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畫舫歷險
如陳盡安所料,胖董事在定期來茶館的那天搖着肚子走進那間包房,又驚慌失措跑出來。
陳盡安喝了口茶,默默看着胖董事跑到茶館掌櫃那裏手舞足蹈地查問,掌櫃說了些什麽,又指了指陳盡安,那胖董事就走過來了。
胖董事一上來就問:“你去那包房做什麽了!”
陳盡安不會撒謊,于是說:“去包房喝茶了。”這是實話,他挖累了金子,坐着歇息的時候喝了不少茶。
胖董事一把揪住陳盡安的衣領,顧不得擦自己頭上急出來的汗就作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威脅:“你別給我耍花招!你現在交待了,我姑且放過你,若是等之後讓我自己找到,可就要把你交到官府去了!”
這胖董事這麽一說,就顯出他不是真的什麽狠角色,堂堂一個商會董事,用銀子砸都能砸死人,卻只想出把人交給官府這種毫無威懾力的威脅方法。
說話也全是漏洞,陳盡安什麽都沒說,他就說了“要找到”什麽,這不明擺着是丢了東西。
只能說這個胖董事會裝裝樣子,擺出董事的架子,一張嘴就全漏了餡,金粉裱草包罷了。
陳盡安知道這些,卻還是遲鈍的,好一會兒才覺着被抓住領子有點不舒服,他眨眨眼,還沒說什麽,這一點反應的時間,胖董事就憋不住了。
胖董事把陳盡安拖拽到那間包房裏,反鎖上了門。
他長得和陳盡安一樣高,卻有三個陳盡安那麽胖,陳盡安知道自己掙不過,也知道這胖董事大概做不出什麽壞事,所以十分順從地被拖過去了。
等鎖上了門,胖董事轉身,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嗯……陳盡安這回不是在反應,而是直接沉默了,他看出胖董事不狠,卻沒想到胖董事這麽能屈能伸。
胖董事抱住陳盡安的腳說:“求求你告訴我金子在哪吧!我真的很需要它們,窈娘還等着我去贖她!”
面對這樣的人,陳盡安通常是很好說話的,更何況此事本就是他耍了花招,但他有任務在身,不得不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能不能給我寫一個憑證?我想要進入商會,需要你的支持。”
胖董事一聽,抹了眼淚,從腰上挂着的香囊裏掏出一塊家印,說:“你只管寫,蓋多少都行。”
拿到了胖董事的憑證,陳盡安回到客棧。
跟着陳盡安一起來的賬房想不出這樣的胖董事為什麽會拒了拜帖,問出了口,陳盡安回答:“或許,他根本沒見到我們的拜帖吧。”
是這樣的,若是家主過弱,從祖上承繼了家産,命好成了商會董事,但家裏的奴仆、其他主子都摸得清家主的脾性,家主連給人贖身都要一點點偷着攢錢,家印也要随身攜帶生怕被奪走,那家裏的其他人随意處置了送上門的拜帖,怕也是很正常的了。
除了胖董事,還剩下兩個董事兩個會員。
陳盡安按照他在茶館裏探聽到的消息,順利拿下了兩個會員,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劉董事和一個柳董事。
這個劉董事較為神秘,據說是出身湖城才做了這裏的榮譽董事,但他的生意場實際上主要是在金城,成國換了都城之後他也跟着把生意場換到了新陳城,做的是皇室的生意,打的是皇商的旗號。
但不知怎麽了,自從換了皇帝,這劉董事就回了湖城,撿起了在汾城的生意,再也不提做皇商的事,甚至連着多日閉門謝客。
這對于劉董事來說可謂是一步大的跌落,但對于陳盡安來說卻是件好事,最起碼現在能找到劉董事,要是以往的劉皇商,不說見面了,怕是連拜帖都不知道要往哪裏遞。
由于劉董事閉門謝客,即使陳盡安知道了這麽些消息,也沒有機會接觸到劉董事,所以他只能一邊讓副手在劉府蹲守,一邊找機會和柳董事接洽。
但柳董事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陳盡安從多個角度去接觸此人,均以失敗告終。
距離陳盡安離開河西縣,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他想着若是到了兩個月還沒機會,他就先回去和江子霖商議,畢竟并不是要取得所有董事的支持他們才能進入商會。
可同時他也想着自己多争取到一個人,江子霖的壓力就會小很多,所以他沒有輕言放棄,仍是每天四處尋找機會。
這日副手打探到消息說柳董事要去畫舫喝酒,陳盡安得了信,立馬動身去畫舫。
湖城湖多,這些玩樂的場所也多開在船上,甚至每一個湖都有專門的名稱,每一湖也不止一艘船舫,副手說了是哪片湖,卻沒說是哪艘畫舫。
陳盡安好不容易行動快了一次,到了渡口,還是茫然了。湖上飄着大大小小好多船,他也不知懂該去哪艘。
時間不等人,站在這不動也不是辦法,陳盡安想了想,就随便指了一艘,讓渡口的船夫将他送過去。
聽天由命了。
即使沒碰着柳董事,畫舫上或許會有別的收獲。這樣想着,陳盡安上了畫舫。
這是一艘中型畫舫,半透明的絲帶挂在船梁上,軟紗圍住畫舫大小亭閣的四面,風一吹便成了欲遮未遮的半開放環境,紅燈籠散出暧昧的光,整座畫舫都被刺激與欲望交纏的氣息籠罩,來畫舫的人,個個都臉帶紅暈如同醉了三分。
可輕易就能臉紅的陳盡安,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找了個角落坐下,想了想,覺着不能白坐着,就叫了一壺酒,怕喝了誤事,就只放在面前做樣子。
陳盡安來得早,等了好一會兒才陸陸續續有人上來。
這些人或是帶着人上來,或是從畫舫裏叫人,怎麽看也不像是正經喝酒的地方。
陳盡安想,‘難道其實這裏是青樓?怎麽會有開在船上的青樓?’原諒他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一輩子都沒進過這種地方。
陳盡安沒去過青樓,但聽別人說過,是男人找女人尋歡作樂的地方,至于怎麽尋歡作樂,他也是到了今天才開了眼了。
有人不從杯裏喝酒,非要妓子含溫了再渡過去;有人扯了妓子的鞋非說是香的,以此為杯四處撒酒;再有香乳酒、軟肚酒……要是說喝酒,還真就是在喝酒,可這些喝酒的方式,實在是讓陳盡安面紅耳赤不敢擡頭。
可他是來找人的,一直低着頭還怎麽找?所以他強忍羞恥半眯着眼看來往的人。
這一看不得了,他看見有兩個剛上船的公子哥,既沒有帶女人上船,也沒有招船妓,竟然兩個大男人滾作一團嘴對嘴喝起了酒。
這這這!這樣也行?!陳盡安大受震撼,眯着的眼也睜大了,情不自禁半站起來探頭去看那兩人到底在幹什麽。
還沒等他看清楚,眼前就被一片繡着雲紋的玄色衣袍擋住了。
陳盡安擡頭去看,竟然是他跟了許多時日的柳董事!
陳盡安想起了自己上船的目的,趕緊站起來抱拳:“柳董事,在下陳盡安,前些日子……”
沒說完,柳董事一挑眉,輕佻一笑打斷了他:“那兩位公子吻的可好看?”
陳盡安好不容易涼下來的臉再一次爆紅,他磕磕巴巴說:“我,我,我沒……”
柳董事伸手摸上陳盡安的臉,“長得真不錯,早知道你長的這麽勾人,我就不假裝沒看到你在我家附近晃悠了。”
“什,什麽……”原來他早就知道我在蹲他!陳盡安警鈴大作,身體卻沒反應過來。
柳董事拇指已經揉上了陳盡安的下唇,邊低頭靠過去,邊說:“蹲了我快一個月,就這麽愛我,嗯?”
說話間呼出的熱氣都落在了陳盡安臉上。
陳盡安一個激靈,終于動起來,一把推開了柳董事。
他正色道:“我找柳董事有正事!”
柳董事玩味地搓了搓剛剛揉陳盡安下唇的手,說:“可以啊,想讓我同意江家進商會很簡單,你與我共度良宵,只需一晚,再送十座桃園,如何?”
陳盡安的臉更紅了,這次是氣的,他不是個情緒飽滿的人,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覺得氣堵在胸口出不去。
這人什麽都知道,卻故意這麽提條件,他明白這人是說不通了,于是抱拳說:“失禮了。”就要離開畫舫。
柳董事也沒攔,只說:“多少人倒貼也要與我歡好,你可要想好了,過了此次就再沒下次了。”
陳盡安停都沒停,迅速讓小船帶他回了岸邊。
柳董事站在畫舫邊上,目送陳盡安離開,臉上玩味更甚:“真有意思。”
禍福相依,陳盡安在畫舫上觸了黴頭,提早離開,卻在回客棧的路上碰到了之前在河西縣救下的那個劉夫人。
她這次沒遇到采花賊,而是遇到了劫匪,陳盡安路過的時候她正緊抓着荷包喊救命。
嗯,感覺很熟悉的陳盡安幫忙喊來了捕快,幫湖城的衙門又添了業績。
脫離危險的劉夫人沒認出來陳盡安,規規矩矩給他行禮:“多謝小公子相救,妾身現有急事,公子可以此為憑證自行到劉府上支取謝禮,或等妾身回府親自答謝公子。”
說着遞給陳盡安一只釵。
陳盡安沒有推辭,接過後問:“你可是要去找你夫君?”
劉夫人驚訝擡頭,左瞧右瞧,不确定地問:“你是……你是陳夫人?”
陳盡安笑着點頭。
劉夫人性子直,張口便說:“可你聲音像男的,身材也像男的,怎麽看着反而更适合男裝呢?”
‘嗯……因為我本來就是男的……’陳盡安想,可他不能說出來,讓其他人知道江家家主有個男媳婦,不是個好事。
劉夫人又說:“這樣也挺好,更安全。那你陪我去找我相公吧,他說出去辦事,到現在也沒回來,急死我了!”
剛剛經歷了畫舫歷險的陳盡安可不敢說男子便完全安全了,只點了頭陪劉夫人去找劉東家。
這禍福相依的福也就在這裏了,劉東家,正是陳盡安一直在找的劉董事,他為了避人耳目,總是晝伏夜出,難怪陳盡安一直沒找到他。
得知陳盡安再一次幫了劉夫人脫險,劉董事二話不說,把陳盡安請到府上,為他開了劉家的憑證。
至此,湖城除了柳董事和一個張家下屬的會員之外,其他人盡數為陳盡安提供了支持。
陳盡安不打算再去找柳董事做無用功,直接退了客棧的房,帶着副手回河西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