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安寧

第 30 章 老丈人打劫

第30章 老丈人打劫

從收到這封家書,陳盡安就一直提着心放不下。

江子霖回來那日,陳盡安特地穿上了之前江子霖最喜歡看的一條鵝黃色裙子,想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第一個看見江子霖,又惶惶然擔心着什麽,最終錯開一腳站在了老太太的斜後方。

随着馬車辘辘聲接近,江子霖時隔許久,總算回到了河西縣的江家。

他從馬車上下來,徑直走向最前面的老太太,說:“母親,孩兒不孝。”

陳盡安自他出現那一刻眼睛就是亮的,等他和老太太說完話,一顆從他離開就沒落到過實處的心提到了最高。

可江子霖絲毫沒有停頓,與老太太說完後直接繞過陳盡安,與大姑奶奶、周大雨、三太太、哈爾森等人盡數寒暄過去,也沒給陳盡安一個眼神。

陳盡安剛點燃的眸子重新熄滅,他想:‘或許,或許他還怨我,沒關系,沒關系。’他安慰自己。

在門口招呼完,衆人擁簇着進了正堂。

消失的汪芮、被抓進大牢的二老爺、鬧水災之後的損失,一樁樁一件件,都由老太太盡數講清楚了。

講到水災的時候,老太太特地提了一嘴陳盡安:“要不是三丫及時發現,又當機立斷送了不少貨物上山,只怕我們就不只是損失一部分了,而是要全軍覆沒了。”

說完,老太太又想說些私房話給這夫妻倆,讓他們有什麽事都能解開了,但礙于正堂坐着許多人,私房話是不适合說的。

聽到老太太這麽說,江子霖沉默了一瞬,沒有給什麽回應,而是轉了個大彎說:“以後就讓……就讓陳盡安以男子身份入各種場合吧。”

江家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江子霖為何這麽說,只有四姨奶奶隐晦地看了一眼陳盡安,只見他緊緊攥着特地穿上的裙子一角,咬緊了下唇不敢擡頭。

想必是極難堪的了。四姨奶奶嘆息一聲,她還記得陳盡安剛入江府的時候,整日擺着一張笑臉,聽不懂暗諷、看不懂譏诮,從不為誰浪費心思。

可如今不過短短兩年,這個被卸下盔甲的少年,終究是被刀劍紮了對穿,流出的郁念填滿了地上歪倒的盔甲。少年想再穿上,就要拔下刺進身體的刀劍、等止住了血、新長了肉,才能重新全副武裝。

這太痛了,太久了,他穿不上了。

陳盡安忍不住想,‘他不喜歡男人,穿裙子也不行,讓我以後以男子身份面世,是要我舍了江家大太太這一名號,好娶個真正的女子來當嗎?’

他是這麽想,三太太就直接問了出來:“那以後還喊不喊三丫嫂子了?”

言下之意,就是問江子霖還要不要這個媳婦了。

江子霖再次沉默,許久後才避開這個話題,說:“二弟在牢裏怕是吃苦了,我和……我和陳盡安剛到河西縣時與河西縣縣令有些交情,這幾日我就和陳盡安一同去拜訪了縣令,看看能不能有什麽回旋餘地。”

這交情是怎麽來的,是他和陳三丫領婚書時來的,縣令念陳三丫和他是同鄉,才多說了幾句,才在後來放了他們許多無關緊要的方便。

這一點江子霖記得,陳盡安更記得。

陳盡安聽他主動提起縣令,不免又燃起希望,‘或許他也還念着我,終究是我騙了他,怨我也罷,只要心裏還有我就行。’

下一刻江子霖又澆了盆冷水在他頭上:“既然要以男子身份出現在外人面前,那讓陳盡安再住正屋或後罩房就不合适了,正巧大雨和哈爾森要去酒廠忙,就讓他住門房吧。”

門房是下人住的地方,周大雨主動去住,和陳盡安被安排過去住,這是不一樣的。

這回就連老太太都忍不住問了:“那你屋裏,還要不要人了?”她也是納悶,之前給自己這個兒子安排人他都不要,就要和陳三丫雙宿雙飛,怎麽圓了房就變成這樣了?

就算不滿意,那也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啊?讓自己的妻子做男人,甚至放到下人住的門房去,老太太都怕被其他大戶知道了,他們江家的名聲都要壞透了,哪還有好人家的姑娘敢嫁進來了?

所以她顧不上許多人都在,忍不住說:“你要想再納也不是不行,可也沒這麽對結發妻子的,就算是再娶的妻子,那也是正頭娘子,沒有這麽做的。”

按理說陳盡安沒有娘家,江家想怎麽揉搓就怎麽揉搓,老太太随便找個理由打發了他都行,可人心都是肉做的,老太太被陳盡安盡心盡力伺候了這麽久,又承了許多他的好處,沒有他,江家不可能短短兩年恢複到如此地步,她不忍心。

江子霖聽到老太太又在替納妾的事,直接皺起眉頭,說:“母親,我都說了,此生只得一人,絕不三心二意,迎新人進門的事以後不必再提。”

這麽一出讓江家衆人更加納悶兒,既不是喜新厭舊,又不要舊人在側,難道是要清心寡欲吃齋念佛?

這可不行,老太太趕緊說:“兒啊,你怎麽弄都行,可娘還指望着你傳宗接代,讓為娘的也過一把當奶奶的滋味,這剃了頭做和尚可不行啊!”

江子霖揉揉眉心,他本就舟車勞頓,又撐着攪了這麽長時間,頭痛不已。

陳盡安與他同床共枕兩年,對他的習慣熟記于心,此刻見他痛苦,于心不忍,勸道:“娘,不如先叫子霖去歇着吧?有什麽事等緩過勁來再說也不遲……”

聽到陳盡安為自己說話,江子霖揉眉心的手一頓,臉色并不好地硬聲說:“我去賬上理一理,不必管我。”

說罷轉身就走。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啊!

水災波及的範圍大,不只是汾城,中下游的木州等地災澇更嚴重,汾城還能順着河洩洪,大大小小的湖泊池塘也能蓄水。

可木州本身就是窪地,又在河流中下游,積了水到現在也洩不掉,受災人口十之有八,活着的人沿着高地就往中上游逃難。

老太太很是為自己的娘家擔心了一場,直到她真的見到娘家人。

汪家在木州算是大家族,光是木州的汪家人加起來就有百十號人,但在水災中活下來的竟只剩十幾個,由老太太的親哥哥帶着浩浩湯湯來了汾城,沿路打聽江家所在。

于是某日江子霖打點完關押二老爺的牢獄獄卒,回家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汪老爺與汪家衆人衣衫褴褛,或站或坐在江家門口,由汪老爺站着喊門:“汪琦你還不出來!你親哥來了也不迎接嗎?還有汪芮,你爹來了你還縮着幹什麽!”

而江家大門緊閉,本來還想着要幫一幫自己娘家人的汪老太太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沒進門呢都能這麽強橫,要是真把汪家人放進來,他們還過不過了?

不得不說,老太太有時候還是挺拎得清的。

江子霖見狀,轉身就要走,打算從後門回家,沒成想還沒來得及走,就被汪家他那大表哥發現了。

“爹,快看,是江子霖表弟!”多日受災奔波也沒見瘦下來的汪大少爺見到江子霖第一反應就是喊他爹,他不敢自己對上這個從小就溫和的表弟。

汪老爺一聽,迅速轉身,大踏步上來抓住了江子霖。

江子霖早在被汪大少爺發現的時候就挂起微笑轉身,沒打算逃走了。

汪老爺一雙手如鐵爪,也不知道是不知輕重,還是故意的,生生把江子霖胳膊抓出個紅箍。

江子霖不動聲色,使力擺脫了汪老爺的鉗制,不失禮節:“舅舅,好久不見。”

汪老爺哼一聲,說:“還不知道趕快把我們迎進去!你那當姑姑的娘也不知道怎麽當的,你這個做外甥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嗎?”

江子霖壓住額角的筋跳,笑道:“舅舅,不是外甥不迎您進去,只是江家沒落,小小三進院,住不下這麽多人啊!”

汪老爺轉了轉眼珠,說:“既然如此,你與我些銀子,我們自行找了住處,再到江府找我那不孝女好好說論說論。”

江子霖眼角一跳,知道汪家這是還沒收到汪芮去世的消息,但要這麽容易就給了他們銀子,只怕以後伸手的次數會更多,畢竟木州已然崩盤,汪家要想再起,紮在汾城,以後要吸江家的機會多得是。

所以江子霖露出苦笑,說:“舅舅還不知道罷,我二弟前些日子搞游行,被官府抓了去,江家人現在自身難保,每日都有官兵巡邏,以防江家再出此類事。給舅舅勻些銀子救濟自然是成的,舅舅也盡管來我們家,只是能不能保證舅舅一家不被懷疑是我二弟同黨,這我可就說不好了。”

一詞“救濟”讓汪老爺不爽,一詞“同黨”讓汪老爺恐慌,現在局勢動蕩,他可不想沾上任何一點和政治有關的東西。

所以他說:“只管給我些錢就罷了,往日汪家對你們還不好嗎?知恩圖報也是要有的。”

江子霖在心裏冷笑,當初江家遭遇劫匪,他癱瘓幾月,江家陷入絕境,可不是沒朝汪家求助過,可從來都是沒有回應的。知恩圖報?他這舅舅可真敢說出口啊!

但他面上還是為難:“舅舅,我們江家的情況您也知道,受了災,地裏店裏都沒了東西,還想着再朝舅舅借些銀子緩一緩呢,可如今才知道舅舅家也不好了。”

說完狀似咬牙狠心,從袖口裏掏出一塊十兩的銀錠子,遞過去說:“念着情分,這是江家僅剩的了,舅舅帶着汪家去尋了住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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