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二人二馬踱到湖邊。
月色靜好, 湖面波光粼粼,岸邊的楊柳已經長出青嫩的芽,不時随風款擺, 另有幾绺輕點湖面, 蕩開細小的漣漪。
莊煙岚還不會騎馬, 這趟純屬遛馬,順便培養和小白的感情, 到了目的地, 便把缰繩拴在了樹上。見狀,喬懷照也把小黑拴在樹旁。
小白和往常一樣, 就愛蹭着小黑,哪怕小黑沖它尥蹶子,它躲完, 依舊故我, 直蹭得小黑沒脾氣。一個不留神,還偷吻上了。
莊煙岚情不自禁地姨母笑, 感嘆道:“春天了啊。”
喬懷照微微一笑,“我們去湖邊。”
“對了, 找阿嬌!”
阿嬌是兩栖龜, 活動範圍是整個山莊,幸在它體型大,還挺醒目。當然,也有找不到的時候。
她上回來山莊,阿嬌就“失蹤”過一回。烏龜大多喜陰不喜陽,阿嬌正相反, 一行人找了半個多小時, 還是不了解阿嬌習性的她在潮濕的假山洞穴裏找到了它。
莊煙岚趕去湖邊。
好家夥, 都不用找——正惬意地游泳呢。
山莊的草地每天都有人維護,這個季節也不怕有蟲子,莊煙岚幹脆躺了下來。還沒躺倒,被喬懷照一把撐住腰,“等等。”他脫下身上的風衣,墊在她身下,“可以了。”
“你這條風衣得頂我一年工資吧,拿來當野餐墊?”
他輕笑,“給你當野餐墊,是它的榮幸。”
虧他說得出口。
她乜斜眼看他,“你這麽說,不怕以後風衣不保暖?”
他只是笑。
“行,既然你這個主人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說着,她伸手去解身上的開衫扣子。
喬懷照一怔。
開衫就三顆扣子,莊煙岚很快解完,她把衣服脫下來,剩裏頭的小背心和休閑襯衫,而後,她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将他扯了過來,兩人齊齊躺倒在風衣上,最後再把開衫蓋到二人身上。
“你別說,這樣還挺暖和。”她側過頭,“你說別人要是看到,會不會覺得我們有病?”
他盯着她,兀自不語。
莊煙岚輕擡下巴,嘻笑道:“那我們就反駁,這叫小情侶的情趣。”
話音剛落,他突然湊近,吻在了她眉眼處。
溫熱的鼻息燙得莊煙岚臉上輕紅。她暗罵自己沒用,但凡他主動,無論第幾次,都還是會有臉紅心跳的感覺。感覺到他氣息稍稍抽離,她伸手揪住他一枚衣扣,臉微微上揚,貼在了他唇上。他呼吸一促,兩片唇覆壓下來。
莊煙岚一只手抓着扣子不放,另一只手落在風衣外,春草柔軟而潤濕,她時而輕掃而過,時而胡亂抓握。
等她的手終于能歇一歇,她迷亂地發現,那股微灼的氣息還在往下游移,掃過她的下颚,最終落在她頸側,克制而貪婪,不動,卻也不走。
躺着的姿勢讓她肩頸處形成一個完整的凹陷,一凹一凸的契合令人浮想聯翩,更別提最直接的膚觸帶出的悸動,她差點沒把手邊的草連根拔起。
驀地,指尖傳來異樣的觸感,她吓一跳,去推身上的人,咕哝:“我手邊好像有東西。”
喬懷照頓了頓,自她頸間擡頭,兩人齊齊往身邊望去,卻見阿嬌不知幾時上了岸,正昂着大呆腦袋看他們親熱。
“……”
莊煙岚率先打招呼,她揮了揮手:“嗨,阿嬌?最近過得怎麽樣?一天幾頓?吃肉還是吃菜?”
阿嬌:我就靜靜地看着你膩歪。
莊煙岚輕咳一聲,轉向喬懷照:“春天也到了,是不是也要給阿嬌找個媳婦了?”
後者低頭望她,“阿嬌5歲,沒到繁殖年齡。”
莊煙岚微瞠目,“那我們剛才不是在教壞未成年?你還不快下去!”
“……”
頂着個“教壞未成年”的罪名,莊煙岚也沒心情膩歪了,逗了會阿嬌,和喬懷照肩并肩躺好。
本來膩歪不成,還想浪漫一把,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一擡頭,見月不見星。
莊煙岚找了會,沒找見,只好放棄。想起自己辭職的事,她笑着問身邊:“剛才忘了問,你看到我進集團的時候,是不是還挺驚訝的?”
“驚訝,不算太驚訝。”
“嗯?”
“你總會出乎我的意料。”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她笑得些許得意,“說起來,我辭職,除了我爸媽和兩個閨蜜,其他人基本上都說我瘋了。最近關于房地産公司的負面消息也确實多,‘負債累累’、‘危如累卵’、‘只差最後一根稻草’……這些言論層出不窮。”
“後悔辭職了?”
“不啊,我對我男朋友有信心。”雖說她要不要待下去,還待定。
他聞言莞爾,側過眼,“我再多給你幾分信心?”
她擡眼迎上去:“哦?”
喬懷照視線轉正,目視蒼穹,徐聲道:“這輪房地産的主題是高負債和高杠杆,兩者正是趙氏規避的頭號風險。”
她不由好奇地問:“怎麽說?”
“爺爺的一大經營理念是低資産負債率,少借貸、把現金流作為衡量經營狀況的第一指标,這些都是他老人家的主張,也是趙氏一直奉行的金科玉律,包括他在內。地産是重資産,而爺爺早年就提出要由重轉輕。母親算是落實了這一想法,當時趙氏的酒店就有三條線:度假區、高端商務酒店和連鎖酒店。三條線形成品牌矩陣後,母親利用現有的盈利模式吸引投資,趙氏主要把控後續的設計和經營管理環節。地産行業的資産負債率普遍在70%-80%,而趙氏從早年開始,一直保持在20%以下。”
莊煙岚眨眨眼,這麽低?難怪能堅持不上市。
“綜合體也是這個思路吧?一建就是地标,就是城市符號,而且你們早年擴張速度不快,一年就兩三座,這幾年突然一年七八座的速度。趙氏不是國內最早做這塊的,但已經後來居上。”
喬懷照點點頭,“前期重在輸出品牌和儲備人才,尤其人才,是輕資産運營的關鍵,到團隊成熟,也顯露了足夠的商機,就只需篩選投資人。”
莊煙岚不禁谑道:“拿別人的錢,還篩選?怎麽那麽橫呢?”
他聽出她的玩笑之意,卻是認真回:“有錢人多,可靠聽話的有錢人要通過辨別。後續各個環節,得足夠強勢,才能把握話語權,畢竟,趙氏出的是小錢。”
她“唔”一聲:“那住宅呢?現在大甩賣的都是住房。像你說的,賣附加值?”
“我剛才提過,趙氏專注一二線城市,已經在降低風險。住房關系國計民生,國家會控,但也會保;國人安土重遷,住房也是規避風險,保值增值的一大選擇,所以,想清楚兩個問題,不愁賣。”
“哪兩個?”
“賣什麽樣的房子,以及,把這些房子賣給誰。你說的賣附加值,可歸為第一條。”
“說得輕松,怕的不就是想不清楚?你就這麽自信不愁賣?”
他嗓音從容:“沒有人能一直做正确的事,作為領袖,只需犯最少的錯。”
莊煙岚心頭狠狠一動,竟然有些懊惱起沒看清他剛才說“領袖”兩個字時的神采。
得多意氣風發?
她側過身體,手肘支起半邊下巴颏,蹙眉盯住他不放。
見狀,喬懷照轉過頭,“怎麽?”
莊煙岚又望他半晌,這才嘆口氣,“你就像個迷。”
她是真沒見過這樣的人,在事業上目标清晰,殺伐決斷,自信得讓人移不開眼,可在感情上卻甘願伏低做小,看上去脆弱不堪。
她眉頭緊擰,随即又舒展開,歪了下頭,半邊嘴角翹起,“但也怪迷人的。”
他直視她,不多時,目光倏然往旁邊撇去,不肯看她了。
他的神情着實是有幾許別扭,莊煙岚狐疑地盯着他,“你在……害羞?”
“沒。”
他否認得太快,莊煙岚越看越像回事,樂了。平日裏情話一茬茬的,她誇句“迷人”,他就遭不住了?
“這麽不經誇啊?”
他還是那個字:“沒。”
“嗯沒沒沒。”
上回吃醋,也是這麽簡單粗暴的否定。
莊煙岚輕嗤一聲,更樂了。
他一側頭,那條驚豔絕倫的下颔線清晰地露了出來,莊煙岚可謂觊觎已久,自家男朋友,哪有不薅的道理?
她伸出食指,漫不經心地從中點輕劃至左鬓角,再從左鬓角劃回中點。看到他的喉結滑動,她一并染指,又從中點往下似有若無地輕點而過。
正想戳一戳,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躺着的人目光深深。
莊煙岚自然曉得自己是在“玩火”,這不是每回兩人親熱,她都是下風的那個,還不準她反擊一回?
她抿着笑,神情無辜地問:“怕癢啊?”
他兀自盯着她,一言不發。
莊煙岚可不想真鬧出火災,這不是旁邊還有一只未成年龜麽,不能做不良示範。正要抽回手,遠處傳來一陣馬嘶。
她坐起身,望向那棵樹,還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一只手霍然蓋住了她的雙眼。
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它們在□□。”
“□□?”莊煙岚愣了愣,她好奇心勃勃,最終還是被“非禮勿視”的原則按住。
她把腦袋轉回來,再去摘他的手,兩人四目相對。另一頭時不時傳來清脆的鈴铛響,看樣子戰況激烈。
莊煙岚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遂用考究的語氣問:“聽說馬的生殖器官很長,是不是真的?”
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對面沉默片刻,張唇,眼看就要報出答案,莊煙岚一伸手夾住他兩片唇,“別說了,讓我一個人尴尬一會。”
他眼裏逐漸釋出笑意。
莊煙岚不自在,起身,“我去洗洗腳。”
春寒猶料峭,湖水溫度有點低,莊煙岚把腳伸進水裏,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下一秒,一道暖意罩了下來。她起得急,沒顧得上穿開衫,喬懷照給她送衣服來了。她邊穿開衫,邊讓他也去穿上衣服。
“不冷。”
“不冷也穿,誰十幾度就穿條襯衫的?”
對峙片刻,他妥協。
湖水實在凍人,莊煙岚沒泡多久便把腳抽回,她沒帶包,便微微擡腳,讓其自然幹。
空氣裏滿是草木的清香,她輕吸一口,冷不防一只手伸來,握住了她的腳踝。她一驚,側過眼,卻見喬懷照單膝跪地,手裏拿着一條藏藍色的真絲手帕,看起來應該是所謂的口袋巾,唔,九成九是要哪來給她擦腳。
果然,他托着她的腳擱到膝上,先拭去她腳背和腳底的水分,之後穿進趾縫間,一根腳趾一根腳趾地拂拭,動作怕是比他手裏的手帕都要輕柔。一只腳擦完,再換另一只腳。
莊煙岚注視半晌,有些難以言說心頭的感受。
以前她不大能領會“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說法,這一刻,她好像有所體悟——因為世界上大概只有這麽個人,能将你的靈魂填充至飽滿、充盈的狀态。
所以才說,居安思危難。眼下,她可以用多少好詞去形容心頭的甜蜜?輕盈的、柔軟的、澄澈的,也是泛濫的,泛濫到只會讓人去憧憬天長地久,又怎會預設哪怕一刻的分離。
去年除夕夜,她曾幻想過兩人的以後,但她從未有如此刻篤定:嗯,就是他了,以後就和他過吧。
她視線逐漸上移,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只覺得他怎麽看怎麽順眼,越看越是愛看。一只手忍不住伸過去,幫他理了理頭發。
“安安。”嘴裏咀嚼着這個名字,她情不自禁地傻笑一記。
他擡眼。
她把咧得過大的嘴角收一收,“怎麽?許你給我擦腳,不許我給你理頭發?”
他彎唇,拾起她樂福鞋裏的襪子要給她套上。
莊煙岚趕緊收回腳,“我三歲的侄女還自己穿鞋襪,你把我當什麽了?”
他重新擡起頭,目光直勾勾。
那眼神,壓根就是在說——當寶貝啊,還能當什麽。
不行,這人不能處,太能撩了。
她套上鞋襪,站起身,在他起身之際,陡然上前一步,緊緊擁住他。
他回擁她,低聲問:“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想抱你。”
莊煙岚沒好意思說,自己壓根是想賴在他身上。
她呵出口氣。
怎麽能那麽喜歡一個人呢。
作者有話說:
抱歉,剛開始說捋一捋,真的只是想請個幾天假,但後文有個情節不知道該不該保留,怕寫崩,反複躊躇,一下子拖了半個月。真的非常抱歉,接下來會盡快更完的。