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江期抓件外套就往外走,經過客廳時,看見江正豐,他剛喝完水,準備回房間。
父子倆撞個正着,江正豐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你去哪裏?”
江期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有事。”
“我說過,這段時間你必須在家給我反省!哪也不許去。”江正豐說着有些激動。
江期冷笑,“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覺得還能改變我的想法嗎?”
“你!”江正豐一噎,氣得渾身發抖,忽然擡起手,啪的一聲,一巴掌扇了過去,“我怎麽生了你這個孽障!”
江期被他扇得偏過頭去,只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本事你就別回來!”
*
從江家到永福路跨了大半個市區。
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江期把車停在路邊後,就往裏面跑。
等看到坐在商店門前的人時,他頓時松了口氣。
沈遇斯倚在牆邊,閉着眼,這一晚從達陽折騰到這裏,他很累。
路燈早已不知什麽時候滅了。他在等,也在賭,心裏還是不确定。
直到耳邊傳來腳步聲,他才有了真實感。是他嗎?沈遇斯竟然不敢擡頭去确定。
一分鐘,兩分鐘,兩人都像停掉的秒針,忽然靜止了。
半晌,江期說:“我來了。”這次,他沒有食言。
沈遇斯身體一僵,緩緩擡起頭,晨曦微露,江期背光而立,高大的身影像是把他籠罩裏面。
江期微微一笑,張開雙臂, “餘安,過來。”
沈遇斯需要勇敢一次。
下一秒,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撲進了江期的懷中,熟悉的氣息環繞着他,他倏地收緊雙臂,死死地抱着江期的腰身。
“現在,可以做我的男朋友了嗎?”江期輕松地說道,下巴抵在他的發頂,感受此時獨屬于兩人的溫存。
沈遇斯很小聲地嗯了一下。
江期輕笑,轉瞬間起了逗弄的心思,即便他已經聽到了,還是假裝道:“我沒聽見。”
沈遇斯不想說了,江期忽地板起臉,“你要不說,我就走了。”然後作勢去抓他的手,沒想到沈遇斯圈得更緊,生怕江期跑似的。
過了一會兒,沈遇斯開了口。
“江期。”
江期應了一聲,然後就聽見沈遇斯的聲音。
“我愛你,很愛很愛,很久很久。”
這是沈遇斯第一次說情話,聲音不大不小,江期卻聽得清楚。
心裏一股溫熱的細流頓時湧了出來,他緊緊地回抱住沈遇斯,“嗯,知道了。”
兩人站在路邊,相擁了很久。直到江期感到胸口有絲溫熱,然後稍拉開段距離,捧起沈遇斯的臉龐,果然看見他眼角的淚痕,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怎麽還哭了。”
沈遇斯眨了眨眼睛,目光卻落在江期的右臉上,一時愣住了,忍不住問道:“你的臉怎麽腫得跟豬頭一樣?”
好好溫情纏綿的表白場面,被他這一句弄得很是尴尬。
江期被他爸狠狠扇了一巴掌,這會兒不僅腫起來了,而且還疼。
沈遇斯有些心疼,看着倒像是指印,好像知道了什麽,沒繼續追問。
站得久了,又熬到現在,江期建議道:“先找個地方休息。”他看向沈遇斯兩眼通紅,甚至都有了血絲,不禁擰起眉頭。
江期找了家看起來不錯的酒店,毫不猶豫地要了一間大床房。
沈遇斯欲言又止,在前臺打量的目光下,挺直了腰板。
到了四樓,他先推門進去,江期跟在後面,門一關,江期立刻貼了上來,一把環住他的腰,親昵地各種蹭他的臉。最後還不滿足,一口咬在了他的鎖骨處,狠狠地親了一口。
“嘶。”沈遇斯唔喏了一聲,江期并沒有打算放過他的意思,驀地轉過他的身體,雙唇就壓了上去。
兩人一進一退,直到沈遇斯感覺被江期抵在了床邊,退無可退的時候,他順勢向後一跌,倒在了床上。
江期高大的身形完全攏住他,手卻往下探了過去。
沈遇斯沒有實感,雙手抵住他,“我….”
江期蠱惑地說道:“乖,我讓你快樂。”說着,他稍稍起身,一雙漆黑的眸子,凝望着沈遇斯,滿眼情愫。
*
沈遇斯在酒店的床上幾乎是躺了一天,除了生理需要,他一步也不想動。
江期倒是精神抖擻,右臉消腫了,肩膀也不疼了,像是充滿幹勁的老牛,只要壓上去,就能耕出二裏地。
沈遇斯躺着,定定地望向天花板,嗓子發幹,喉嚨發緊,昨晚沒了命似的喊,這會兒就想喝水。
房間門叮的一聲,江期從外面回來,帶了個精致的袋子,沈遇斯一瞧就知道裏面裝得是什麽。
是他說江期欠他的巧克力。
江期見他醒了,把袋子一撇,就坐了過去。沈遇斯的右腿露在外面,江期看見他膝蓋上的疤痕。
長且猙獰。
沈遇斯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想要不着痕跡地收回被子裏,剛要動就被江期捉住了。
動情時,江期一直不讓沈遇斯的右腿難受,小心翼翼地不讓他疼。
“醜。”沈遇斯聲音暗啞,然後使了幾分力氣,終于從他炙熱的掌心裏抽出腿,藏進被子裏。
“瞎說。”江期不要臉地顯擺,“這可是為我傷的,我瞧瞧怎麽了?我稀罕得不得了。”
沈遇斯白了他一眼,翻過身不想跟他多說話。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沈遇斯只覺得一旁的被子掀開,緊接着就是江期靠過來。
他有點警覺,生怕江期又幹渾事,閉眼裝聽不見。沒想到江期把他的身體扳回來,摸索着他的手,然後放在了自己腹部的傷疤上。
“我這也有,咱倆絕配。”他燦燦一笑。
沈遇斯卻忽然垂眸,感受那道疤,末了釋然地笑了,“對,絕配。”
正式變成情侶的第一天,是在床上度過的。沈遇斯問他背後的傷怎麽來的,除了他抓的,還有幾道傷痕,看起來很深。
江期搓着他的碎發,無所謂地說:“被我爸抽的呗!”
沈遇斯一怔,“為什麽?”他的肩膀剛好,背上又添傷,親爹就不心疼嗎?
“我跟他說我喜歡男人。”
沈遇斯又被無語到,“所以你回來,就是為了出櫃?”
“對啊!”江期又說:“然後我就後悔了,給你考慮的時間太長,又拉不下臉,就只能熬時間。”
“你爸怎麽說?”沈遇斯其實在意的是這個。
“管不住我呗!”
沈遇斯覺得他說跟沒說沒什麽區別,如果不是江期翅膀硬了,江正豐可能一星期之內就能安排相親,摁着他直接上婚禮現場。
不過,江期現在已經是他的男友了,有些事情是需要一起扛的。
江期見他沉默了,安慰地捏了捏他的後脖頸,“放心,我自有安排。”
*
沈遇斯并不急着回去,第二天感覺好多了,想去奶奶的老宅子看看。
江期算是被趕出了家,而且還穿着睡褲跑出來,除了一輛車,啥也沒有。
他倆先去商場買了些必需品,然後就一起回到老宅子。
江期越看越熟悉,經過一號別墅時,頓時驚訝地看向沈遇斯,“我靠,我怎麽不知道你是我鄰居?”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沈遇斯沒解釋,他把車停了下來,江期站在宅子外,看了一會兒,忽然有了些兒時的記憶,“啊,你是李奶奶的孫子?”
“嗯。”
這下江期徹底呆立,沈遇斯已經走到門口,回頭見他不動,疑惑地說:“怎麽了?”
“我是不是小時候見過你?”
江期只在這裏待過一個暑假,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這幢別墅後面的那個玫瑰園。熱情的火紅色,他還偷偷摘過一朵,當時被刺紮得嗷嗷叫,看着指尖上冒出的血珠,疼得直哭。
“是吧?”沈遇斯回答得模棱兩可,撓得江期心裏直癢,心道:他怎麽總有秘密。
老宅子住得舒坦,沈遇斯童年的記憶幾乎都是在這裏,再加上江期在旁邊伺候着,他竟沒有一點想回達陽的意思。
這幾日,他像是洩了勁,多年來心裏的郁結疏通了,整個人都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倒是催江期回去的電話多了不少。
兩人連辦公的東西都沒帶,像是失蹤了一樣,CVY聯賽在即,兩位主要人物都不出現,任誰都要聯想一點不好的東西。
離開北元的前一天,沈遇斯被一通電話約了出去。
江期正在拾掇園子,聽到他要出門,作勢要拿鑰匙送他。他這兩天只學會了一件事,寸步不離沈遇斯,像是怎麽黏着都不夠似的。
沈遇斯擺手,而後又想了想說道:“晚上我想吃兩個肉菜,你準備吧!”
江期見狀,一副交給我的神情,送他出門,“注意安全。”
沈遇斯跟着導航在市區轉了幾條街,最後在一家名叫利茲酒店停下。
他剛踏進酒店大門,就有人引他進去。
約他出來的是馮雯君,許多年不見,她依然過着貴婦的生活,只是自從跟江正豐離婚後,不會有人再去巴結她。
她依然執着地想要融入上位圈,卻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貴婦圈的下午茶剛結束,她留在原地,看到沈遇斯朝這邊走來。
記憶中的男生已經變成她不認識的樣子,當年那看起來那麽脆弱的人,如今已經學會用堅毅包裹自己。
她示意他坐下,然後招來服務生,沒想到卻被沈遇斯拒絕了,“長話短說。”
馮雯君笑了,“江期說喜歡的人是不是你?”她也直接。
豪門狗血劇情終究還是上演了。
她原本并不知道江期和沈遇斯再見的事情,直到江正豐在兩天前給她打的這通電話,她才知道江期竟然跟他出櫃了。
這樣的事情在貴婦圈屢見不鮮,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還是接受不了。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沈遇斯。
沈遇斯沒否認,“是我。”
“你還真是,锲而不舍啊!”馮雯君譏諷道,“離開我兒子。”
沈遇斯始終不見她拿出支票,按道理不應該是給錢嗎?當年她同江正豐離婚的時候可是得到不少財産的。
事情的發展沒按照劇本走,馮雯君現在過得不比從前。
“說完了嗎?”沈遇斯準備起身,末了還是解釋,“我來見你是因為你是生養江期的母親,我尊重你。”
“但…”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沒資格要求我,當年我哥同意你的協議,你應該知道,那并不是出于你的脅迫,而是因為我哥愛我,不想看我受到傷害。”
他頓了頓,“這世上有很多種愛,可我看不出你對江期是哪種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