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收拾妥當,準備重返A市。
爸爸媽媽也對歐陽雲啓的事情有所耳聞。
媽媽抱着她的喜瑪拉雅貓,自言自語:“進口貓糧沒有了,看來它要改吃中餐了!”
小草擡手,揉了揉它雪白的毛發,“它會不會水土不服?”
媽媽白了她一眼:“入鄉随俗,哪有那麽多毛病!雲啓說它不挑食!你爸爸釣的魚也夠它的口糧了!”
她聳聳肩,然後拉起自己的行李,打算出門。
“小草~”
爸爸喚了一聲,走了過來,卻欲言又止。
一向溫文爾雅,開朗樂觀的爸爸,此刻有一種壓抑的沉悶。
“怎麽了爸爸?”
靜默了幾秒,他頗為感慨地開口:“你也長大了,一些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本不該幹預太多……可是爸爸是過來人,有些事情比你看得深、看得清……”
爸爸的聲音滄桑且沉重。
小草放下行李,拉住爸爸的手,不覺眼眶一熱,嘴巴張了張,卻什麽都沒說。
爸爸繼續說道:“……我聽你妹妹說過你和你老板郝瀚的事情,你的性格我也知道,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原來爸爸以為她回去是因為……
小草啞着嗓子“爸爸,我……”
她剛想開口,卻又被爸爸止住,“聽爸爸說完!”
“……可是,他又曾為你做過什麽?”
小草的心酸酸楚楚,淚水不知怎麽有些不受控制。
“……爸爸也是男人,男人很多時候是理智的,會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可是如果一個男人他不顧一切,他抛棄一切世俗的眼光,甚至于屈尊降貴,處心積慮地去愛一個女人,這又說明什麽?”
“……雲啓他根本不會釣魚,為了投我所好,他陪我釣了兩個月,手指的劃傷不知有多少,他向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繁華的城市過着備受尊崇的日子, 可是他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住了将近半年……”
小草低着頭,淚水默默流了下來。
“爸爸,我知道。”她哭着說。
爸爸搖搖頭,繼續道:“你不知道,小草,他也是人,他也會失望,也會難過……也會疲憊……”
爸爸長嘆一口氣,回顧道:“那天,他送我去車站,我問他,你氣餒了嗎?他沉默了很久,一直也不說話,直到我馬上上車,他才笑着告訴我,他說你的選擇就是他的選擇!”
小草雙手捂住臉頰,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爸爸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不愛他,請早點告訴他……”
她不愛他嗎?可是為什麽她這樣痛?可是,她愛他嗎?
小草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她只是好想馬上見到他,可是見到後她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她也不知道……
經過一路的颠簸她終于到達了A市。
再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卻恍如隔世。
街道上随處可見的電子屏幕上滾動播放着一些新聞片段,歐陽雲啓的身影,這樣近卻又那樣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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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回到自己的小窩,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夜幕就已經壓了下來。
門口鞋櫃裏竟然有一雙男人的拖鞋,小草了然一笑。
随着門口一陣嬉笑打鬧聲,妹妹小花和沈默星同時進了屋子。
看到小草,兩人都有些意外。
“姐,你怎麽就來了?”小花心虛地将沈默星往門外推了推。
“幹嘛!”沈默星很不情願地又蹭了進來。
“姐姐,又不是外人!”他滿臉堆笑,看着顧小草。
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小草莞爾:“你們……在一起了?”
小花扭扭捏捏地拉了拉沈默星的手,算是默認了。
小草也不意外,她早有預感,也替妹妹高興。
晚飯過後,小草本打算和妹妹說說話,可是沈默星沒有離開的意思,熱戀的兩人渾然不覺別人的尴尬,小草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識趣地出去走走。
小草裹着厚厚的羽絨服,慢吞吞地走在街上。
路上行人匆匆,都趕着回家,來來往往的公交上擠滿了正在回家路上的人們。馬路兩側稀疏的幾顆楊樹也變成了光杆兒司令,沒有了綠葉的裝點,顯得蕭條極了。
昏暗的燈光在寒冷的空氣中似乎都凍結了,沒有什麽光亮的感覺,反倒是一種朦胧混沌的迷茫。
光明廣場上一個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條新聞。
小草不覺停住腳步。
“源海總裁歐陽雲啓今日秘會苗氏兄妹,兩大巨頭關系有望破冰……”
小草握了握攥在手裏的手機,他還好嗎?
電梯下降至第一層,感覺傳來震動,歐陽雲啓掏出口袋裏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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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電話接通,那邊傳來歐陽雲啓熟悉的聲音,低沉悅耳。
小草深吸一口氣,可是一開口,還是緊張得要命,“我……我是小草……”
“恩!有事嗎?”那邊淡然一問。人已經走入大廳,身後緊跟着助理張海軍。
小草如鲠在喉。半響沒有說話,靜得能聽到兩人的呼吸。
“你……你還好嗎?”小草問得小心翼翼。
那邊靜默兩秒,忽地沉沉一笑,似乎很愉悅,“我很好!從沒有這樣好過!”
“你在哪裏?” 歐陽雲啓輕聲問道,溫柔至極。
“我在街上,我……”
“你等我,我來找你!”
小草話沒說完,那邊似乎馬上要挂掉電話。
她急忙說道:“等等,我有話問你……”
一雙剛剛還疾步如飛的腿,停了下來。
也許只有在電話裏她才能問出口,膽小怯懦的她在看到那張臉後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邊沒有了聲音,似乎在等待她發問。
“告訴我……你這二十年是怎過的?為什麽不告訴我?”
小草的聲音有些顫抖。
世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那邊啪的一聲,電話挂斷,只剩下一串串嘟嘟聲……
小草望着手機出神,他挂了電話!
心裏忐忑了一陣,然後又嘗試着播出那個號碼,電話裏傳來一個公式化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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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插在褲子口袋,側首看了看張海軍,無意識的眸光掃了一眼通亮的琉璃燈,剛剛還平靜的臉上寸寸龜裂,繼而狂怒。
啪!
手機飛了出去,撞擊着牆面上的液晶顯示屏,頓時火花四濺,來往的員工都吓得停住腳步,不敢輕舉妄動,張海軍也被老板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吓到。
歐陽雲啓像個發怒的獅子,俊美的臉上青筋暴起.
只見他一個轉身,沖着張海軍大吼:“是誰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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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費勁心思,咬着牙壓制自己,在克制、反複、躊躇中掙紮,只為等待她緩緩向自己靠攏,她每一次停頓都讓他害怕和焦躁不安,生怕那慢吞吞的腳步轉身走掉,她每向他挪動一寸,他的心就暖了幾分。
幾乎早生華發,只為等她,等她從內而外地愛自己,哪怕是只有自己愛她的百分之一。
可是……那也是自己想要的愛。
現在呢?他的心沉到了底。
她來找自己,只是因為同情!她那句讓自己欣喜若狂的‘你還好嗎’,只是對一個單相思男人的憐憫。
這比漫漫無期的等待還讓他痛心蝕骨。
寧可她頭也不回,對自己視若無睹,也比這種感覺好一點。
起碼那是她的自己選擇,沒有人強迫。
現在呢,他用二十年的等待将她綁架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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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麽事?”
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大廳的一側傳來。
循聲望去,苗佳鳳聘聘婷婷走來。
張海軍向四周使了個顏色,員工們心領神會地開始散去,就像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一雙紅色高跟鞋停在了在碎片之中。
苗佳鳳掃了一眼,然後擡眸看向一旁的一臉陰森冰冷的歐陽雲啓。
淡淡一笑,柔聲說道:“我等不及,親自來接你了,看你的架子真大,怎麽,嫌我來晚了,連手機都摔了嗎?”
歐陽雲啓眉頭緊蹙,挺着孤傲的身軀,半響未回應。
苗佳鳳俯身拾起那塊最大的碎片,打量了一下,神态淡然地笑道:“啧啧!看來,不能用了,改天我送你一部新的,不用這麽愁眉苦臉!”
眼見玻璃門外幾道若有若無的閃光,張海軍心裏一驚:是媒體!
張海軍壯着膽子,向前走了一步,輕輕喚了一聲:“老板!”
歐陽雲啓自然也發現了。
他擡眸看向苗佳鳳,冷哼一聲,眼神意味深長。
“現在可不是你發脾氣的時候。”說着苗佳鳳手一伸,将那破舊的手機塞給一旁的張海軍,自己則順勢挽起歐陽雲啓的手臂,小鳥依人地靠了過來。
幾個保衛拉開架勢,前方門自動打開,閃光燈瞬間此起彼伏……
歐陽雲啓和苗佳鳳親密攜手走了出來。一人溫文爾雅,一人嬌小可人,都是滿臉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