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舟微妙地發現,綠蘿的話少了很多,雖然她平時說話也少,但此時她看上去有點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真是罕見,更奇怪的是,綠蘿對他的态度,有了一些不起眼的變化。
老柳對此只說:“這小丫頭,眼裏只看得見強者,可是什麽揚才算的上是強者呢……呵呵。”他意味深長地一笑,江小舟便不再多問。
他們趕了一天的路,終于走到了紅塵谷的外圍。
只見紅塵谷被一層厚厚的迷霧所包圍,從外面看過去,只能看到重重疊疊的桃花樹,連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桃花香氣。
“桃花瘴,凡人如果胡亂闖入的話,必死無疑。哪怕是有修為的修士,也會在其中迷失。”老柳感慨說:“這桃花瘴倒是一如既往,如紅塵意一般,既漂亮又危險。”
江小舟問:“前輩,那我們該如何進去?”
老柳微微一笑,頗為自得:“我當初來紅塵谷的時候,紅塵意專門給我指了一條小道,可以直通谷內他的住處,你們随我來就是。”
陷入沉思的綠蘿仰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瞥過旁邊的江小舟,難得有了一點糾結的心思:老柳在江小舟面前,似乎與在她面前不一樣,要更加活躍一些,會自得,甚至會炫耀。
看來老柳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少年人。
兩人随老柳前往一處小路,正如他所說,這裏并沒有受到桃花瘴的影響,四周極為靜谧,只有他們三人的腳步聲簌簌作響。
偶爾有風吹過桃花林,并不會把霧氣吹散,反而使霧氣翻湧,桃花重重,濃厚得如波濤一般在林中撫掠,即見樹影,又似雲端,令人仿佛聽到了滾雷深深。
老柳的每一步,仿佛都經過了精準的測量,江小舟和綠蘿都必須踩着他的腳印往前走,綠蘿站在中間,而江小舟則在最後。
綠蘿問:“你就不怕我走錯了,把你也害死了?”
“我相信你。”江小舟笑着說。
綠蘿心裏湧起一點微妙的悸動,她确實一步不錯,也是有心想讓江小舟看看她的厲害。
三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見到山谷中的一間木屋,老柳松了一口氣,卻聽綠蘿忽然道:“有血腥味!”
老柳連忙飛身而下,江小舟和綠蘿緊緊跟上,只見木屋轟然破碎,一個黑影和紅衣人齊齊飛出來,黑影朝紅衣人揮出一劍,紅衣人不得不避開,而黑影則趁機輕身掠起,拉遠了距離。
“紅塵意!”老柳驚呼。
而江小舟則盯着黑影不放,黑色的長袍上刻着北鬥七星,赤金長劍,這正是他昨天在客棧看到的七星島黑袍人。
“……厭柳,你來了。”紅塵意愕然看着忽然出現的三人,吐出一口血來,粘在紅衣之上,暈染出一片不詳的深紅。
黑袍人對他們的出現倒是完全不在意,只見他一聲低斥,赤金長劍便随心所用,踩在他腳下。
眼見着黑袍人要跑,江小舟頭皮一炸,一股極為強烈的預感驅使着他,一定要追上去!
他手裏唯一像劍的便只有早上那根槐花枝,江小舟顧不得多想,靈氣湧動,朝黑袍人追去。
眼見黑袍人即将離開,江小舟揮着槐花枝,一招燕月如鈎,便猛然攻了過去。
這個黑袍人的實力在他之上,要是兩人真正打起來,江小舟必然撐不過三招。但此時他帶着情緒出手,比往常更鋒利幾分,黑袍人後背緊繃,不敢硬受,便提劍折身,而江小舟手中的花枝,如同清冷的月光一般,劍氣無處不在。
黑袍人本來無意與他對敵,此時也不得不迎面而上,看着搖晃的劍光,他手腕微抖,腳下步伐繁複,便擋住了江小舟的攻擊。
快踏清秋!
只有快踏清秋能完全壓制燕月如鈎。
江小舟全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他死死盯着這個黑袍人,心裏有一個令他惶恐的猜測。
黑袍人先說話了:“不要多管閑事,我不介意多殺一個人。”他的語氣非常冰冷,聲音則是一種似乎受過重創的沙啞,從這一句,就與昔日的江浸月完全不同了。
江小舟心神已經亂了,只能勉強鎮定下來,槐花枝上的花瓣在靈氣激蕩下飄散,他厲聲問:“你是誰?”
“七星島的人。”黑袍人冷漠地說,黑袍之下的那雙眼睛陌生地盯着江小舟,只把他當成一個礙事的敵人。
“呵……”江小舟不再多說,手持木枝,悍然攻上去。
黑袍人只想在紅塵意恢複之前盡快離開,他揮劍抵擋江小舟的攻勢,這種毫無劍意的劍無法給他帶來傷害,他虛晃一招,便破了江小舟的劍招,轉身離去。
江小舟還想再追,老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莫追!他進桃花瘴了!”
綠蘿将江小舟攔下,駭然發現,他手中的槐花枝被暴虐的靈氣所傷,寸寸碎裂。
“他竟然能安全進來,自然也有逃出去的方法。”紅塵意道:“厭柳,你們先跟我回屋吧。”
江小舟深深地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桃花林,轉身跟着紅塵意回到了山谷中的小屋。
紅塵意頹然地倒在一張軟塌上,江小舟之前沒有注意,此時才發現他容貌極盛,五官如同雕琢到了極致的藝術品,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是紅色的,而是被血色染紅的白衣。
老柳先問:“紅塵意,你感覺怎麽樣?”
“死不了,那人沒下死手。”
江小舟皺眉:“他的修為,強大到這種地步嗎?”
“不一定,只是他修煉的功法特殊而已,毒藥奈何不了他,我也看不懂他的攻擊方式。”
老柳擔憂地看着紅塵意:“七星島的人,為什麽會攻擊你?”
“來搶個小東西而已。”紅塵意笑了一下:“真是如同野獸一樣的行徑啊……不說這個了,厭柳,你帶着這兩個小輩來找我做什麽?咱們可很久沒見面了吧。”
“我希望你能幫他煉制劍骨。”老柳望向江小舟:“他會支付報酬的。”
“哦?能讓你來找我幫忙的人,看來你也非常在意啊。”紅塵意說:“雖然我很想用劍骨來敲詐你們一筆,不過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被人重傷,已經不能再煉丹了。”
“……那要怎麽辦?”
紅塵意眯着眼睛說:“除非現在我面前出現一位丹修,煉制出回天丹緩解我的傷勢。”
回天丹?在場三人一個是鑄劍師,一個是單修拳法的體修,一個是徒有其表的劍修,對丹修一無所知。
“你這裏沒有那個什麽回天丹嗎?”老柳自然不願意看着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但以他對紅塵意的了解,只覺得這人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
“回天丹又沒什麽意思,我存那玩意做什麽。”紅塵意轉向江小舟,忽然問:“這位小道友,你是什麽靈根?”
“水火雙靈根。”江小舟手中亮起蓮心火。
“哈哈哈哈,有意思,原來就是你啊。”紅塵意問:“我且問你,你叫江小舟是嗎?”
江小舟愕然地看着他:“前輩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有人曾拜托我教你煉丹之術,如今看來,你在這時候出現在我眼前,也不知是人為,還是天意呢……哈哈哈,事情這不是有趣起來了嗎。”
“那麽……是誰如此拜托前輩的?”
紅塵意搖搖頭:“這可不是能告訴你的事,那麽,江小舟,你願意随我學煉丹嗎,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就只能殺了你了。”
一股尖銳的殺意直逼眉心,江小舟勉強擋下,便知道紅塵意不是開玩笑的。
他真的會殺了我。
這樣一個色若春花的男人,實際上卻是一個瘋子,讓江小舟實在感到意外。
“前輩且慢,能跟着前輩學煉丹之術,是晚輩的榮幸。”江小舟行了一個弟子禮:“我願意尊您為師。”
“看上去真不錯啊。”紅塵意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臨近夜晚,紅塵意已經先去休息了,這裏并沒有客房,由此可見紅塵意根本沒有接待任何客人的意思,江小舟他們連夜臨時搭建了一間住房,才讓三人晚上有地方住下來。
江小舟躺在床上,絲毫沒有睡意。
他聽見外面綠蘿和老柳的對話聲,綠蘿問:“老柳,那人為什麽叫你厭柳?”
“我以前,被稱為厭柳道人……厭柳是我的道號,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你還是叫我老柳就好,能叫我師父更好了。”老柳的聲音充滿了回憶的滄桑,因為來到故地見了故人,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過去。
“道號是什麽?”
“是一種……”老柳不知道怎麽形容:“你可以把它當成一種外號,不過這個外號一般是由師父或者長輩取的。”
“就像我以前叫臭石頭一樣?”
“不不不……道號是一種尊稱,代表的是對你的祝福和承認,将來等差不多了,我也要給你起一個道號,說出去能讓人聞風喪膽那種。”
“那你現在就告訴我吧!”
老柳勾起嘴角:“這個是不能提前告知的,你扯我頭發也沒用……停停停,你可輕點!要禿了!喂!”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來猜猜紅塵意背後的人是誰!
會在很久以後才揭露,所以随便猜沒關系……絕對是已經出場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