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莊煙岚去洗手, 之後放包、換衣服。
客廳裏，莊崇民正一籌莫展地坐着。
莊煙岚還以為回來能吃上香噴噴的白米飯，見狀只好說：“爸, 我去樓下中餐廳買點飯菜上來。”
莊崇民點點頭, “你媽快到生理期, 忌生冷，忌辛辣。”
莊煙岚在心底嘆口氣, 所謂無微不至, 簡直是為爸量身定制。
她說了聲“知道”，下去買了土豆牛柳、番茄炒蛋, 切了一碟鹵肉，再加兩盤時蔬上來。
五道菜用家裏的盤子盛了，她喊：“爸, 過來吃點。”
莊崇民正站在窗前出神, 聞言走過來，一瞧桌上的菜, 眉頭緊擰。
“怎麽？菜不合胃口？”
“這些菜不新鮮，好幾樣都是剩菜。”
“那沒辦法, 去遲了。我還特意挑了菜色比較鮮豔的, 看啊，番茄炒蛋、西蘭花、紫甘藍，集齊彩虹五色了。”
“你怎麽不幹脆集齊七色？”
“嘿！”莊煙岚拿三根手指輕拍桌面，“我還真就想到了，所以特地買了橙子和藍莓當飯後水果！”
知道女兒是在逗自己開心，莊崇民扯扯嘴角, “把你能的！”
“沒想到吧？”
莊崇民拌了拌嘴, 心頭倒是舒快了些, 只是一瞧桌上的菜色，眉頭又皺了起來，“這些菜，怎麽給榕榕吃。”說着，坐下吃飯。
父女倆都知道徐女士不常說“我要靜靜”之類的話，既然說了，那就是真想靜靜，于是默契地沒去敲門。
“爸，你能不能不要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影響胃口。”
莊崇民輕斥：“吃你的飯。”
為情所困的男人沒有理智可言，莊煙岚不再做無用功，顧自己吃飯。
父女倆把菜吃得七七八八，就鹵肉剩得多。飯後，她主動收拾餐桌，而後把餐具沖洗過，丢進洗碗機。才剛出廚房，就見她爸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搭在腿上，正望着茶幾發呆。
跟失了魂似的。
她二度嘆氣，說好不管，但親女兒哪能真的袖手。何況，爸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學術人，尤其碰上媽的事，就跟被綁的大閘蟹似的，估計就剩在水裏吐泡泡的生存本能了。
她走過去，“行了，爸，待會我們演出戲，媽一準能出來。”
“什麽戲？”
“臺詞都是我的，你不需要知道。”見面前将信将疑，她只好解釋：“我回來那兩句話都是在試探媽，結論就是，媽這次鎖門和爸你沒關系。你現在下趟樓，去散散心，大概一個多小時後上來，那會媽也差不多緩過來了，就是睡着了，也該醒了、餓了，正缺一級臺階，我們要演的戲就是臺階，媽不踩白不踩。”
莊崇民望了眼主卧，“這真有用？”
莊煙岚無辜地“哦”一聲，“那就要看媽多緊張你了。”
聞言，莊崇民長出口氣，他現在束手無策的，還能怎麽，就聽女兒的話吧。他起身進廚房，找出小米，淘洗三次後，放進電飯鍋。
“爸，你幹什麽呢？”
“榕榕心情不好的時候，愛喝小米粥。”
莊煙岚站在廚房門口，聽得是目瞪口呆、無話可說，末了只能用臉演繹——不愧是你.jpg。
莊崇民很快出門，莊煙岚躺在沙發上，還在惦記下午的事，這一想，她差點又撞茶幾上，趕緊打開投屏，投了一部喜劇片。
等莊崇民再上來，電影才放了一半多。
莊崇民手裏提了件東西，莊煙岚挑眉問：“爸，你又買了什麽？”
“烤鴨。”
“不是我想的那家吧？”
莊崇民睇她一眼，“沒你的份。”
“演員演戲可都有片酬的。”
“看你的戲起不起效。起效的話，榕榕吃不下的可以給你。”
“……”怎麽不幹脆說“吃剩的喂你”。
好一個親爹。
不過這會，她小人不計大人過，也不看電影了，起身把莊崇民趕到浴室洗手，而後小聲道：“爸，你狗毛過敏的時候怎麽咳的，現在咳幾聲。”
莊崇民皺眉，一臉質疑。
“快啊！”
莊崇民見她認真，這才照做。
“再咳！”
莊崇民遵照指示。
等咳得差不多了，莊煙岚這才開口，分貝比往日高上些許“爸，你怎麽咳成這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又跑去喂狗了？還親親抱抱舉高高了？”話落，她壓低嗓音，“接着咳！”
莊崇民又咳上了。
等這波也差不多，莊煙岚道：“爸，我看這樣不行，我陪你上醫院看看。”
說着，她輕敲主卧的門，順便掐着嗓子道：“媽，爸心情不好又跑去吸狗，現在咳上了，我帶他去急診看看。電飯鍋裏，爸熬了小米粥，蒸屜裏還有烤鴨，是爸開了半小時車去你最愛的那家買的，你要是起來了，記得去吃。”
話音落下，她重新把耳朵貼到門上，靜聽裏頭的動靜。
唔，暫時沒什麽動靜。
她正聽得仔細，冷不防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下一秒，房門大敞。
好在莊煙岚耳聰，早一步直起身體。
徐杏榕就在房門內站着，目光清澹澹地望着她，“父女倆一唱一和的，累不累？”
莊煙岚舉起爪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身後一道急促的嗓音響起：“怎麽哭了？”
下一秒，一條人影已經越過她，矗在了媽面前。
徐杏榕撇過腦袋，神情有些許不自然，還不忘問：“你真去喂狗了？”
“你都不肯跟我說話，不肯吃飯，我哪有這個心情。”
此時只有一個字能表達莊煙岚的心聲：噫——
偏偏，爸還嫌不夠，一只手輕擡起媽的臉，另一只手在她眼尾輕蹭，“哭什麽？”
“沒哭，起床眼睛不舒服。”
莊崇民沒拆穿，嗓音微啞道：“餓不餓？去吃點東西？”
徐杏榕終于首肯。
仙女肯喝露水了，咋整？那自然是要服務到位：她去打小米粥，爸則坐在媽身邊，殷勤地給媽包烤鴨。
“餓了這麽久，胃經不住葷腥，先喝點粥墊墊肚子再吃？”外邊，爸體貼備至。
聞言，她趕緊把粥端了出去。
莊煙岚順利完成任務，再看看爸，眼神別說拉絲，拉面都行了，又想着一整只烤鴨，媽肯定吃不完，自己應該是有機會吃剩下的，便收拾收拾，先去洗澡。
她雖是急性子，但洗澡一直磨蹭，約摸二十分鐘後，她一身水汽地出來。才剛踏出浴室門，迎面撞上爸蹲在媽面前，臉仰着，正用柔得能掐出水的那種聲音問：“剛才哭什麽，告訴我，好不好？”
莊煙岚下意識屏息，旋即意識到這片空氣已經不适合她生存。
她迅速決斷：走過去，肯定要破壞氣氛，她這會應該穿過主卧去陽臺，那裏才有她的生存空間。
打定主意，她向後轉，踏進主卧。媽剛才應該是在睡覺，窗簾拉得嚴實，她掀開一角，鑽了出去，而後打開陽臺的頂燈。
他們家在陽臺安了個小書架，莊煙岚掃幾眼，看到其中有一本《卓有成效的管理者》。她微微恍惚，而後鬼使神差地抽了出來，而後在陽臺的小圓桌旁坐下，擰開臺燈。
這本《卓有成效的管理者》她在大二時讀過，書的重點不在于管理別人，而是管理自己，對于當時的她頗有啓發。這趟，她則直接翻到第四章，标題是“如何發揮人的長處”。
她一路暢讀，逐漸投入，直到——她聽到了某些不和諧的聲音。
聲音……來自主卧。
“……”
莊煙岚雙目圓瞠，當意識到裏頭正在發生什麽時，她內心咆哮：你們倒是先讓我進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