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成執

第 35 章 西疆

“你……”

什麽?蘇青染受驚不小,黑暗中玉石般的眼直直盯着南燼的臉好一會兒,睡顏寧可安穩,才驚猶不定地想着那可能是自己的幻聽。

這一吓,蘇青染最終暫時默默壓下偷偷逃走的念頭,輾轉好一會才漸漸入睡。

已經又連續走了個把月的路,早穿越蜀中而過,只在蜀中繁華的城鎮裏帶着自己來了個一日游,便又匆匆離去。

蘇青染後知後覺地發覺,蜀中遠遠不是目的地,眼看着在滿是西域人穿梭的大街上,有南燼的近衛迎上前來,牽過馬匹将兩人安置到早已定下的上等客棧裏,蘇青染終于意識到,這是來到了西疆啊,再往西過了關口,便是西域三十六國了。

蘇青染看着南燼拉着自己進了客棧,又在一個雅間裏坐下,其實也不算雅間,西疆畢竟民風粗狂還未如中原那樣教化完全講究禮儀,說的雅間無非是靠窗的一排小桌,側面用了一片簾子隔開了大堂,小桌之間用簡易的屏風隔離開來,也難為近衛們能找到這樣的客棧了。

頓飯後,蘇青染擰眉沉思片刻,終于忍不住且十分不以為然地問道,“你不要告訴我,你為了控制西域江湖,開展西域一片的商道,竟然親自來西疆考察,這顯然太沒有必要了,還讓你一半的精良近衛提前長期駐守這裏。”

南燼眼神一閃,并不打算多說,含糊了過去,一招顧左右而言其他,卻打得蘇青染措手不及,“阿染,你還真是替我青懸宮盡心盡責啊,一切都想着青懸宮的利益啊,我真是太高興了”。

蘇青染臉上一紅,尴尬地偏過頭去,不再理會南燼。

南燼卻拉着蘇青染上了街,看到滿街的人,尤其是頭上戴着銀珠天珠花紋繁複的西疆姑娘,更是大膽地盯着這兩個衣飾異樣的青年看,南燼臉黑了黑,顯然不願意蘇青染被一路的姑娘們觀賞觊觎。

看到街邊有當地的成衣店,便想着看來果然要入鄉随俗換當地的衣服,想着便拉着蘇青染進了成衣店,蘇青染不知所以,問道,“進來這裏做什麽?”

南燼沒好氣,“買衣服換衣服!免得路上的熱辣少女都盯着你看!”蘇青染哭笑不得,卻十分誠實的回應道,“我看這街上更多的姑娘倒是盯着你看比較多,恨不得來個拉郎配。”

兩人轉了一圈,卻實在發現西疆的服飾太過怪異,實在不知無法下手,南燼試着拿起一件類似大氅的外套,除了上面繡着繁複對稱的異域圖紋外,倒和中原服飾沒太多差別,南燼拿着外衣便披在了蘇青染身上。

蘇青染還沒拒絕,卻聽到那成衣店的老板,一個中年西疆女人,笑的花枝亂顫,直盯着蘇青染笑,嘴裏用蹩腳的中原話止不住地誇,“這衣服真襯這位公子,這脖頸上的一圈毛,這可是整塊的天山雪狐毛,尊貴的很,再配上一頂同色毛帽子,又是保暖又是貴氣!”

這一番話誇的南燼心裏舒坦,看到蘇青染還別別扭扭的,嘴裏輕輕抱怨着,“如今這天氣還用不到這麽保暖的衣服吧。”

南燼卻不理會,又挑了件差不多的深色的不是特別厚實的外套給自己,直接抛了銀子結賬,出門的時候,對蘇青染解釋道,“再往西一點,溫度就驟降了,我們便要去那裏,這衣服用得到,而且……穿你身上很好看。”

南燼果然沒有诳蘇青染,第二日,兩人便又往西行進了,近衛引着兩人來到一座雪山山脈腳下,蘇青染忍不住緊了緊那圈保暖的狐貍毛,驚喜地問道,“莫非這是天山!?”

眺目遠望,白茫茫的雪山群巒一座連着一座,綿延不絕,腳下土地幾乎已經被冰雪覆蓋,即便晴天豔陽,也只得偶一處露出深褐色的土跡,好一派浩氣廣袤的西北風光,陽光豔麗,亦沒有白毛風,倒少了冰天雪地的感覺,蘇青染不覺深吸了口氣,不覺心境大好。

南燼笑了笑,“這不是天山,這是蔥嶺平原境內,這最近的這座雪山是昆侖山,離天山也不遠了。”

蘇青染哦了聲,倒不是對昆侖山不好奇,還來不及誇贊一番傳說中離仙人最近的昆侖山,南燼卻寵溺地說道,“你若是喜歡天山,待事情完了後我們便爬一爬西疆天山。”

說話間,一旁的近衛上前禀道,“宮主,前方便是弟兄們搭建好的屋舍,因為不敢做的太紮眼,屋舍簡陋,權作宮主和大總管暫住數日。”

南燼擺了擺手,“這幾日你們不必近前護衛,就跟我們沒來之前一樣,散在周邊村鎮即可,我和大總管自去屋舍便可,無傳令不許靠近,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近衛拱手,“屬下明白,絕不敢壞了宮主大事,屬下們這便散退。”

蘇青染越發好奇起來,又跟着南燼來到一間院落屋舍裏,院落緊緊挨着雪山腳下,溫度越發低了起來。

院落遠不如青懸宮裏那樣精致大氣,只用土泥築了一圈一人半高的院牆,院落中間一條用随形的石子鋪起來的小路直通到兩間屋舍的廊前,因為這裏的天氣十分低,又常年積雪,這特意鋪起來的石子路想必是清掃起來方便,便利行走。

裏面兩間屋舍,一間用作廚房,一間用作居室,小小的并在一排,青磚白牆,青磚也被雪白雪白的雪衣覆蓋了,在這綿延的群山雪景間十分不起眼。

屋內卻一應用具齊全,小木桌上摞着幾本書經和藥經,一看就是為蘇青染準備的,床上鋪的是蘇青染熟悉的鵝絨被,屋裏中間用三層銅爐罩着銀炭,烘得整個房間裏暖洋洋的,蘇青染舒服得輕輕噓了聲,奔波了這麽久,終于可以舒服地休息休息了。

去了外衣,剛想坐到床上,蘇青染突然眯起眼,十分別扭地朝南燼看去,南燼對蘇青染的眼神解析十分到位,直接無賴地回道,“我們是來秘密處理大事的,太過招搖于大事有害,自然房間不能太多,我倆也只能同睡一榻了。”

蘇青染這一路來,已漸漸适應了南燼的霸道和無賴,倒也不過分反應了,只是此刻終于十分鄭重地詢問,“我們到底來這裏做什麽?我不信你真的是來擴展西域的生意的。”

南燼顏色明明暗暗地交替片刻,那眼中有期待有哀傷,明明滅滅轉眼即逝,朝着窗外的雪山,說道,“來找一樣東西,一樣對我……十分重要的東西。”

蘇青染乍聽到這話,想不通是來找何方寶物,值得一向果決的南燼如此地遮掩再三,欲說還羞,但是直覺裏又覺得自己不應繼續刨根究底地追問出那東西,有一絲絲無法言說和解釋的排斥,眼見南燼也沒有打算坦白的心思,便也揭過不提……

蘇青染是被濃郁的香味叫醒的,醒來時,窗外天已擦黑,這裏的天空特別高遠,一輪滿月清輝瀉了千裏萬裏,和這綿延冰雪争相映輝,蘇青染穿上厚實的外衣出來。

卻見院子裏架着篝火堆,火上正烤着一整只小羊崽,此刻正撕拉撕拉的流着油,滴到火堆裏,又激起哔哩啪啦的火花,南燼熟練地從旁邊的小矮桌上拿了一個小罐子,朝烤羊的身上撒了些調料,再轉一轉棒子,也給另一面撒上……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聽到動靜,扭頭看身後的蘇青染,南燼臉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十分滿足的驕傲的笑容,朝蘇青染喊道,“有那功夫流口水,還不快過來吃?”

蘇青染從善如流,立馬快速奔了過來,南燼抽出一把精短的小匕首,利索地割了一只羊腿,又大刀闊斧地切成幾大塊,放在桌上的黑陶盤子上。

蘇青染眼尖,一眼看到這把匕首不俗,便問道,“哪裏來的匕首,不像是青懸宮之物。”

南燼晃了晃匕首,頗為得意,“這啊,是在這邊的一個農戶那裏買來的,去買小羊崽的時候,人家告訴我,這烤全羊啊,必定要用一把當地的匕首來割。”

蘇青染莞爾,“真看不出你還會烤肉啊?”

“這有什麽難得,現學現賣,比起做你們那些莺莺燕燕費事費勁的江南小食簡直容易太多了。”

南燼說着把盤子往蘇青染那裏挪了挪,“快吃吧,我還給你配了燒刀子,沒有精致的梅花娘桂花蜜的,只有這簡單粗暴的燒刀子,院子裏畢竟冷,再過會兒夜深了,刮起的風能把人活活凍死,你喝點燒刀子暖暖身,別喝太多。”

蘇青染一陣無語,面前的魔教宮主整個一啰嗦大媽,忍不住一陣腹诽,手卻不停,夾起一片烤肉就往嘴裏送,肉香溢滿口腔。

冰天雪地裏,一座粗陋院子,一堆篝火,一盤烤肉,一壺燒刀子,十分的簡單……卻從沒吃過這麽這麽香的羊肉。

蘇青染想起自己在家的時候,冬日裏也在亭子裏吃過烤肉,琉璃窗外是白雪覆着亭臺樓閣,精致的銀炭在銀絲網下供着火,切好的羊肉牛肉用醬料腌漬得香香的,再放在上面烤,不一會兒肉便變得金黃,再配上一壺溫過的黃酒……偶爾二叔還要學那些文人雅士賦詩幾首……

可是不知怎麽的,卻覺得今日在這簡陋的寒冷的露天院子裏,灌着冷風,配着二十文錢一壺的燒刀子吃得香,肉質鮮嫩,咬一口,肉香四溢,更沒有一絲膻氣,不覺露出滿足的神色來。

兩人一陣飽食後,南燼突然說道,“這裏是昆侖山腳下,幾乎是沒有人煙的,我明日要出去一趟,你便在這裏好好待着,屋子裏有你愛看的書,累了也可以休息,這羊肉剩下的也足夠你吃兩三天了,廚房裏還有這西疆特有的幹糧馕,要是餓了,掰下一些泡在開水裏便可吃了……”

蘇青染一愣,打斷他的話,“你什麽意思?不帶我一起去?難道你拉着我大老遠地來到西疆,便是讓我自己在這裏待着?”

南燼搖了搖頭,安撫着說道,“并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只是這昆侖山頂,即便是有不俗武功的人也不一定到得了,我一個人便罷了,若是帶着你一起,一來你白白受累,二來若是發生點什麽意外……”

蘇青染眼神習慣性地暗了下來,南燼直直地望向他,“阿染,以前我一直無法面對對你造成的傷害,害的你想像一個常人那樣健康有力地生活都不行,可是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都無法回避一輩子,我……我不想以後如數的日子裏,我都要一一避開這些橫埂在你我之間的恩怨,你心裏若是怨我惱我,我甘之如饴,即便需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跟你贖罪我都心甘情願,只是希望你,別永遠這麽……我不懼怕這險惡江湖的萬千刀光劍影,卻獨獨介意你如月眉間的絲毫愁緒……”

蘇青染愣愣地聽他講完了這些話,沉默了許久許久,“你不想讓我跟着去便不去罷了,說這麽多有的沒得做什麽。”

南燼一暗,見他回避也不再執着下去,又接着囑咐,“這幾日,你盡量別離開這裏太遠,不遠處周圍我都布置了暗衛,等閑人等闖不進來。但沒有我的吩咐他們不會靠近,我不想讓別人注意到這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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