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照雪輕笑一聲,擺弄着面前的茶具:“沒惹上我們,就看戲便是。孟氏和段氏都不是好對付的,咱們只管站遠些,別讓血髒了裙子就好。”
秦解語颔首,臉上笑容甚為明亮,嘴唇輕動,瓜子皮吐了老遠。
沈在野就像什麽也不知道似的,白天上朝做事,晚上就到争春,親手給桃花喂藥。
姜桃花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肯張口。
“這是補血的藥。”沈在野微笑:“我親自喂,你還不吃?”
堅定地搖了搖頭,桃花笑着伸手對青苔道:“銀針。”
青苔恭敬地遞過來,桃花捏了針就放進藥裏試了試。
眯了眯眼,沈在野臉上依舊挂着笑:“你還怕我給你下毒不成?”
“妾身才不擔心爺呢。”看着銀針沒問題,桃花笑笑吟吟地将藥接過,靠在床頭邊道:“南王爺不是說了麽?妾身的命托付給爺,爺不能殺了妾身。但是這院子裏人這麽多,難免有人不小心用錯了藥,試一試總沒什麽不好。”
看着她自己一勺勺地喝藥,沈在野輕笑:“你戒備心倒是重。”
“在爺眼皮子底下生活,不重也活不了。”桃花朝他低頭,一副恭順的模樣:“不過妾身既然是爺的人了,爺又何必總想着為難妾身呢?”
沈在野挑眉,看着她低頭露出來的白皙脖頸,伸手過去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看着自己。
“你哪裏看出,我在為難你?為了你,我可是讓禦醫一晚上都沒能回宮。”
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桃花不慌不忙地道:“聽聞爺重罰了顧娘子。”
“那是她不懂事,該罰。”
“爺未免太過苛刻了吧。”桃花笑了笑:“顧娘子一不是故意與妾身過不去,二也沒造成任何嚴重後果,何以就半年不能侍寝了?”
“你是在為她求情?”沈在野有些意外:“她侍寝的日子少了,分到你身上的日子就更多了,你還不高興?”
當誰都願意跟條毒蛇睡一窩嗎?姜桃花心裏冷笑,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妾身沒有多想,只覺得凡事都該講個理。顧娘子被重罰委屈了不說,這院子裏的其他人還會覺得爺被妾身迷惑,所以處事偏頗,連帶着責怪妾身。爺這樣做,難道不是與妾身為難麽?”
竟然被她看出來了?沈在野垂眸,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是不是依舊低估了這女人?分明是寵她的表現,換做其他人,早就得意忘形了,怎麽會清醒地說這些,還能分析弊端。
眼神微動,沈在野道:“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可是規矩已經立了,再寬恕顧氏,未免讓人覺得我出爾反爾,此事……”
“妾身有辦法。”打斷他的話,姜桃花伸手就拿過枕頭邊放着的香囊:“這是顧娘子送來給妾身道歉的小禮。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據說顧氏性子高傲,既然都肯低頭認錯,爺何不寬容一二,得個大度的名聲?”
沈在野擡眼,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圈:“顧氏來跟你道歉了?”
“是,本就不是什麽大事,還勞她過來認錯,妾身真是過意不去。”
騙人的吧?沈在野不信,以顧氏的性子,絕對是會大鬧一場的,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還反過來給姜桃花道歉?她沒那麽懂事。
側頭看了湛盧一眼,湛盧躬身俯在他耳邊道:“顧娘子午時的确來過争春。”
“……”
沈在野沉默,看着面前臉色蒼白還強自笑着的人,許久之後才開口:“你怎麽做到的?”
“爺說的是什麽?”桃花一臉無辜:“妾身做了什麽?”
“你要是什麽都沒做,顧氏會來道歉?”
眨眨眼,桃花眼神清澈地道:“妾身的确什麽都沒做,可能是顧氏自己覺得愧疚,所以才來的吧。”
這話糊弄外頭的人還可以,糊弄他?沈在野笑了,伸手拿過桃花喝完了藥的碗,重重放在旁邊的托盤裏。
清脆的一聲響,驚得屋子裏的人都繃緊了身子。姜桃花擡了擡眼皮,鎮定地看着他:“好端端的,爺怎麽發火了?”
“我不喜歡會撒謊的女人。”沈在野沉了臉道:“尤其是自作聰明企圖将我玩弄鼓掌之間的。”
桃花坐直了身子,微微皺了皺眉又松開,平靜地看着他道:“爺息怒,妾身只是在保命而已,與您沒什麽直接的沖突,您又何必這樣在意呢?”
到底是她自作聰明惹他生氣,還是真的算準了他的心思惹他惱羞成怒,姜桃花不是看不出來。這架勢吓唬吓唬別的女人可以,她是被吓大的,早就不怕了。
沈在野的眼睛像是鋒利的劍,将她從頭到尾戳了一遍。末了似乎發現她沒什麽懼色,終于還是放棄了威懾,直接開口問:
“你當真只是想保命,還是有其他想要的東西?”
桃花微笑:“爺放心,妾身只是想保命,畢竟命要是沒了,就什麽都沒了。其餘的事情妾身都可以配合爺,但那些會讓妾身處境危險的事情,爺就莫怪妾身明哲保身了。”
意思很明顯,他要怎麽動他的後院都沒關系,只要別威脅到她的性命,她都能好好順從。那種一時捧她上天,再讓她摔死的想法,最好就別再有了。
沈在野靜靜地看着她,目光裏充滿了壓迫感。姜桃花溫柔地回視他,甚至還帶着微笑。
屋子裏的氣氛很緊張,像是拉滿了的弓,要麽弓斷,要麽箭出。青苔和湛盧站在旁邊,都不敢大口出氣,背後已經隐隐有汗。
良久之後,沈在野竟然輕笑了一聲,伸手将她的手捏在了掌心,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不如好好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爺想要妾身怎麽做?”桃花歪着腦袋俏皮地問。
“你就當個尋常女人,在這後院裏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沈在野擡手,溫柔地順了順她的長發:“至于你的性命,有我在,不會丢。”
“以何為信?”桃花道:“爺在南王那裏也是保證了妾身性命無憂,可惜說到做不到。若是沒有憑證,妾身也不敢輕信于爺。”
還挺謹慎?沈在野挑了挑眉:“那你覺得用什麽當憑證才妥當?”
這個一早就打聽好了,桃花直接開口道:“聽聞爺有一塊寶貝得不得了的玉佩,可否暫且放在妾身這裏?一旦妾身因為爺的行為喪命,那便人亡玉殒,如何?”
沈在野的臉“刷”地就沉了下去,下颔的弧線繃得緊緊的,屋子裏的光線瞬間暗了不少。
“不行!”
桃花一驚,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下意識地就縮了縮肩膀:“為什麽?”
床前這人垂了眼眸,神色頗為不悅:“那塊玉佩我不離身,你換別的東西。”
“……哦,那啥,您先別激動哈。”打量他兩眼,桃花小心翼翼地道:“玉佩不行就換錢吧,您押一萬兩黃金在南王那裏,一旦妾身死于您的行為之下,黃金就歸妾身了,可好?”
戾氣稍微消了些,沈在野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命都沒了,錢要給誰?”
“總會有人替妾身讨,這個爺不用擔心。”桃花笑了笑:“一萬兩黃金不是小數目,據妾身所知,相爺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十兩黃金。當然了,其他收入定然是不菲,妾身也不擔心爺拿不出來。”
拿是拿得出來,但被個女人這麽算計,他心裏還是不爽的:“你的命值這麽多錢?”
“妾身會向爺證明,這買賣爺只賺不賠。半年之後,若是妾身還活着,那黃金就原數奉還給您,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