實在是不太禮貌，于是她接着問道：“那你給他開了什麽草藥呀？”
“我給他配了漿果花露，孩子吃進去的東西太多，來不及排出就會在肚子裏發酵，這種情況，我通常會用漿果花露配合節食來治療。”
“漿果花露？聽起來好像味道很好，具體是怎麽做的？”靈犀覺得這聽起來更像是飲料，而不是草藥。
“這個非常簡單，兩朵薔薇花的花瓣，加上一把漿果，一起放進水裏滾煮二十分鐘，最後蓋上鍋蓋靜置十二個小時，這樣就做好啦。”
“哇！聽得我也好想喝一杯！！”
“那我明天帶一些給你，夏天喝漿果花露還能解暑，你也可以自己做些備着。”
說到花露，靈犀忽然想起自己曬在院子裏的金銀花，正好這幾天烤肉烤魚吃得有些多，春天又是陽氣生發的季節，一不小心就會上火。另外，她也想把這味東方傳統配方安利給塔莎，說不定以後能派得上用場。
“塔莎，我昨天在山上找到一些金銀花，準備下午用它們做些金銀花露，你要不要一起？”
塔莎的雙眸閃出求知欲的火花，激動點頭道：“好啊好啊！！”
金銀花露做起來并不複雜，口感清甜适口，無論是用來下火還是解渴，都是不二選擇。
靈犀把曬好的金銀花拿進屋裏，正好有一捧的量，一口小奶鍋加滿水，把金銀花放進去慢煮十分鐘，就能讓花瓣裏的黃酮類化合物和綠原酸有效釋放。
水開後挪開鍋子放至溫涼，再加入足量的蜂蜜就做好了。
靈犀取出一只杯子，往裏面倒了小半杯金銀花露，又擠了些越橘汁進去增加口感的豐富度。
“來嘗嘗看吧！”靈犀把裝了金銀花露的杯子遞給塔莎，邀請她先行品嘗。
塔莎接過杯子，抿了一口，口腔瞬間被甜香的氣味所充盈，舔了舔嘴唇，塔莎說道：“真好喝，我第一次知道金銀花可以這樣用呢。”
“我們東方人總是害怕上火發炎，所以春夏季的時候都會備好金銀花，下次你要是覺得喉嚨不舒服，就可以按照這個配方煮水喝。”
塔莎開心點點頭，然後把剩下的金銀花露一飲而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