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我叫蒲冬,是T市一中的學生。”摘下草帽的少年是清爽而精神的,自有一種少年人的神彩飛揚的朝氣。
露出的一張臉堅毅而謙遜的。
只聽他說,“希望能為這次暑期志願者活動盡一份力。”
溫蔓原本是在照顧那個暈車暈得最厲害的小朋友,看見他走過來了,眼神裏滿是驚訝,等那個孩子漸漸回緩了過來,便扶着他站起了身來。
蒲冬他……
他不是在參加夏令營嗎?
溫蔓初中的時候有參加過幾期學校組織的夏令營,活動安排的還是很密集的,尤其今天剛到泸海的時候,看到蒲冬還是小組裏面的小組長,想想就知道他應該是會很忙的。
溫蔓心裏驚訝,望着眼前的少年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年的穿着是簡單的,但即使是再簡單的衣着也讓他在人群中出穎出來。
人群中的蒲冬是耀眼的。
隔着陌生人的距離,他一只手拿着草帽對她微微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那一個微笑淺淺的,卻讓她不覺心跳怦然,一時間心如擂鼓般的不受控制了起來,只望了他一眼,溫蔓便有些禁不住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李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中的,那不是和小蔓是一個學校的嗎?”
林會長心裏頭正高興着,聽她這麽一說也是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愣愣的說,“對哦,小蔓,你認識這位同學嗎?”
何止是認識,何止是一個學校,何止是一個班級。
溫蔓有些尴尬,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能從什麽地方說起,只張了張嘴,勉強的從聲帶裏擠出幾個字說,“他……他是我的班長。”
王麗香反應過來說,“小蔓你和這位同學是一個班的啊。”
溫蔓硬着頭皮點頭,“……對。”
望着她的眼睛裏滿是笑意,蒲冬走了過來說,“我和溫蔓确實是一個班的,我是班長,她是語文課代表,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還真是巧。”
李萍奇怪的問,“小蔓,你怎麽不參加一中的夏令營呢?”
溫蔓說,“我家裏有些事,我想回家,所以沒有報名,也沒想到正巧在這裏遇上了。”
林毅心笑了起來,“那确實是巧,你們年輕人認識那就更好了。”
蒲冬似乎做什麽都是井然有序、從容不迫的,無論是再多的事,再困難的事,再麻煩的事,他很擅長拆解,無論是任何的事情在他的手上都會被他處理的井井有條。一切在他手上也是自然而然的,無論是對上閱歷豐富的博導老教授時的侃侃侃而談,還是對上思維跳脫活潑好動的小朋友諄諄善導的耐心。
“貝殼竟然有這麽多種嗎?”
“哥哥,是因為貝殼的花紋不一樣,所以就名字不一樣嗎?”
“珍珠在貝殼裏面是真的嗎?姐姐,珍珠不是美人魚哭鼻子的時候掉下來的嗎?”
……
蒲冬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串前幾天趕海時在沙難上撿到的貝殼,一邊給他們講解着前幾天教授給他們講授的知識,只是考慮到是一群小朋友,簡化了很多複雜的東西。正巧着的是,同隊裏專門教折紙的志願者老師,正好會折他帶來的那一只貝殼,兩相彰益,也讓這一堂基礎課更加的增添了幾分趣味性。
日暮漸漸移下了地平線下,正夏的那份暑氣漸漸的褪去了,趁着休息的空檔,在一臺售賣機前,溫蔓點了兩瓶冰紅茶。
一瓶給他遞了過去。
蒲冬接了過來說,“謝謝。”
溫蔓有些遲疑的問,“你不過去真的沒關系嗎?”
蒲冬說,“晚上我會過去。”擰開瓶蓋的手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你也可以來,帶着小朋友們一起來玩玩,晚上的篝火晚會還是挺有意思的。李暮川博士很健談,知識面更是非常的寬,你能學到不少的東西。”
說完後,把那瓶擰開的冰紅茶遞給了她。
溫蔓正擰着瓶蓋,看着那瓶遞過來的紅茶愣了一下,正想說自己能擰的開,但看着他正歪頭望着自己,一時間臉色微燙。
她鹕實能擰的開,也習慣了很多事靠自己。
但是……
但是,這種被人放在心頭上無微不至關懷的感覺,是真的太好了。
溫蔓接過了他打開的那一瓶紅茶,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蒲冬說,“我倒沒想到過你暑期會去當志願者。”
溫蔓說,“暑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總要做一些事情,而即使是做事情的話,我希望是能在時間裏留下痕跡很有意義的事情。”
這樣回過頭來回憶的時候,才能覺得這段時間不是白白浪費虛度過的。
蒲冬喝了一口紅茶,微微側過頭望着她。
末了。
他笑了笑,點頭說,“我也是這麽認為。”
他的笑容總像是別有深意一般,讓溫蔓不敢再看他,只覺得每看一眼,耳根就燒紅一寸,只說,“不過你夏令營參加的好好的,這樣過來……算不算,嗯,曠課?”
溫蔓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
蒲冬笑了,說,“我确實是代替李暮川博士過來的,幾天後的趕海由我帶這些小朋友過去和他們做對接。”
溫蔓隐約的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蒲冬望着她,只是沒有告訴她說動教授提議這個計劃做出這一切安排的人是自己。
兩人站在陽臺上正望着海上的夕陽一點一點的落下來,看着那餘晖染上了整個深藍色的海域,看着那紅色的圓日漸沉漸沒入大海。
海風是微鹹的,夕陽落下後正是微微涼。
蒲冬突然問,“你之前有看過大海嗎?”
溫蔓點點頭,“泸海這裏離T市很近,第一次來的時候是高一的時候,和可可她們一起過來的,不過當時挑的是周末,有些匆忙,時間也不是很長,就沒有玩得盡興。”說到這裏,溫蔓又問,“怎麽沒看到樂樂和可可她們?”
蒲冬笑了說,“她們選的是山林野鳥的專題,因為聽說那裏農家樂可以摘西瓜。”
溫蔓忍不住笑了起來,夏天吃瓜确實是小姐妹們會選的東西。
何況還是,真,吃瓜。
蒲冬一雙手撐在陽臺上的扶手上,海風帶着稍許的鹹味微微吹在他的臉上,這風并不生冽,卻讓他還是微微眯了眼,說,“我是第一次來海邊。”
溫蔓有些意外,“你之前沒看到大海嗎?”
蒲冬搖頭,說,“沒有。”
溫蔓心裏奇怪,“泸海離T市很近啊,就是搭最慢的大巴也就三個小時的樣子吧。”
蒲冬低下頭說,“沒什麽時間,高中的生活我其實是适應了兩個月才算徹底适應,而就是适應了之後,也覺得自己有太多的不足要努力,一直懸着,也就沒有什麽心情玩。”
溫蔓愣了一下,這卻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
原來蒲冬在小學以前一直是在國外讀書,中學回來後花了半個學期才适應過來,但在适應過來後,他只花了一個星期就坐穩了全年級第一的位置。這樣從小超前的學習與境遇讓他養成了什麽都想要做到最好。
而最好,何其的難。
尤其是在全市甚至全國人才粹集的重點中學。
每到一個新的環境,蒲冬總是要一個緩沖的适應期,高一的時候,全國各地的尖子生齊聚在這裏,尤其是這一屆,說是神仙打架也不為過,每一次考試和比賽那真的叫一個厮殺。
溫蔓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這事我聽說過,有一次考試你跟四班的蔣磊差了一道數學選擇題的分,抑郁了很久,那個時候班導每天都心驚肉跳的盯着你,生怕你想不開。”
蒲冬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蒲冬說,“我又不是搪瓷做的,只是心情不好是有的,倒沒那麽嚴重,其實也就是還沒适應過來。”
适應從零開始,适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适應面對新的厲害的競争者。
但也好在,他每次能在适應之後,将一切的壓力轉化為動力,然後沖上去,超越對方,屹立在王座之上,面對着下一個挑戰者。
他習慣什麽都做到最好,無論是任何的事,都想要摘取到自己心裏所定位下的成就。
蒲冬側過頭望着眼前的女孩子,看着落下的夕陽一寸一寸的熨上了她雪白色的肌膚,打落在了她發上的蝴蝶結上。
許是夕陽染上了她的臉頰,又或者是海風吹紅了。
眼前的少女是美麗的,也是美好的。
美好的就像是可以用盡一切童話書中的詞語描繪,無論是她的美麗還是她的心靈,她是如此的好,也是如此的優異。
但是現在的他,稚嫩的什麽也給不了她。
這樣好的溫蔓。
女孩子低下頭,像是忍了很久後小聲的開口,“你……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這話說的像是抱怨又像是有些嗔羞。
蒲冬微微移開了視線,笑着說,“這是我第一次來海邊,就在前幾天剛下車的時候,我看到這樣遼闊的大海的時候,有被深深的震撼過。”
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傍晚時分。
日暮沉下。
海面上的那一輪紅色的圓日是令人驚嘆的美。
遼闊的海面上有白鷗飛過海面,偶有聽到幾聲叫聲。
就像是整個人的心靈在那一瞬間都得到洗禮,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寬廣,前所未有的寧和,前所未有的惬然。
蒲冬望着海平面上的夕陽,說,“在被這樣的景象震撼的同時,我心裏想,要是你也在的話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