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着頭想了想,顧氏沉默。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可是,怎麽會這樣呢?
“男人在這後院裏的作用啊,是最大的。”輕咳兩聲,桃花道:“誰與誰生恨,誰與誰親近,其實只有爺才能影響,因為咱們不就是指着他活的麽?所以他想讓我不好過,實在太簡單了,只要先寵我,為了我不惜重罰他人,剝奪他人的恩寵加在我身上,就會引起所有人對我的仇視。那有朝一日他不再寵我護我,我便如同掉進蛇窩,再也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這樣說,娘子可能明白?”
顧氏有點傻了,愣愣地看着她:“爺為什麽要讓你不好過?”
這具體的理由,姜桃花是不可能告訴她的,只垂了眼眸捋了捋袖口,嘆息道:“因為當日錯嫁,我得罪了爺,令他蒙羞了,所以……”
“令爺蒙羞?”顧氏瞪大了眼:“發生了什麽事?”
“說來有些難以啓齒。”桃花抿唇,一臉膽怯地看了看屋子裏。
顧懷柔回頭,朝着越桃道:“你與這丫鬟一起出去。”
“是。”越桃屈膝,與青苔一并退下,關上門。
桃花重重地嘆了口氣,吞吞吐吐地看着顧懷柔道:“你在府裏的時間比我久,沒有發現爺有什麽問題嗎?”
顧懷柔一頓,低頭想了想,神色也古怪起來:“你是說……房事嗎?”
哎嘿?她是打算污蔑沈在野不舉的來着,結果真的有什麽問題嗎?眼睛一亮,桃花立馬來精神了,靠在床頭欲言又止:“你也發現了?”
“是啊,這事兒在府裏不算什麽秘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顧懷柔道:“但是那怪癖算不得什麽,你做了什麽得罪了他?”
怪癖?桃花一愣,心下忍不住打鼓。她與沈在野圓房那一晚上沒發現什麽怪癖啊,難不成這人其實有虐待人的傾向?還是說有什麽特殊愛好?
渾身一個激靈,桃花裝作一臉茫然地道:“我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爺發了好大的火,說我放肆。”
顧懷柔一驚:“你難不成點燈了?”
桃花想了想,點了頭。
“天啊,那怪不得了。”顧懷柔瞥她一眼,捏着手帕道:“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爺晚上就寝的時候屋子裏是不能有一點光的,不然他就會很暴躁,大發雷霆。咱們屋子的窗邊都有厚簾子,就是為爺準備的。”
還有這種事?姜桃花驚訝了,她記得在和風舞那晚上月光好得很,照得沈在野的臉還特別好看,他一點事兒也沒有啊,怎麽會是見不得光的?
暫且按下這疑惑,桃花看着顧懷柔道:“原來是這樣,我晚上是喜歡點燈睡的,怪不得爺那麽生氣,我當時身中媚毒,腦子也不清醒,還與他大吵了一架,爺大概是很恨我的,要不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我怕是活不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啊。”顧懷柔點頭,想了一想也算心裏舒坦了些。爺要是因為想最後來弄死姜桃花,所以現在這樣對她的話,那她不至于那麽委屈。
“咱們其實,都是爺手裏的棋子罷了。”看她一眼,桃花嘆息道:“若是當真任他擺布,相互仇視,那最後只有兩敗俱傷。娘子今天既然過來,咱們不如就想一個互利的法子,對大家都好,如何?”
“你有什麽法子?”顧氏戒備地看着她。
桃花微笑:“眼下我得寵,你失寵,我就能在你失寵的這段時間幫扶你,讓你不至于被府裏那些個見高踩低的奴才欺負。但是作為回報,還希望娘子與我站一條船,莫要害我。”
顧懷柔沉默,眼珠子轉溜了幾下,起身道:“這個我要回去好生考慮。”
“沒問題。”桃花擡頭看她:“眼下的情況,娘子頻繁來我争春閣也不方便。若是同意我的想法,只管送個紅色的香囊來,若是不同意,那日後娘子的榮辱,我便都不會再插手。”
“好。”多看了她兩眼,顧懷柔微微颔首,轉身離開。
越桃還在外頭等着,見她出來,便跟着一起出了争春閣,往溫清閣走。
“你覺得這姜娘子是個什麽樣的人?”顧懷柔輕聲問了一句。
越桃一愣,上前兩步輕聲道:“奴婢覺得她是個聰明人,就方才奴婢聽見的那些話,她是有理有據的,令人信服。”
“那你覺得她值得我投靠嗎?”顧氏皺眉:“眼下她雖然得寵,但也不知道爺什麽時候跟她算總賬,若我真跟她站一條船,那到時候被牽連了怎麽辦?”
越桃想了想,輕聲道:“依奴婢之見,主子若是既想要她幫忙,又不想被她牽連,就與她私下結盟,不去害她就是。至于明面兒上,過得去就成,不要讓爺覺得您與她太親近。”
“你的意思是,我什麽都不做就行了?”顧懷柔想了想:“這個買賣倒是劃算。”
姜桃花可能是想在這後院裏找幫手,她既然那麽精打細算,那自己可不能被她算計了去,到時候白白給人當階梯,還脫不了身。
打定了主意,顧氏便回溫清去找了個紅色的香囊,讓金玉送去了争春。
桃花吃了一碗阿膠雞湯,正嚼着紅棗當零嘴兒,就見青苔拿着香囊進來了。
“反應倒是挺快啊。”伸手接過香囊看了看,桃花輕笑:“青苔,你猜這顧娘子是什麽意思?”
青苔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還能是什麽意思?您方才不是說,要是顧娘子同意您的話,就會送這個來麽?現下人家送來了,肯定就是同意的意思啊。”
即使現在身子還很難受,桃花也費力翻了個白眼給她:“都照你這麽單純的想法,這世上就沒‘人心隔肚皮’這句話了。”
“……難不成她還有別的意思?”青苔很不明白,看了兩眼那香囊:“您從哪裏看出來的?”
“很顯然,顧氏是想讓我拉她一把,但是又怕被我連累,所以打算送個香囊結了盟之後,享受我的庇佑,但不會為我做事。”
伸手将香囊放在一邊,桃花輕笑:“這樣一來她只賺不虧,所以才會這麽快下決定,把香囊送來。否則,她就該多想一段時間。”
青苔嘴角抽了抽:“您…連這個也算計進去了?”
“當然。”揉了揉額頭,桃花疲憊地躺了下去:“我一早知道她不會幹脆地來幫忙,所以壓根也沒想當真與她上一條船,因為看沈在野拿她先開刀的态度,她以後也未必有什麽好日子過,所以她只要別為難我,互相也不拖累,那就是好的了。”
青苔:“……”
這位主子現在嘴唇都還發白,看表情也不會太好受,竟然還有多餘的精力想這麽多,簡直是可怕。
“您還是先躺會兒吧。”她低聲道:“等會還要換藥。”
每換藥揭開紗布一次都是折磨,桃花聽着,連忙閉眼休息。只是閉上眼了還不忘吩咐一聲:“你去了解了解這府裏的用度供給。”
“是。”
平靜了許久的丞相府後院終于是起了波瀾。沈在野留在争春三日,為姜桃花請禦醫,還重罰了上門找事的顧娘子。這些消息跟飛似的很快傳遍各個院子。
“這下有熱鬧看了。”秦娘子坐在梅照雪旁邊,嗑着瓜子道:“顧氏潑辣任性,被這麽一罰,面子上過不去,肯定就會與姜氏為難。今晚本該是孟氏侍寝,明晚又是段氏,這兩人都是與姜氏同為娘子,論資歷還比姜氏老一些,卻同時被姜氏搶了恩。梁子可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