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韓煙自從走上了編劇這條路。
就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生活往往比小說更戲劇。
只是她實在沒想到,這麽戲劇的一幕就這麽近距離地發生在她眼前。
以至于她跳下車,看見面前已經倒塌的大橋,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塌了?這橋是紙糊的嗎?怎麽這麽輕易就塌了?”
華人向導也啞然了半晌,直到注意到樓宴之正看着自己,想起自己高額的報酬,才倏地提起精神。
“雖說走這條野外路線一定要過這座橋,但我知道這附近還有一座小山,可以從那邊的山路繞過去,就是要用的時間肯定比原定的要久,畢竟這種意外誰也沒想到……”
華人向導在剛見到他們,聽見要走這條路線的時候,其實是不想接這單生意的。
但樓宴之給的實在太多了,尤其是中午他匆忙采買物資,又親眼目睹了樓宴之出手的‘闊綽’。
樓宴之甚至給自己的助理單獨配了一臺頂配越野車和一個司機,只是為了用來裝他們此行的物資。
他是在被震撼到了。
以前他帶人進入這種真正的野生無人區。
準備時間不僅長,中間還要花費很多精力給顧客解釋為什麽有些裝備要買好的。
甚至還有較真的人要他證明,他沒有在中間吃回扣。
回扣他肯定要吃一些的,但也都在他們這個行業的合理範疇內。
而這次他卻完全沒有這種煩惱,因為自己這個金主一切都要最好的最貴的。
前後買東西加上裝車,一共花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
效率又高又省心。
所以黃東現在最擔心的事是這老板臨時不玩了,給自己的報酬打了折扣。
還好他聽見樓宴之說了句:“那就繞路走。”
他們要繞的地方,司機從來沒去過,黃東倒是去過兩次,但時間太久了,路線可能和記憶的有些偏差。
而且開到山腳下的農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黃東建議先在這裏吃頓飯補充一下體力,他也和住在附近的人打聽一下路況。
韓煙折騰了一天,實在是累,過來的路段又颠,也就樓宴之能面不改色地打了一路電話處理工作。
甚至就在現在還在和嚴江通話。
韓煙:“樓哥,別工作了,下來休息休息?”
樓宴之最後和嚴江說了句:“如果有需要,海遙可以不放任何樓家相關的人員進來,最近的事你和裴敏商量着處理,不用問我。”
說完也下了車。
他們的車停在了一個小院子的門外,栅欄外面挂着一個牌子用英文寫着飯店。
“就在這裏吃飯?”樓宴之眼中的嫌棄實在明顯。
韓煙走進去的時候還想說,都這種時候了,您樓大少爺就別挑剔了。
但話很快就噎了回去。
這裏面的環境實在堪憂。
韓煙在國內也天天吃路邊攤,說實話她對就餐環境沒那麽講究,可這裏的環境讓她進來的時候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但飯還是要吃的。
這種熱騰騰的飯菜,最近吃一頓少一頓。
她很珍惜。
好在上來的飯菜味道還不錯。
“你不吃?”韓煙看坐在對面,連桌邊都沒碰的樓宴之。
“不吃。”
樓宴之拒絕的幹脆。
韓煙:“向導說,等我們車開進去,路上就只有幾個臨時搭建的休息點,熱乎的飯菜就別想了,你确定你不吃?”
“不吃。”
向導一直沒回來,韓煙又叫了一份蓋飯。
飯還沒上來,這狹小的餐廳裏又走進來一夥人。
只聽聲音就知道是一群年輕人,韓煙回頭看,發現還真是,那幾個二十出頭的男男女女從進門開始就叽叽喳喳聊個不停。
穿着紅色格子外套的那個女生,說起話來,聲音像是小喜鵲:“哎,你們知道嗎,那天我們在機場遇到的那個小姐姐原來是個明星,而且我之前還看過幾集她演得電視劇,當時竟然沒認出來,還好我們幾個當時覺得那小姐姐帶着墨鏡很酷,都拍了合照。”
“真的嗎?快讓我看看,是演什麽的?”
“叫什麽來着,青……青山謠,對,《青山謠》,是林菲靈演的那個角色的妹妹。”
“啊!我好像知道那個,當時澳門電影節,我從紅毯裏一衆女明星裏扒拉着看,就這個姐姐最好看。”
“不過我剛剛看她官方賬號發的微博,說她決定退圈了,也不知道真假。”
“你這麽說,這個娛樂新聞我也看見了,不是最近剛獲了獎,怎麽說退就退了,炒作吧?”
“炒作肯定也是公司的意思,關我的漂亮姐姐什麽事。”
“問題的關鍵是!我當時竟然沒認出來!”小姑娘語氣中一陣懊惱,後悔當時沒多跟梁殊說上幾句話。
這餐廳的房間本來就不大,韓煙他們的這張桌子離隔壁的那張很近。
而且這幾個小年輕,說話也完全沒有避人的意思,說的那些話,韓煙聽得一清二楚。
韓煙小聲說:“沒想到還挺巧的。”
“他們說有合照,怎麽樣,要不要我去幫你把照片要過來。”
她可留意了,酒店照片牆上摘下來的那張合照樓宴之沒還回去。
估摸着是想辦法留下了。
樓宴之淡淡地掃了一眼隔壁那桌:“什麽條件?”
韓煙星星眼,看樓宴之就像看許願池裏的王八:“去年你拿去比賽的那輛車。”
“可以。”
這是活過來了。
韓煙從今天見了樓宴之,這人就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話都沒和她說兩句。
現在車都拱手讓給她?
韓煙很不客氣地準備起身過去隔壁桌套近乎。
只是還沒站起來,華人向導就回來了,進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
那姑娘和邊上桌子的一行人是一起的。
“星姐!這邊坐!問的怎麽樣了。”
楊文星坐過去:“問了,說如果我們想再繞回之前的橋對岸,要順着這個山路往前開,等走到分叉口,走下山的路,再往前開三個小時左右,就能回到那邊了,繞是繞了點,好消息是這邊有一半的路都是比較平坦的路。”
黃東也坐在了樓宴之對面:“樓哥,情況就是那姑娘說的那樣,是附近的住戶說的,應該靠譜。”
楊文星打聽的口都渴了,嗓子潤了口水繼續說:“忘了介紹,那邊那位是黃哥,他也準備走我們選得那條路線,也是因為橋塌了準備繞過去的。”
大家都看向黃東,黃東朝着大家點點頭。
楊文星直接走過來:“黃哥,我剛剛想了一下,既然我們要走的路線一樣,一會兒就一起上路吧,我們這裏有幾輛車,我看你們的車也停在外面,我們前後開着,人多也能有個照應。”
黃東可做不了這個主。
他看向樓宴之。
楊文星的視線最後也定格在面前這個穿着與大家格格不入的男人身上。
來戶外身上還穿着西裝?
而且男人臉上冷冰冰的,一看就不是那種好接近的性格,楊文星話到嘴邊,卻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開口問一次。
韓煙卻直接站起身,發揮了自己自來熟的本事:“好啊,我聽口音你們應該也是北城人,那我們就一起走吧,一起上路有個照應。”
楊文星又看了眼樓宴之。
他沒否定
應該是默許了。
倒是她,竟然莫名地有些緊張。
楊文星輕咳了一聲:“好,那我們吃好飯就出發吧,趁着現在天色還沒徹底黑下來。”
要不要結伴走韓煙倒是無所謂,她只是覺得這樣拿到梁殊的照片肯定能省去不少的功夫。
趁着天上殘存着最後的一絲光亮。
他們從山腳下出發。
車隊慢慢壯大,一起朝着前方行進。
韓煙上車前要了那幾個小姑娘的聯系方式,車開出去沒一會兒就把要來的合照發給了樓宴之。
“喏,看看你手機,照片我發給你了,等回北城的時候,記得把車鑰匙給我。”
“嗯。”
韓煙覺得這個錢也實在是有些好賺,還想挑戰個難度大一點的:“要不我幫你和梁殊和好,回去再讓我多挑一輛?”
樓宴之擡起眼皮看她:“你有辦法?”
“有。”沒有也有。
樓宴之幹脆得很:“可以。”
這個時候不鐵公雞了?
韓煙很想給梁殊來個實時播報,讓她見證一下樓宴之的大轉性,但梁殊的電話早就關機了,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也沒打通。
關了手機的梁殊,坐車上也實在沒事還總是胡思亂想。
她換下了向導休息,當起了他們這輛車的司機。
連着開了三個小時後,天色徹底黑了。
坐在副駕駛的馬昊:“累不累?要不要我來換你?”
梁殊:“不用,你和小玉男朋友今晚不是還要值夜,你趁着現在在車上睡會吧,我盡量把車開的平穩些。”
馬昊:“嗯,估計還有一個小時就能到了,如果向導說的那個休息點在,我們今晚就不用睡車上,可以在木屋裏搭帳篷。”
馬昊找的這個向導還算靠譜,休息點确實在。
而且出現的時間點比馬昊預計的還要早一些。
梁殊只又開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前車停了,後面的車也都陸續靠了過去。
之前一直用于在頻道裏閑聊的對講機,又‘滋啦滋啦’地響了起來。
前車小玉的男朋友劉瑾:“後面的人先不要下車,我和阿鼎先去看看,确認木屋裏能住人,大家再下來。”
梁殊熄了火,安靜坐在車裏等着。
沒一會就聽見小玉男朋友說:“裏面可以住人,我們把食物和簡易帳篷都拿下來,就停在這裏過夜吧。”
大家出發之前就分工明确。
聽見木屋可以住人,都很開心不用晚上睡車裏,搭帳篷的搭帳篷,理東西的理東西,梁殊停好車就幫着大家分發食物。
食物還是壓縮餅幹和面包為主。
他們也帶來了一些蔬菜幹和面條。
但這邊小路的周圍還都是一些樹木,雖然不茂密,但夜裏有風,沒辦法點明火,而且夜裏點火,也會招來一些野生動物,不安全。
不過在車裏坐了一天,現在能下來抻抻懶腰,大家也很知足。
梁殊從早上拿着的保溫壺裏倒了杯溫水,就着面包,坐在下面的木頭臺階上吃。
馬昊遞過來了一根香腸:“嘗嘗,我從國內背過來的。”
“謝謝。”
“小馬哥偏心哦,怎麽只給梁殊姐不給我。”
小玉幫着紮好帳篷也拿着面包和水坐了過來。
馬昊給小玉也遞了一個:“都有份,這個給你。”
馬昊又拎着袋子去給其他人分發香腸。
見馬昊走了,小玉才悄悄地和梁殊說。
“梁殊姐,失戀的最好辦法就是再找一個新的男朋友,就算你不喜歡馬昊哥,等回國了還有很多其他的優秀男孩子,實在不行你找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帥哥也行,何必可一棵樹上吊死。”
梁殊有些意外地看小玉。
小玉:“梁殊姐你不用這麽看我,你現在在國內是公衆人物,我看看那些網上的新聞,再看看你最近的心情就猜到了,而且你前段時間不是說談了個男朋友。”
梁殊:“我不是好奇這個。”
“那是好奇什麽。”
“好奇我們小玉也長大了,談起男孩子都不害羞了。”
“梁殊姐你怎麽又提這事。”
她不就是前幾年出去玩的路上被人表白,被吓哭了嗎,至于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提。
一想到自己男朋友就在不遠處看着自己。
小玉臉又紅了:“不和你說了,我吃好進去睡了。”
“去吧。”
梁殊昨天就沒睡好,這會兒也有些累了,她迅速吃完了自己手上的食物,也站起身準備進去。
結果剛剛坐的時候還沒發現,站起來她發現自己早上綁起來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下來了。
而崩開的皮繩也不知道彈到了什麽地方。
外面沒有多少亮光,她借着車燈蹲着找了一會兒,實在沒看見。
于是作罷。
這一晚梁殊覺得又回到了前幾天去私人營地的感覺。
睡到半夜,木屋外面總是有淅淅索索地聲音。
天還沒亮起來。
梁殊就醒了。
大家睡得很擠,怕打擾到別人,醒了她也沒起來,又默默地躺一會兒。
直到大家也都聽見聲音陸續醒了。
“外面是什麽聲音?”
“不清楚。”
“馬昊和小劉呢?”
“好像也不在木屋裏。”
梁殊鑽出帳篷,看着木屋擺着的兩個小椅子上沒有人,指了指外面:“我出去看看。”
小玉也爬起來了:“注意安全,我跟着你一起。”
外面天還沒大亮,這種荒郊野外,梁殊怕他們出事,随手撈了一個強光手電筒,就大步走過去推開了木門。
正逢劉瑾匆匆回來拿東西。
兩個人差點撞到一起。
但見劉瑾沒事,梁殊松了一口氣:“你和小馬哥在外面弄什麽呢?”
劉瑾沒想到大家都醒了,進來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是不是我們動靜太大吵到你們了。”
“本來我和小馬哥想要是我們兩個搞不定再叫你們。”
周老師見劉瑾直奔醫藥箱走過去。
問:“是看到了什麽動物了嗎?”
“嗯,一個野生的兔狲幼崽,而且受傷了,我和小馬哥在旁邊蹲了半天,也沒看見它媽媽,就想着救治一下。”
“也不知道它怎麽會出現在這個路段。”
周老師也動作麻利地起身:“可能因為我們再往前走就要進草原了,受傷的幼崽那大概率是被媽媽遺棄的。”
“小玉你幫着去車裏拿籠子,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好嘞。”
這也是他們此行第一次展開野生動物救治。
大家都很積極。
原計劃是淩晨五點再出發,因為這件事他們沒休息那麽久,四點就都整理好了。
向導看着遠處的烏雲,開始催促他們:“我們要抓緊走了,看樣子要下大雨了,前面那段是沙土路,下了雨就很難過去,我們要趁着落雨前趕緊開過去,防止陷車。”
梁殊感覺額頭落下一滴冰涼的水,她伸了伸手,手上也有感覺。
梁殊:“已經開始掉雨點了,看樣子我們還挺幸運的。”
梁殊的行程還算順利。
雖然休息的時間不長,但昨晚沒睡的疲憊還是補回來了。
又趕在了下雨前直奔草原。
韓煙他們就顯然沒那麽幸運了。
她昨晚一整晚不是在路上颠簸,就是在車上扭着頭睡覺,脖子酸的要死。
她們走的實在太急了,她連頸枕都沒來得及帶。
于是她愈發期待早點找到梁殊,想着起碼能借用她的頸枕好好睡一會兒。
而從昨晚到現在。
坐在後座的樓宴之,始終都維持着标準的儀态坐在那裏。
除了精神有些疲憊。
連衣服都沒什麽褶皺。
韓煙在心中默默地想。
他就看樓宴之這幅樣子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她反正已經沒形象把頭發都拆了。
雖然這一晚過的實在是有些糟糕。
但也并非都是壞消息。
他們在天色終于有些亮光的時候,發現了前面的土路上有幾道車轍攆過的痕跡,而且那痕跡很新。
韓煙琢磨着:“難道我們一直趕路,真讓我們追上了?”
樓宴之的神情也變得好了些。
但韓煙顯然是想多了。
他們是趕在中午前到的小木屋,剛被雨水沖刷過的木屋前,連個人腳印都沒有。
華人向導打量着周圍的痕跡:“人估計天剛亮就走了。”
開了一整晚的路,好不容易找個能支帳篷的地方。
大家開始原地休息。
之前一直不染灰塵的樓宴之也難得下車,只是不像其他人那麽坐着,只是站起來四處打量着。
樓宴之打量了一圈,指了指不遠處那個墜着紅色小番茄的頭繩:“你頭繩掉了。”
“幫我撿一下。”
男人無動于衷。
韓煙癟了癟嘴想着自己撿就自己撿。
結果手上頭繩上挂着的兩個紅色的小石榴挂墜因為自己擡手的動作,撞的叮當響。
“不是我的。”
她湊近了看:“咦,這斷了的頭繩是梁殊的。”
她們之前一起逛附近的雜貨店,買了差不多的兩個。
她估摸着是因為壞了被梁殊扔了。
卻見這會兒樓宴之也不嫌髒了,直接從地上撿了起來。
“紙巾。”
“啊?哦,紙巾。”
樓宴之撿起來擦了擦那個頭繩,最後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韓煙:“……”
也許是有了這樣的經歷。
樓宴之終于不那麽講究了。
大家圍在一起吃東西,他也坐在了木屋門前的臺階上。
其實大家對這個穿着西裝革履來野外的哥哥都挺好奇的。
雖然他臉看着有些臭,但人長得實在精致。
昨天夜裏大家沒什麽機會八卦。
現在有機會了,第一時間就瘋狂八卦韓煙和樓宴之是不是情侶。
樓宴之擡眼:“不是。”
“那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有。”
“哦。”大家都有些遺憾。
然後又無意間留意到了樓宴之無名指上帶着的戒指,于是更遺憾了。
“那你女朋友怎麽沒來?”
女朋友不止來了!昨晚還就睡在這裏啊啊啊。
等明天見面,你就知道女朋友在哪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